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神婆的話,讓方正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屍變!


    據他這段日子的了解,人死後屍體發生屍變,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屍變一般發生在三日之內,最多不會超過七日。


    一旦人死超過了七日,除非有特殊原因,不然絕不會發生屍變。


    似乎過了七日,導致屍變的原因就不複存在。


    而在這裏,不過頭七,屍體通常是不會下葬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有日光照耀,秀秀的屍體怎麽可能會發生屍變?


    這種事,大多發生在死於無人之地的屍體上。


    奈何不管他怎麽問,馬神婆都不給正麵迴答,反到引來了獄卒的訓斥。


    無奈之下,他隻能放棄。


    牢房陰暗,環境更是極差!


    頭頂有蛛網密布,地上則滿是沾滿汙垢的稻草。


    稻草裏有各種細小的蟲豸亂爬,稍微不注意,就會被它們爬到身上。


    這些東西咬在身上,輕則起紅疹,重則可能大病一場,在這裏病了可沒有大夫給診治,很可能就此一命嗚唿。


    角落裏有一木桶。


    桶身早已不見本色,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從哪裏傳來,裏麵是何物可想而知。


    方正對住處向來不甚在意,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快適應現在的生活。


    但這種環境,他很懷疑自己能夠堅持多久!


    當下,他在距離木桶最遠的角落,把地上稻草推開,騰出一塊空地,仔細把地跺實才複坐下。


    這一切,都被馬神婆看在眼裏。


    她眼神閃動、鼻間輕哼,不知在想些什麽。


    蜷縮身子蹲下的方正並未就此休息,而是眯上眼默默修煉起玄陰煉形。


    地牢裏麵的陰氣似乎異於他處,納入體內,就如針紮般難受。


    他所幸不在引氣入體,而是專心煉化體內的冷流。


    就這般,時間緩緩流逝。


    其間獄卒送了兩頓飯,都是硌牙的硬餅、稀得可以當鏡子的米粥。


    “彭!彭!”


    不知過了多久,獄卒以棍棒敲擊牢門的聲音把方正從迷迷糊糊中驚醒。


    “方正、張初五、張小六,你們三個出來!”


    “嗯?”


    方正睜開雙眼。


    “小夥子。”


    黑暗中,適時傳來馬神婆略顯陰森的聲音:“別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哦……,我沒忘。”


    方正點了點頭,眼泛喜色:“馬婆婆,你覺得我們可以出去了?”


    “廢什麽話!”


    門前的獄卒麵色一沉,打斷他的話頭:“別唧唧歪歪,趕緊的給我出來!”


    “是,是!”


    三人慌忙起身出門,跟著對方來到一處寬敞之地。


    在這裏,有一位身著直綴藍衫的漢子等著。


    漢子身量不高,小眼、長臉,膚色略黑,相貌與小六有幾分相似。


    “哥!”


    “招金哥!”


    看到對方,小六、張初五當即開口,隻不過聲音不怎麽熱情。


    看來這位就是小六的大哥,那位開了一家客棧,據說貪財又吝嗇的張招金了。


    “在這等著,別亂走動!”


    獄卒對幾人說了一聲,轉身朝另一側的通道走去。


    “有勞!”


    張招金朝獄卒拱了拱手,又看向三人:“你們放心,可以出去了。”


    聞言,三人當即鬆了口氣。


    “哥!”


    小六連忙問道:“我姐……現在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


    張招金哼了一聲,麵無表情的開口:“屍體在殮房待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送到了家裏。”


    小六牙關緊咬,雙目赤紅:“是誰做的?”


    張招金避開小六的目光,迴道:“說是山裏的強匪,不過誰知道哪。”


    “招金哥,楊家人怎麽說?”


    張初五較為穩重,道:“秀秀已經身死,她的後事也要做好打算。”


    “楊家人……”


    張招金嘴角一抽,道:“楊家人說秀秀不守婦道,還連累他人性命,不允許入楊家祖墳。”


    “這怎麽能行!”


    張初五麵色一變。


    小六也急了,怒道:“我姐已經嫁到他們家,就是他們家的人,憑什麽不讓進楊家的墳!”


    倒是方正一臉茫然,不理解兩人為何對這件事有那麽大的反應。


    “既然他們不讓入楊家的墳,那就埋在張家墳,這不是一樣的嗎?”


