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混合著月光,順著軌跡落在畫著兩個少女的畫上。


    “……”


    廳內,杜七收起麵上的驚愕,她低下頭,輕聲道:“十娘真好看。”


    杜七癡癡的笑了一會兒,旋即推開窗子,暖陽的燦爛刺眼讓杜七一時間不甚適應,她眯了眯眼睛,衝著外麵揮揮手。


    清風吹過,停在杜七麵前化作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元……姑娘。”纖阿出現在杜七書桌前,捏著裙擺行了一禮,動作無比標準,似是有些慌張。


    “姐姐這是哪兒學的禮節,還挺好看的。”杜七說道。


    “迴姑娘,這是……”纖阿正要說什麽,卻隻見杜七搖搖頭,於是閉上嘴。


    “姐姐往後退一些,別點了裙子。”杜七說著,用腳將火盆往自己書桌前移了幾分。


    本來還沒有什麽感覺的纖阿猛地後退了一步。


    她的裙子隻此一件且不會毀壞,若是因為元君一句話被火盆給點了……真是哭都沒有地方哭。


    杜七嗅著一股子好聞的桂蘭香氣,等到纖阿站穩了才問道:“你怎麽來了。”


    “迴姑娘,送紅吟姑娘來紅鸞街。”纖阿說道。


    “紅姐姐?我沒瞧見她。”杜七踮起腳尖看向窗外,隻見人來人往,卻獨獨沒有紅吟的影子。


    “去給姑娘買禮物了。”


    “那可真好。”


    杜七伸了一個懶腰,盯著纖阿,目不轉睛。


    兩個姑娘麵對麵站著,牆上卻隻有杜七一個人的影子,在影子的對麵是一抹月光。


    纖阿忽然有些心慌,麵對姑娘她全然沒有外麵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冷靜。


    好像麵對家長一般的心悸讓纖阿成了不知道做錯什麽事情的孩子。


    她想著杜七的詢問,心想姑娘明明什麽都知道,卻問自己紅姑娘去了什麽地方……難道是有什麽深意。


    杜七忽然說道:“我不是什麽都知道,我隻知道我想知道的東西。”


    “姑娘說的是。”纖阿立刻應聲,她雪一樣的肌膚上起了一層不大正常的紅暈,好在大半個身子都在水中,也看不甚清楚,一道道波紋昭示著她內心的不平靜。


    杜七便不說話了,她看著仍舊在院子裏玩鬧的石閑和嬋兒,看著石閑的笑靨明麗和嬋兒的嬉笑,不自覺的沉浸了進去。


    不管院子裏的貓兒是叫小花還是咪咪,它在七姨院子裏撒歡,背後是兩個嬉笑的姑娘,這一幕怎麽看怎麽平和,杜七很喜歡。


    杜七看起來心情很好,可纖阿依舊瞳孔晃動,似是心口被人攥住了命脈。


    “我說過了,姐姐也不用這麽怕我。”杜七收迴看著狸花的視線,迴頭說道:“我又不是翠兒姐說的吃人的妖怪。”


    不安是一種很讓人不舒服的心情。


    她不想讓十娘不安,也不想讓這個稱得上自己和海棠共同故人的姑娘不安。


    “……”纖阿一時無言,可杜七說,她又不能不迴應,隻能很小幅度的點頭,深吸一口氣後聲音發緊:“我不怕……姑娘。”


    是謊話?


    現在的杜七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看起來好像是更加的溫和了,可對於這個見識過杜七太多麵貌的姑娘來說,她比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知曉姑娘的本質是怎麽樣的冷漠。


    纖阿寧願麵對自家姐姐的審判,麵對以往那個朝尋芥子,暮宿須彌的元君,也不想要看到杜七這看似溫和、實際上話裏有話的模樣。


    “姐姐可不要騙我,四閑姐說我還是很聰穎的。”杜七輕聲道。


    “不敢欺瞞姑娘……”纖阿抬起頭:“阿纖不想惹姑娘不高興。”


    這才是她害怕的東西。


    懲罰不重要,姑娘不開心所引起的後果也不重要,對於她們這樣的人來說……隻是單純的想讓姑娘高興,這裏麵不摻雜任何多餘的情緒。


    尤其……


    纖阿緊緊閉上眼,不敢去看杜七的臉。


    尤其是杜七這一副成熟的模樣,讓她不禁想起了許多往事。


    “我也沒有不高興,隻是不慎瞧見了好看的東西……晃了神。”杜七搖搖頭,從兜裏取出一顆蜜餞,瞧著閉眼的姑娘,撬開她的貝齒塞了進去。


    “好吃嗎?”杜七問。


    “嗯。”


    “姐姐方才瞧什麽呢?”


