七日後。


    似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那妖人李道華得了地底煞氣,再未露麵。


    經過三日不停歇的念咒施法,馬神婆成功往井底打入定煞神石,周圍的街坊也有了水喝。


    小六父母已經下葬,秀秀也與城外大王莊的一戶人家結了陰-魂。


    不過據說,價錢翻了一番。


    此外,因父母去世,小六與哥哥招金也因為家產起了不小的糾紛。


    方正是外人,不方便過問。


    隻知道有一天隔壁家十分熱鬧,張氏族老都從城外趕了過來。


    按張初五的說法,小六兄弟此番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至於方正自己。


    因救水有功,衙門免去了他三兩銀子的罰金,還額外獎了二兩銀子。


    畫符錢湊了個整數,入手一貫。


    幾日忙碌,又有當日出手攔截僵屍之功,張玉昆夫婦也給了兩貫賞錢。


    加上原有的,他現在手裏頭已經有近七兩銀子,日子變的寬裕許多。


    當然,日子雖然寬裕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宋家的差事,已於前日開始。


    每日辰時,他與張初五趕到宋家,在他人協助下整理往年舊賬。


    午時有一頓飯,未時返家。


    宋家的差事雖好,卻不長久,因而方正還另有打算。


    今天。


    則是他與徐大有約好,開始當打更人的日子。


    頭一天,自然需要老人領著熟悉路途,學習有關打更的技巧。


    “何老!”


    方正領了家夥事,跟著一位老者走出更房。


    他的領路人,是何老。


    何老已經過了耳順之年,頭發花白,身子佝僂,還有些跛腳。


    他身上的灰布衣衫,不知多久沒有漿洗,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餿味。


    腳下的布鞋,也是破破爛爛。


    隻有精神,還算尚可。


    “東西都拿好了?”


    興許是年紀大了有些耳背,所以何老的嗓門很大,好似唯恐他人聽不清似的。


    這倒是適合打更。


    “拿好了!”


    方正一抬手裏的東西。


    一盞紙糊的燈籠,燈籠上寫著個大大的‘更’字。


    另有一個前頭用布包裹著的棒槌,一麵頗有分量的古黃銅鑼。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黃符,據說能驅鬼辟邪。


    隻不過以方正現今的眼光看來,這符也就起個心裏安慰作用。


    “走吧!”


    何老接過棒槌、銅鑼,跛腳而行。


    “先去馬行街,再過任府、水橋、張家牌坊,最後到合香樓迴來。”


    這是路程。


    “是。”


    方正點頭認真記下。


    “酉時打落更鼓,要一塊一慢,連打三次。”


    “就像這樣!”


    何老一邊開口,一變揮動棒槌,按節奏輕輕敲打在銅鑼之上。


    “咚!——咚!”


    接連三次。


    與此同時,其他幾個方向也有鑼聲響起,看樣子打更人都已上路。


    “每日戌時城門關閉,打落更,亥時二更,連打多次;子時三更,要一慢兩快;醜時四更,一慢三快;寅時五更,一慢四快。”


    “很好記,等下你試著打一圈。”


    “是。”


    方正應是。


    隨著對方走了一陣,他好奇問道:“何老,您做更夫應該有些年份了吧?”


    “不錯。”


    何老有些自得的點了點頭:“從我打更那天開始,已經足有三十年!”


    “不是老頭子我自誇,本縣還沒有人打更年數比我長。”


    “厲害!”


    方正真心實意的誇讚。


    打更這個活雖然占了半個官家的身份,但實際上並不怎麽討喜。


    因為打更人除了打更之外,還有防火緝盜之責,如果所在片區夜間發生了案子,打更人是要問責的。


    何老能做三十年打更的,確實足以自傲!


    “那是。”


    何老一笑,垂首示意自己的跛腳,道:“說起來,這都全賴它的功勞。”


    “怎麽說?”


    方正順口問道。


    “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何老腳步微頓,麵露感懷:“我老何年輕的時候,也是不安分的,當過兵、上過戰場,還去過一次京城。”


    “佩服!”


    方正肅然拱手。


    這時候的人遠行可不簡單。


    從武清縣到京城,先不說一路上身份問題,隻是路資,沒個二三十兩銀子都難以成行。


    他見過的宋家二爺、張玉昆等人,雖然都是城中大戶,出遠門怕也最多也就到府城而已。


    想不到,麵前這位打更人年輕時候竟還有這等風采。


    “都是過去的事了。”


    何老搖頭:“也是趕的巧,當時恰好趕上朝廷對北戎征戰,我就被征了過去。”


    “幾年軍伍下來僥幸不死,也算是用這傷腳在朝廷搏了個前程。”


    “何老。”


    方正奇怪問道:“你既然有了軍功,為何還要當一個小小的更夫?”


    “已經不錯了。”


    何老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欲言又止:“能保我從打更的安穩退下來,就知足了。”


    看樣子,對當年之事他並不願多提,方正自然也不會死纏著追問。


    不過對於有些事,他卻很好奇。


    “何老。”


    他拱了拱手,道:“你見多識廣,不知道對術士和習武之人了解多少?”


    “怎麽,你對這感興趣?”


    何老笑著看過來:“我是知道一些,但這些東西,都不是窮苦人家可以沾染的。”


    “我也是好奇。”


    方正訕訕一笑。


    “好奇!”


    何老點頭,道:“我年輕時候可不止好奇,不過這麽多年下來,性子早就磨平了。”


    沉默片刻,他才繼續開口:“術士我了解不多,但軍中卻有武藝傳授,我當初也練了幾下拳腳。”


    “哦!”


    方正雙眼一亮:“願聞其詳。”


    他認識的人,要不然是對此所知寥寥,要不然就是對他愛理不理。


    現今能了解這方麵的消息,自是大喜。


    “練武,強身。”


    何老眼露思緒,道:“軍將曾言:習武無外乎熬煉皮肉、強壯筋骨、蘊養五髒,最後生出真氣,成為一方赫赫有名的存在。”


    “當然,我在軍中隻學了熬煉皮肉的功夫,而且現今也已廢了。”


    “熬煉皮肉、強壯筋骨、蘊養五髒!”


    方正眼神閃動:“何老,不知具體如何說?我也見過幾位習武高手,卻不知該如何分辨他們的強弱?他們應該是煉皮、煉骨還是蘊養內髒?”


    “這到沒有嚴格的劃分。”


    何老搖頭:“皮肉、筋骨、五髒,可以分開練,也可一同強壯,因功法不同而不同,並不一致。”


    “軍中的劃分倒是簡單。”


    “銅皮、鐵骨、虎豹雷音,代表著三種煉體之法都達到了極限。”


    “煉體初期,三種煉體之法有一種入門即可,通常可敵數人而不敗;煉體中期,一種煉體之法達至巔峰,可敵數位披甲精銳;煉體圓滿,三種煉體之法全都達到極限,能在十位披甲軍士的圍殺下全身而退。”


    “十人敵?”


    方正忙問:“這種人,咱們武清縣有多少?鏢行的杜武師應該達到幾種?”


    “這種人整個武清縣也沒幾位。”


    何老一臉無語,笑著搖頭:“達至三種巔峰,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就說煉皮吧,需要好的功法,需要配合藥浴強化肌膚,還要忍住艱苦磨礪方可達成。”


    “煉骨也是如此”


    “而蘊養內髒,所需寶藥更是價值不菲,沒有千貫家資,想都別想!”


    “至於你口中的杜武師,應該是鏢行的杜成吧,按軍中的劃分,他的實力應該算是煉體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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