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雨覺得自己也不是個受不起打擊的人,短時間內被同一個人拒絕了許多次,這時候再聽他說出“不必了”這三個熟悉的字眼,自己竟不覺得意外,反而認為對方拒絕得好。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蕭暮雨驚了驚,心說自己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想法?


    素淩雲見被自己拒絕之後的人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便也懶得再理他。他不和自己說話最好,往後也不會再見麵了,正好少了一個麻煩。


    自己在捕快眼中應該能夠排除嫌疑了,畢竟兩起案件同一兇手為之,而第二起案子發生的時候,自己正在客棧中睡覺,整個客棧的人都可以證明。何況若是如同捕快所言自己是因魏齊吵醒了自己的美夢而殺人的話,那魏清根本就不會死。因而但凡腦子正常的人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出自己並不是兇手的結論。


    不過若是這樣,那麽兇手究竟會是什麽樣的人,又為何要殺他們呢?若單單隻是為財的山賊,完全沒有必要追著人到鎮子上夜半行兇;倘若是仇家的話——這個倒是十分的有可能,不過也還是有可疑之處,首先便是他們為何選擇了山路而非官道;其次據捕快所說,那處懸崖極為陡峭,摔下去之後即便僥幸不死,也難以爬上來,何況周遭也沒有別的路再通往山上,那麽這個魏清又是如何出現在這個鎮子上的。總不會是仇家殺人,還特意讓兄弟倆死在一個地方吧。


    雖說這其中疑點眾多,但也終歸是官府的事情,而且……想到此處,素淩雲的目光定格在蕭暮雨身上。而且這個人,想必是知道些內情的,他應該知道兇手是誰,或者說兇手是什麽樣的一群人。


    至於他不說的原因,大概是他也不曉得兇手究竟為了什麽目的殘殺魏清和魏齊,以及他不想因此而與兇手和官府扯上什麽關係。


    “做什麽這樣看我?”蕭暮雨好奇道。


    素淩雲衝他翻了個白眼,道:“不看便不看。”說著轉身便要離去,卻又被蕭暮雨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手腕,素淩雲緊咬著牙忍住怒氣,心想著若不是捕快還在此處,自己就要當場削斷那登徒子的手臂了。


    思及此處隻得強忍住怒氣道:“放手。”


    蕭暮雨卻是牢牢握著他的手腕:“捕快可是說過,我們倆誰都不許走的。”


    素淩雲此刻已是怒火衝天,狠狠甩了他的手怒道:“老子還有急事,你給老子滾遠些。”


    如此一來,蕭暮雨也被他那副炸了毛的樣子給嚇到了,愣愣地站在人群中看著他頭也不迴地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直至消失不見。


    素淩雲邁著大步子走迴了客棧,收拾好東西之後扔了張金葉子給小二,便去後頭馬廄裏牽了花花。


    花花大概是沒休息夠,見素淩雲又要往自己身上爬,惱怒地抖了抖耳朵。素淩雲拍拍它的背,在它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花花這才勉強同意上路。


    有了慘痛的前車之鑒,他再也不敢多管什麽閑事,說起來那樁案子也並非是他要管,而是他出門沒有看過黃曆,那案子就自己撞過來了。


    不過後來的路上倒是暢通,再沒有遇到什麽耽擱他行程的事情,而他的花花也十分給麵子,腳力甚至好過了軍中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


    說起這花花,也著實不是一匹好命的馬,跟著素淩雲雖是吃了最上等的糧草喝著最優質的水,卻時不時要跟著主人四處奔走,寒來暑往風雨無阻。


    蘇州地處江南道,秀水青山為伴,諸多園林相依。


    與長安城的氣勢恢宏不同,若是要用兩個詞形容蘇州,必是靈動秀美,蘇州便是安靜婉約得如同一個待嫁的姑娘般不焦不燥。城中多細水長河,河道中烏篷船蹁躚而過,船中亦時有女子結伴在座,或是出行或是歸家。


    驃騎大將軍夏戟空,掌兵權時曾官拜上將軍,居於武將之首。就算是現在解甲歸田,也是封了個從一品的官位,可見其人在先帝眼中是何其重要。


    素淩雲找了個客棧住下,這驃騎將軍府的位置打聽容易,但想要得知裏頭的府兵部署、巡邏換崗時間卻是十分困難。他略一思索,唯有先將府裏的情況打探清楚,才能找準時機下手。


    第二日一早,他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準備找個機會從外頭翻牆到將軍府裏去。他的身手不錯,至少先前出去辦事時都沒遇上什麽太大的麻煩——當然也極有可能是因為還沒有什麽江湖人士膽大包天到要他去將軍府這樣的地方偷東西。不過話又說迴來,從前做的那些事情他早就膩了,這迴名劍山莊特地給他找了點刺激的,他反倒有些興奮。


    輕而易舉地翻上了將軍府的圍牆,找了個便於棲身的地方放眼打量了一番。他不由歎了一聲,這將軍居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府邸大得一眼著實望不盡。他正想著如何混進去,卻看見一間屋子開門走出來兩個人,他急忙往下縮了縮,以免被人看見。當他再聚著目光去看的時候卻是驚得差點從牆上摔下去。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沒有看錯的時候,他當真是有飛身下去將那人砍成碎片的衝動。


    蕭暮雨。


    自己與他究竟是何仇何怨,先前在鎮子上遇到他便出了命案,沒想到自己如今來了蘇州城,卻又看到了這個登徒子。看到便也罷了,還是在將軍府裏頭看到的,這是有多巧多巧才能遇到的事情?