    “……”纖阿身子一顫,也不覺得口中的蜜餞甜了,她乖乖的站直了一些,小聲說道:“阿纖想要看看是什麽能讓姑娘這麽歡喜。”


    “看到了?”杜七問。


    纖阿看著杜七平靜的麵容,擠出一個笑說道:“見到了……是十姑娘。”


    “還有四閑姐姐呢。”杜七關上窗子,迴到位子上坐下,心想她也不是故意偷看十娘,在知曉十娘不想讓她見到之後,她就收迴了視線。


    “我瞧了七姨給十娘的畫……這事兒你可不許說出去。”杜七提醒道。


    這才是正事。


    若是十娘知道自己偷看她,一定會生氣,那她今個的宴會說不定又要餓肚子了,


    “姑娘安心,阿纖不會與任何人說。”纖阿連連保證自己一定會保密。


    杜七修長手指交叉落在裙子上,她對著纖阿說道:“十娘好看嗎?”。


    “好看。”纖阿想也不想的說道。


    聽著她的話,杜七笑了。


    她很喜歡這個迴答。


    纖阿了解了杜七的意思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跟著笑後……猶豫片刻指著暖陽的方向,開口:“姑娘,方才可不隻是我一個人見到了那畫,您怎麽不去找她說說。”


    “你姐姐?”杜七歪了歪頭:“我找她做什麽,現在是晌午。”


    因為是晌午,所以陽光灑進屋子是最正常的事情,但是混在陽光中的月光就很不合時宜。


    “姑娘,白天也是有月華的,隻是沒有她的腦袋亮。”纖阿說道。


    “你說她腦袋亮,不怕她找你算賬?”杜七饒有興趣的問。


    “……”纖阿一陣無言,心道和姑娘溝通需要一個靈動的腦子。


    “你說的我也清楚,可既然十娘覺得白天不該有月華,就不該有。”杜七坐的乏了,又一次趴在一摞書冊上。


    纖阿點頭,她們這些人早就將杜十娘也是規矩這件事刻在了心上,也不用杜七多費口舌。


    她看著杜七身下那一本本寫著紀元的書冊,心想這也是最合理的事兒。


    “姑娘,我走了。”纖阿說道。


    “迴見。”杜七揮手。


    纖阿化作一抹淺光,鑽入暖陽中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候,安寧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赤著腳從推開門走進來,很隨意的走到火盆前烤著火,一身略帶淺色的透明連衣裙看的杜七一愣一愣的。


    “七姑娘方才和誰說話呢?”安寧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覺得有些奇怪。


    “這不重要,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杜七說著,取出一條幹燥的手絹起身走到安寧麵前,仔細擦拭著她麵上的些許水潤。


    “也沒關係,翠兒姐說了,這小廳暖和的很。”安寧眯著眼睛感受著杜七的手,不在意杜七自言自語的事兒了。


    “翠兒姐她們人呢?”杜七問。


    “在換衣裳。”安寧說著,問道:“姑娘要去洗洗嗎?很舒服。”


    “我就不了,點著妝呢。”杜七搖搖頭,將濕潤的手絹放在桌上,順手取了一條頭繩將安寧散亂的長發紮起來。


    “七姑娘身上怎麽什麽東西都有。”安寧眨眨眼。


    “也不是什麽東西都有,我隻有我帶的東西。”杜七手法熟練的將安寧的頭發整理好,隨意說道:“淮沁那次的大風吹掉了我的緞帶,打那以後,我常備著,畢竟……披頭散發也不規矩。”


    安寧應了一聲,迴頭看了一眼杜七近在咫尺的麵龐,白皙的脖頸上浮現一抹緋紅,她不自在的說道:“七姑娘今個……也太好看了。”


    “再好看也沒有十娘好看。”杜七將安寧耳邊的長發捋平,笑著說道:“好了,我去倒杯熱茶,你在這兒歇一會兒。”


    “水來了,姑娘才是好生歇著。”翠兒端著熱茶走進來,她麵上還有這沐浴後的紅暈,翠兒給了安寧一個白眼後說道:“姑娘喝茶。”


    明燈和白玉盤從翠兒的身後跟進來,白玉盤見狀,輕輕捏了一下明燈的手心。


    明燈一愣後了然,走過去小心翼翼的給杜七倒了一杯水,算是完成了侍女應該做的。


    幾個姑娘聚在屋裏,很快便熱鬧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杜七忽然說道:“翠兒姐,十娘……不知道我喜歡她嗎?”


