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韃子的後續援軍終於陸續開始趕至,距離這邊隻有幾裏十幾裏的路程了。


    周圍的韃子,明顯是振奮了許多。


    但此時,李長壽和他麾下兒郎們,早已經將周圍都收拾利索,隻待在冰麵上做點小手腳,隨時都可以返航了。


    而這邊老雅的大帳內,老雅終於是幽幽轉醒了過來。


    他年紀究竟大了,記性顯然也不好,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咱們趕到地方了麽?把雅爾海和烏穀都招過來,收拾一下,咱們準備滅了這些明狗子,救出哈達格格母女!”


    旁邊,烏穀與幾個小頭人相視一眼,都是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等慶幸。


    轉而。


    烏穀便扯著嗓子悲切道:“老雅,雅爾海少爺,他,他在昨晚已經不幸陣亡了,咱們的勇士,在昨晚的戰事中損失慘重哇。而,那些明狗,現在,現在怕是已經要離開了……”


    “什麽?”


    “雅爾海呢?我的雅爾海呢?他,他沒了?唔,我……”


    可憐老雅,好不容易清醒過來,還沒有真正的看一眼這個世界呢,便直接被眼前的暴虐現實再次打蒙了,是真的蒙了,老眼一翻,老腿一蹬,整個人已然又背過氣去……


    “老雅……”


    “主子……”


    刹那間,整個大帳內便是亂作一團。


    可!


    若在此時開個上帝視角,竟是會發現……在這等看似悲切哀涼的氣氛中,竟是,有著一種不好形容、更很難捉摸的歡快感……


    ……


    而就在老烏穀等人戲精上身,已經在不經意間,將自己的責任都推到老雅父子身上的時候。


    海邊李長壽的船隊,也徹底完成了收尾工作,每艘船幾乎都是到了滿載的級別,開始迎風破浪,正式返航。


    船頭上,李長壽根本不懼這依然幽冷的北風分毫,迎著早晨溫潤的朝陽,恍如天神下凡,淡然的笑著看著委屈如小媳婦兒般的莽古濟道:“格格,你看,這蓋州的風景如何?”


    “……”


    莽古濟嬌軀止不住一滯,一時間,銀牙都要咬碎!


    饒是從她被帶上這艘大船的那一刻,她便已經意識到,很多事情,早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了。


    可……


    真正到這一刻這麽快就到來,且,這個明人將官的那等傲慢嘴臉,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可恨十倍百倍,莽古濟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啊……


    便是閉著眼睛,捏著鼻子都接受不了啊……


    一時間,她真的是不想活了,隻想自行了斷,去見她的汗阿瑪,也絕不給她們建州部這個最高貴的姓氏蒙羞!


    然而。


    看著李長壽那肆意玩味的英挺臉孔,莽古濟就算再痛苦,卻終究還是強壓下了心中的諸多不爽,連死都不敢死啊。


    否則……


    倘若她不隨這個傲慢的明人將領的願,穆然去尋死了,怕也隻有天知道,這個王八羔子,到底會怎麽炮製她的女兒啊……


    就恍如被帶到了風月場,不得不去對客人堆起笑臉的陪酒女,饒是莽古濟心中都在滴血!


    可片刻,還是強撐著對李長壽露出了一絲笑臉,道:“李將軍您好眼力,此時的風景,的確,的確是極美的……”


    “哈哈哈……”


    李長壽不由哈哈大笑。


    終於是明白,為何,古之大賢們總結,男人的兩個最頂級的愛好了。


    一,拉良家下水。


    二,勸失足從良……


    這其中的那等曼妙之感,又怎是言語可以形容?


    不過,看著莽古濟明顯心不甘情不願、似是還抱有某種希冀的模樣,李長壽也刻意逗她,笑道:


    “格格,你也看出來,我李某人,就是個粗人,鄉野村夫罷了,沒見過什麽大場麵,還真沒見過金枝玉葉哩。你說,此役皆是我麾下的直屬弟兄,我便不往上報功了,把你們母女,都留在我身邊可好?”


    “額……”


    莽古濟嬌軀陡然一滯,整個人恍如瞬間便是沉淪到了阿鼻地獄,本還想說些什麽,先把這個場圓過去,可嗓子眼卻恍如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這邊,迎著早上愈發淩厲的北風,李長壽卻也不再逗她,轉而,便是將目光轉移這壯闊的蔚藍之上,心情也隨之止不住的開闊又明朗起來。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古人誠不起我也!


    ……


    一天之後。


    鐵山北的鹽州境內,五彩斑斕色的營帳連綿疊伏,就恍如一座巨大的移動城池。


    周圍,諸多戰馬,牛羊,大車,根本不能以一個兩個這種初級單位來計數了,而必須要以千計,乃至是萬計,才能真正的對應其中標準。


    沒錯。


    這裏正是從平壤返程的後金軍主力大營!


    他們此役從朝鮮掠貨的財富,牛羊,人口,等等各種各種,恐怕,別說讓別人去計算了,他們自己,這一時半會間,都是清點不清楚的。


    此時雖是早間,但皇太極的大帳內,已經開始歌舞升平。


    來自朝鮮王進貢的十幾個曼妙的朝鮮舞女,隻穿著單薄的薄紗,盈盈在帳中起舞。


    而周圍,皇太極,阿敏,代善,莽古爾泰等四大貝勒,包括什麽濟爾哈朗、杜度,阿巴泰,德格類這些老奴的王子王孫,協同一眾女真、蒙古王族勳貴,正高舉杯中美酒,吃著肥美的小羊羔肉,樂嗬嗬的齊聚一堂。


    主要是一路走到此時,不僅他們此役在朝鮮的斬獲成果,分贓已經有了差不多的結論。


    這幾天,對東江各部的壓製,他們也都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包括對周圍朝鮮各部頭人的收服效果,也都是有了不弱的進展。


    如此,他們此役對朝鮮的征服之戰,幾乎是完美的畫上了一個句號!


    饒是他們本身內部的爭鬥,此時又陷入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玄妙狀態,可,哪一個又不是人精了?


    又豈會在這等時候跳脫,枉顧了如此美好曼妙的大局?


    “諸位,諸位,來,我們同飲這一杯,好好……”


    此時,大帳內,眼見火候差不多了,皇太極身為汗位的繼承者,笑著站起身來,抖了抖他肥胖的身子,剛要說一番祝酒詞,更好的慶祝一下呢。


    卻是陡然被帳外急促的稟報聲打斷!


    “報——”


    “報——”


    “蓋州急報,有一股不明身份的明軍隊伍,侵入到蓋州腹地,竟自擄走了哈達格格母女三人……”


    “……”


    饒是外麵傳令奴才的聲音,比破鑼還大,可偌大的奢華王帳之中,一時卻像是被凝滯了一般。


    不隻舞女、絲竹不敢再有絲毫的聲響,便是皇太極、阿敏,以及這一眾女真蒙古王族們,也是陡然傻了眼,根本就沒有絲毫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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