    心中不由騰起兩個字——孽緣。


    不過看他與身邊那人交談甚歡的模樣,素淩雲大概也猜到了這登徒子隻怕是將軍府上的客人。隻要他不妨礙自己的事情便好,若是當真妨礙了……那便也隻有動手殺了他了。


    如此想著,他的目光漸漸銳利起來,盯著蕭暮雨又看了一會兒,而離他有些距離的蕭暮雨似乎是感覺到了如炬的目光,竟向素淩雲藏身的地方看了過去。素淩雲大驚,急忙又矮了矮身形,徹底將自己藏在了屋脊的陰影處。


    蕭暮雨看了片刻,他確定方才那裏有人。


    “蕭先生,怎麽了?”他身旁的人問道。那人雖然是上了年紀的,仍舊是一副錚錚鐵骨的模樣。


    “哦,沒什麽,似乎是看到了一隻貓。”他終是收迴了目光,唇角勾起一片笑意,“夏將軍請。”


    素淩雲迴了客棧。方才見到蕭暮雨著實是讓他吃了一驚,而且他也確定蕭暮雨已經看到了自己,究竟有沒有看清他倒是不那麽確定。不過這樣一來,將軍府的守衛必將更加嚴格。


    他正想著是否還能用什麽更加明目張膽的方法混進將軍府,聚在客棧中的一桌客人碰巧談論起了一樁事情,讓素淩雲很是有興趣。


    那桌一個穿著長衫的男子說道:“我聽說近來將軍府正在招募能人異士,要鑄一把劍。”


    另一個彪形大漢接過話頭:“鑄劍?這兒的將軍不是早已交出兵權,不再領兵打仗了嗎?他還要鑄什麽劍啊?”


    長衫男子搖著頭:“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他們的心思,我們哪裏能猜得到呢。”


    彪形大漢喝了口酒,大概也是讚同了另一人的話。


    素淩雲倒是一字不差地將兩人的對話聽了過去。心中暗暗慶幸當真是上天助他,正愁沒辦法混到將軍府裏去,現在一個絕佳的機會便擺在了麵前。雖然自己並不會鑄什麽劍,但是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一些糊弄人的功夫還是學得精彩絕倫。隻需要能進到府裏去弄清楚長霄劍的位置,接下來那些渾水摸魚的事情就全靠個人演技了。


    如此想著他搓了搓手,迴樓上換了身衣服,便提著扇子施施然地去了將軍府。


    “做什麽的!”


    素淩雲揖了一揖:“聽聞夏將軍正在招募能人異士鑄劍,小生不才,方巧懂得些鑄劍之術,是以鬥膽來解將軍之憂。”


    他本以為自己這番話說的既不張揚也不卑微,是一番極好的說辭,看門的仆人怎麽也該進去通稟一聲自家將軍,至於夏戟空見不見,就是自己的運氣了。


    不想那仆人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隻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又是一個想來騙錢財的罷。”


    “小哥尚且未見識過小生的本事,又怎的就說小生是個騙取錢財的?”


    那仆人斜睨了素淩雲一眼,不屑道:“先前那些個說是哪處哪處劍廬的鑄劍師,不也都是衝著那懸賞來的,卻沒一個是能將劍鑄好的。”


    “這個……”素淩雲心說現在的江湖騙子還真是多的讓人頭疼,“小生與他們不一樣。”


    “他們也是這麽說的。”仆人“嗤”了一聲,笑得有些諷刺,“你走吧。可別逼我動手趕你。何況現下我們將軍府中已然有了一個鑄劍師了。”


    “已然有了一個?”素淩雲不服氣,“或許那個也是來騙錢的呢?小生可是有真才實學的。”


    “得了吧。”仆人做出一副要趕人的架勢,“這話我聽的耳朵都能起繭子了。我留你點麵子,就不動手趕你了,快走吧快走吧。”


    素淩雲心一橫,他可不能就這麽走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騙那仆人進去向夏戟空稟告,自己可不是為了將軍府那區區百兩黃金來的,他要拿的是長霄劍,更是要用這柄劍換取萬兩黃金的報酬。


    “哎……”


    “方才就聽門外有些吵嚷,是出什麽事了嗎?”


    青色衣衫翩然而至,素淩雲看到那人的臉從陰影中露出來的時候,徹底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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