    在他看來,這樣其實更好。


    秀秀在楊家本來就受盡欺辱,一直想迴娘家,這般死後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這不行的。”


    張初五眉頭緊皺,搖頭道:“女人家不入族譜,死後隻能埋在夫家墓地才能享受香火。”


    “若不然,就是孤魂野鬼。”


    方正一滯。


    這就是觀念的不同了。


    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人死後還會進入另一個世界,可以接受活人的香火。


    秀秀已經不是張家的人,隻能埋在楊家。


    若不然逢年過節沒人祭祀,得不到後人燒的紙錢,就會變得孤苦可憐,宛如孤魂野鬼。


    這種觀念,深入人心。


    “你們放心,事情已經解決了。”


    張招金擺了擺手,道:“娘說如果秀秀不能入楊家的墳,就給她辦一場**,把墓地葬在願意接納她的家族。”


    “城外大王莊有一戶人家剛死了兒子,還沒有結婚,他們答應可以接手。”


    “當然。”


    他頓了頓,有些不情願的開口:“需要給他們五兩銀子。”


    “那還好。”


    張初五鬆了口氣。


    小六雖然猶有不忿,不過也隻是握著拳,一聲不吭。


    “你們三個!”


    這時,獄卒拿著一套筆墨紙硯走了過來:“在這上麵簽字畫押,就可以走了。”


    “是。”


    三人點頭,待接過紙張,麵色齊齊一變。


    “怎麽?”


    獄卒眉頭皺起:“不想簽?私自出城,隻罰你們每人三兩銀子,已是大人的恩賜!”


    “如果不願意,那就在這裏繼續呆著吧!”


    “別,別!”


    張初五急忙伸手虛攔:“簽,我們簽!”


    …………


    一個時辰後。


    臉色陰沉的方正出現在大街之上。


    經由仵作的檢查、順子等人的人證,縣府終於做出了三人無罪的判決。


    雖然有過擔心,結局卻並不意外。


    不論是徐大有、馬神婆,還是張初五在衙門的朋友,都說過他們不會有事。


    事實也證明確實如此。


    隻不過,三人無視城中宵禁、違例出城,這等過錯也需受罰。


    罰款三兩銀子,五日內上繳衙門。


    若不然,自有官法處置!


    真尼瑪黑!


    饒是方正的脾氣不錯,也不禁在心中暗暗咒罵。


    這一下,不止他手頭的錢需要全部拿出來,還要借一兩銀子才夠數。


    “咯吱……”


    直至推開廟門,方正心中的抑鬱才稍稍散去。


    他邁步來到正堂,模糊的神像下麵,香爐中三根香正自緩慢燃燒。


    這應該就是馬神婆所說的長明香了。


    據她說,這種香可燃三日而不滅,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出來,因而拜托方正替她點香祭神。


    不知為何,馬神婆對這裏執念極重,堅決不許祭神的香熄滅。


    為此,甚至不惜告訴他人廟門鑰匙放在哪裏。


    對著麵前模糊的神像,方正定了定神,掃除心頭的雜念,這才畢恭畢敬的躬身一禮,然後按照神婆的指示,取了三根長明香點燃放入香爐之中。


    隨後他跪坐在地,表情有些不自然。


    除了給神像續香之外,馬神婆還要他取一樣東西,以防秀秀發生屍變。


    隻不過取東西的法子,在方正看來實在是……


    一言難盡!


    頓了片刻,他才有些別扭的叩首三遍,朝著神象小聲開口:“請玉娘娘大顯神通,打開寶庫。”


    “哢……”


    但聽一聲裂響,神象下一截石塊突然翻開,露出裏麵一個數尺見方的暗室來。


    “呃……”


    方正一呆。


    “竟然還真行!”


    眨了眨眼,他起身來到近前,就見裏麵有一玉佩放在最為顯眼的位置。


    玉佩一寸來長,雕刻成神秘符文樣式,以紫繩係住,色澤紅潤,一看即知不是凡品。


    拿起玉佩,下麵是幾本書冊,另有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


    最上麵的書冊,寫有四個大字。


    閭山神符!


    方正手上一緊,唿吸也變的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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