    翠兒拿著茶壺的手一顫,奇怪的看著杜七:“姑娘這話從何說起。”


    一旁的安寧和白玉盤對視一眼,皆是不明白。


    明燈也很奇怪。


    她的小姐最喜歡十姑娘了……這件事整個春風城人都知道吧。


    “沒什麽,喝茶。”杜七捧著茶杯,小酌一口後心道她也想喝十娘親手泡的茶。


    十娘為什麽對自己的魅力那麽沒有自信呢。


    杜七覺得應該是自己還不夠熱切,她以後多說幾遍她喜歡十娘應該就可以了。


    至於這兒的喜歡是哪一種喜歡?


    杜七瞧了一眼七姨房間的方向。


    這不重要。


    十娘希望是哪種喜歡就是哪種喜歡。


    “明燈,張嘴……啊~”


    杜七取了一塊梅花酥捏在手裏唿喚明燈,明燈眼睛一亮,踮起腳尖一口咬了上去,旋即捧著酥餅低下頭。


    杜七溫和的笑著。


    ……


    ……


    纖阿麵對杜七時候謹小慎微,眼神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看著長輩、甚至是母親的恭敬。


    杜十娘對七姨也是如此。


    七姨看著乖巧坐在桌前等待著她吩咐的杜十娘,哼了一聲,嗔道:“我可是有些時日沒見到你這麽怕我了,總是一副無法無天的模樣。”


    “是十娘錯了。”杜十娘一副七姨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


    “你倒是相信一點自家的丫頭。”七姨無奈說道。


    “我信她。”杜十娘抬起頭:“可這也不妨礙我不想妮子見到這樣子……七姨,這和妮子沒有關係,是我過不了自己這關。”


    隻要七姨不把那畫拿給杜七看,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


    “你這丫頭就是這點讓人惱得慌。”七姨捧起茶杯,茶蓋用力的打在白玉上,發出的響聲讓杜十娘一個哆嗦,七姨罵道:“死丫頭,什麽都瞧得清楚,就是改不了!”


    “……”杜十娘閉上眼睛,任由七姨怎麽說。


    七姨也習慣了杜十娘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本來都適應許多年了,可她一想到方才在她麵前活潑的杜十娘,又適應不來,最後所有的惱火都化作無奈。


    丫頭已經夠可憐了,自己這個做娘親的再不疼愛著點,難道讓外麵的男人來疼嗎。


    她也不說讓杜十娘聽話了,開口說道:“我聽你的,不拿給杜七看就是了。”


    七姨摸著杜十娘的後頸,溫暖的手讓杜十娘不自然的打了一個寒噤,她抬起頭:“七姨說的可算數?”


    “我騙過你?”七姨反問:“再說了,我也沒有必要用這畫作什麽文章,沒有這畫,你就敢不聽我的話了?”


    “不敢。”杜十娘聽到七姨的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重新勾起了一抹笑容,走過去抱住七姨的手臂,小聲說道:“我就知道七姨最疼我了。”


    “那倒沒有。”七姨看著杜十娘麵上帶著一絲勉強的微笑,心道這丫頭的心情果然一時半會調整不過來。


    “怎麽,你瞧瞧鏡子裏,現在的你哪裏比以前差了?有腰有屁股的。”七姨說道。


    “什麽叫……”杜十娘噎了一下,旋即說道:“七姨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我覺得你是幹淨的。”七姨說道。


    “那是您覺得。”杜十娘捏著漆黑的裙角。


    “外人覺得不幹淨,你就不幹淨了?”七姨盯著杜十娘。


    杜十娘想了想,搖頭說道:“七姨,我不在乎他們怎麽想。”


    就好像翠兒因為旁人辱罵她而惱火,可她這個當事人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隻要不說她的四閑不好,她便不放在心上。


    “以前若是看的明白,也不至於過的那麽拘謹。”七姨捏著杜十娘的臉。


    杜十娘被七姨拽的偏了腦袋,她認真說道:“人家說的是對的,我沒有生氣的必要。”


    她本就不是幹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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