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蕭潤川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


    那時的她還不到十歲,已經出落得娉婷動人。


    穿一條白色細棉布連衣裙,陽光下,那麽靜,那麽美。


    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天使在對蕭何微笑。


    坐在他的身旁。


    她竟然會和一個瘋子成為好朋友,真是可愛呢。


    連帶著他覺得蕭何也不那麽令人憎惡了,與此同時,心裏卻湧動著另一種感情。


    他非常清楚這種感情叫做嫉妒。


    就像清楚狗喜歡往電線杆上撒尿,標記自己的領地。


    就像清楚男性收藏家把珍品捐贈給博物館,每次去參觀,第一眼是看:“xxx先生贈”。


    他從蕭何不善的目光裏,也看到了對她的占有欲。


    很好,這充分說明,這些都是男人的通病。


    但他認為這也是男人的可愛之處。


    可惜啊,蕭何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被他珍惜疼愛的姑娘和他也……淵源頗深。


    蕭瑞川以背抵著門,把門關上。


    那雙素日愛笑暖陽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坐在鞋櫃上,對他淺淺微笑的女人。


    夏晚。


    好久不見。


    “瑞川。”


    夏晚輕輕地叫,聲音軟糯,像小貓舔漿糊,紅紅的眼睛盯著蕭瑞川。


    蕭瑞川身體驀地緊繃,他的眼眶也驀地酸了,生生別開臉。


    “你找我,什麽事?”不敢去看這個依然令他無法抗拒的女人。


    “瑞川,我沒事。就是……”


    張開懷抱,纖細的胳膊環住蕭潤川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蕭瑞川抬起頭,不停地眨眼睛,鼻頭酸得難受。


    “你這是做什麽?”


    你不是愛蕭何愛得要死要活嗎?


    夏晚,你現在在做什麽,你到底知不知道?


    蕭瑞川明知道自己該推開夏晚,但他的手卻不受控製地覆上她的頭發。


    上一次遠遠看到的一頭金黃色的大波浪卷發,這次摸上去,手感糙糙的。


    蕭瑞川的心髒也澀澀的。


    夏晚過得不好。


    夏晚一直都過得不好!


    他比誰都清楚!


    若非她堅強勇敢,敢於爭取,早就被夏淳那老家夥給弄死了!


    可是,這樣的夏晚,他卻沒法保護。


    他有婉容了,還有婉容的孩子。


    甚至為了那個計劃的順利進行,他也不能讓夏淳發現他和夏晚的關係。


    蕭瑞川感覺到女人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襯衫,涼意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底深處。


    可揪著他衣裳的女人哭得無聲無息。


    是啊,這麽些年,她都是這麽壓抑地過活著。


    夏晚坐直上身,眨了眨紅紅的眼眶,“瑞川,又讓你見笑了。”


    “是啊,你真是不乖。總是讓我見笑,又讓我心疼。”


    蕭瑞川掏出手帕,仔細地擦掉夏晚臉上的淚水。


    “瑞川,抱我下來,好不好?”


    蕭瑞川望著夏晚比記憶裏更婉約秀美的臉,眸光盈盈含情,心裏的悸動如潮水滾滾湧來。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彎下腰,一手攬過夏晚的肩背,一手繞過她的腿彎……


    “公主抱呢。”


    夏晚把臉貼著蕭瑞川的胸膛,感受著這個男人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仰臉對他溫柔地笑,“瑞川,我要是先認識你,該有多好啊!”


    晚晚,你是我的公主。


    但我知道,我隻能是你的騎士。


    “瑞川,送我迴臥房好嗎?”


    蕭瑞川的唿吸一滯!


    他要是不明白夏晚的意思,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可是!


    蕭瑞川苦笑,“晚晚,已經晚了。你知道的……”


    夏晚以指抵住蕭瑞川的唇,笑容淒豔,“瑞川,這是我們難得的獨處時光,你還要提她嗎?”


    婉容啊夏晚!


    我該拿你們怎麽辦?


    蕭瑞川痛苦地閉上眼睛。


    晚晚是他永遠的夢中情人。


    可婉容也已經是他的愛人,他孩子的母親。


    蕭瑞川把夏晚放到床上,望著她楚楚可憐的芳容,有那一瞬間,他甚至憎恨她。


    恨她眼裏一直一直隻有蕭何的存在!


    恨她現在忽然找上他,令他方寸全失!


    他承認!


    他就是不如蕭何狠心!


    “晚晚,我送你出國,重新開始吧。”


    夏晚怔了一下,“出國?重新開始?”為什麽人人都要把她送走!拋棄她!


    蕭瑞川點點頭,“對!”


    夏晚搖頭,“我不要!我不要被你們拋棄!我求你們不要送我出國!”


    “你留在這邊,夏淳不會放過你的!”


    夏晚苦笑,“瑞川,連你也看出來了嗎?”


    “是啊。夏淳看似野心勃勃,眼裏隻有利益,為了夏氏,連親生女兒也不顧,實際呢?他要守住的不是夏氏,而是夏橙母親一輩子的心血!但至少夏橙是他和心愛女人的孩子,為了夏橙,也為了夏橙背後的蕭何,他若是發現你又迴來了,晚晚,隻怕你這次更危險啊!”


    夏晚的臉刷地慘白如紙,癡癡地笑,“我怎會不知道呢?”垂下眼睛,掩去眸底的憤恨!


    夏淳既然不愛她母親,當初又為何招惹她母親!


    夏晚抬手蓋住眼睛,“瑞川,你別說了。我的心好痛,痛到都想恨夏淳了呢!可他是我的父親,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瑞川,我該怎麽辦?不是我自己選擇要出生的,為什麽所有的痛苦都要我承擔!夏橙她什麽都有,如今連我唯一想要的蕭哥哥也奪走!”


    蕭何,蕭哥哥?


    蕭何都愛上別的女人了,夏晚還親熱地叫他——“蕭哥哥!”


    他的晚晚真是天底下最執迷不悟的大傻瓜!


    “瑞川,你能幫幫我嗎?你能讓我爸爸別趕我走嗎?我可以保證不再去打擾夏橙!”


    夏晚急急地抓住蕭瑞川的衣袖,眼神切切地看著他,“至少讓我呆在這裏。這裏還有你呢。你還關心我的,對不對?”


    蕭瑞川心中大亂,雙手握住拳頭,指甲陷入掌心肉裏,疼痛令他艱難地保持幾分清醒。


    可在夏晚無聲無息的眼淚裏,他到底潰敗如山倒。


    “晚晚,不哭。別哭了,我幫你!”


    “你在安慰我吧?你有什麽法子幫我呢?我爸爸那麽執拗!”


    “我有法子的!我和夏淳在合作!我手頭上握有蕭氏的機密!”


    “什麽,你要傷害我蕭哥哥?”


    蕭瑞川打算夏晚的話,冷冷地笑:“傷害蕭何?我隻是拿迴本來屬於我的東西!”


    “抱,抱歉,我不太清楚你們之間的恩怨。”夏晚尷尬地說,臉上還掛著淚水。


    “沒關係。晚晚,我會保護你的,誰都不能傷害你!”


    夏晚抓把臉貼在蕭潤川的胸口,哽咽道:“瑞川,謝謝你!”垂下眼簾,得意之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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