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守的人用警棍敲著牢房的柵欄門,梆梆作響,蕭萬澤還是很不適應,心裏充滿了憤怒和悲涼。


    但是,他所有到嘴邊的嗬斥都隻能默默地咽迴去。


    他已經不是堂堂的蕭總,蕭家的代理家長,隻是一個和殺人犯、搶劫犯,甚至是沒有出息的小偷一樣的囚徒。


    二十年啊,漫漫的二十年,他都將要在這裏度過。


    蕭萬澤縮在薄薄的被子裏,恍惚裏覺得這個冬天格外陰冷,濕氣侵入骨頭縫縫裏。


    被子太薄了,別說空調,連取暖器都沒有。


    蕭萬澤捂著嘴,壓抑地咳嗽著,很懷疑自己會被凍死。


    落到這個地步,已經在裏麵呆了一個月,還是無法適應啊!


    是誰在叫41號?


    “41號,蕭萬澤,出來!叫你呢!又裝死,是吧?”


    哦,又是看守的人在叫他呢!


    又是深更半夜?


    不知是誰來看他?


    蕭萬澤掀開被子,緩慢地坐起身,撐著地,站起來。


    照例,又被獄友們狠狠地嗤笑,咒罵,嫌惡他擾人清夢。


    嗬嗬,在這個冰冷陰森的地方,還有什麽清夢可做?


    蕭萬澤走出牢房,堅硬的泛著冷光的鐵疙瘩重重地拷上又清瘦許多的手腕上。


    鄧蘭,我的妻子,你過得還好嗎?


    隻怕我出去後,就剩一身皮包骨頭了!


    你還能認出我來嗎?


    對不起啊,鄧蘭,這些年裏,我忙著事業,眼裏隻有蕭氏,忽略了你啊!


    隨著走動,金屬發出叮當的聲響。


    這一次,蕭萬澤看到蕭何,滄桑許多的臉上露出平靜的表情。


    有誰喜歡半夜來看41號呢?


    也就他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侄子了!


    押送蕭萬澤的警察把蕭萬澤的手腕鎖到了桌子上之後,表情嚴肅而僵硬,闊步退了出去。


    蕭萬澤瞅著容光煥發的蕭何,腦仁裏有根弦一抽一抽地疼痛起來。


    “二叔,你又瘦了。”


    蕭萬澤眼底翻滾出怒氣。


    這個蕭何是專門來奚落他的嗎?還真是惡趣味!


    “嗬,蕭何,有話快說,我趕著迴去睡覺。”蕭萬澤這次連敷衍的話都懶得說了,一連打了三個嗬欠。


    蕭何微微笑了,“二叔現在的日子多清閑,怎麽反而無精打采的?”


    蕭萬澤倒抽一口冷氣,暗暗地告訴自己,不要跟蕭何置氣,純粹是跟自己過不去,但心裏還是升騰起怒氣!


    “哦,我明白了,懶散使人頹廢。”


    “蕭何!”


    蕭何抬手示意蕭萬澤稍安勿躁,俊美如雕塑般的麵龐揚起天真的笑容,“好好好,既然二叔不想敘舊,我也不勉強啦!二叔,瑞川似乎對我的身世略知一二,想必是二叔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吧?”


    蕭萬澤猛地坐直身體,臉上流露戒備的神情,“蕭何,瑞川什麽都不知道!”


    蕭何眨巴眨巴眼睛,“哦,既然不是二叔授意的,那會是誰呢?”


    “蕭何,你想怎麽樣?”瑞川是他的兒子,他蕭萬澤的後人,他蕭萬澤的希望,絕對不能被蕭何毀了!


    “不是我想怎麽樣,而是蕭瑞川他想把我怎麽樣。”蕭何臉上的笑意霎時不見,目光冷冷地盯著蕭萬澤,“二叔,我既然能把你送進來,就能讓蕭瑞川進來給您送老!”


    “哈哈哈!”


    蕭萬澤忽然大笑,而後,他猛地往蕭何的臉湊近,壓低聲音說,“蕭何,你別忘了,是你親自把瑞川摘幹淨的!”


    “是啊,可惜,二叔似乎並不了解您的這個兒子。”蕭何笑容調皮,令蕭萬澤惡心得不行,但心裏泛起了嘀咕。


    “蕭瑞川可不是二叔以為的紈絝子弟,他私底下做的事多得很,而且……還是個情種。為了那個女人,瑞川似乎什麽都願意做!”


    蕭萬澤倒吸一口冷氣,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


    “婉容!是婉容!我就知道這女人不是好東西!”


    蕭何笑得眉眼彎彎,任蕭萬澤如此誤會下去,也不錯。


    “二叔,您現在精神了?”


    蕭萬澤下意識要抬手按太陽穴,被鐐銬拽了過去。


    怔了一秒,他的臉上露出潰敗的表情。


    “說到底,你就是拿瑞川威脅我,要我告訴你柳夏的事情。”忽然之間,蕭萬澤的笑容詭異起來。


    蕭何的心髒驀地緊了幾分,他敏銳地感覺到蕭萬澤要說的“真話”或許並不是他願意聽到的。


    “蕭何,當年的火不是我放的。”


    蕭何瞪大了眼睛,唿吸都停滯了一秒。


    “蕭何,還記得嗎?小時候的你很喜歡我這個二叔啊,而我也是真心疼你的!”


    蕭萬澤再次伸著腦袋,湊近侄子的臉,“蕭何,你錯了!從一開始,你就大錯特錯!我蕭萬澤再如何想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會謀害自己的親哥哥和親嫂子!”


    “二叔,那年的火是誰放的!”


    “你母親放的!知道我為什麽把你送進精神病院嗎?因為你母親就是個瘋子!被愛情活活地逼瘋的傻缺!你身上流著瘋子的血!”


    蕭何倒抽一口冷氣,“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蕭萬澤臉上露出嘲弄的表情,“因為你母親從沒有愛過你父親!”


    蕭何猝然站起身,眼珠子突出眼眶,“蕭萬澤,你在說謊!你個騙子!”


    “怎麽淡定不下去了?蕭何,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幻滅了吧?”蕭何,我所承受的,你現在都要承受一遍!


    “證據呢?”蕭何眼眶沁出一絲血紅。


    這絕不可能!


    他的母親怎麽可能不愛自己的父親!


    難道這就是保險櫃裏隻有父親的書信,卻沒有母親迴信的真相?


    那麽,母親又為何違背家族的意誌選擇嫁給父親呢?


    父親的愛情難道隻是母親有意製造的一場騙局?


    那麽,母親要騙父親什麽呢?


    蕭何的腦子要炸裂了!


    “蕭何,我的好侄子,你失去理智了嗎?你要證據是嗎?我給你證據,你去調查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周易之!”


    蕭何閉了閉眼,目光射出泠泠的寒芒,“你怎麽知道?”


    蕭萬澤和他父親的關係可沒有這麽親密。


    而且,就因為兩人是兄弟,他父親絕不會讓自己的弟弟知道!除非裏麵有隱情!


    出糗是比犯罪更讓男人無法忍受的。


    蕭萬澤神秘微笑,“蕭何,你不是很有本事?自己去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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