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哥把麵前的茶碗移開,用手指拇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邊畫邊說:“這件事情說起來嚇人,其實很簡單。你們看:姓馬的住在這裏,是個獨門獨院,隻有姓馬的跟另外兩個丘八;治安隊在這裏,中間隔到(著)兩裏多路,有時候,姓馬的也會在向陽花那裏過夜。這樣就好辦了,分開來搞,先把姓馬的擱(擺)平了,再去治安隊那邊。所以,要想辦這件事,根本用不到好多(多少)人,有七、八個就夠了。姓馬的雖然武藝不錯,但比我也強不到哪裏去,大哥再給我一個人,我就能把他放翻(打倒)了。至於治安隊那邊,更好辦,等到半夜過後,摸進教室,陰悄悄的把槍拿了就走,鬼都不曉得。退一萬步說,即使有人察覺,也不要緊,你想一下,那些丘八半夜三更起來,連褲兒都沒有穿,突然遭刀啊槍的比起(對著),除非確實不要命的,哪個敢亂動,還不是眼睜睜的看到你們把槍拿走?還有,你們去的時候把臉蒙起來,這裏離珠溪河兩百多裏路,哪個曉得是你們幹的?所以這件事情不是幹不幹得成的問題,而是有沒得膽子幹的問題。”

    穿山甲和巴山豆兒對望了一眼,巴山豆兒也來了勁,摸了摸尖下巴,眼睛裏露出異樣的神情,完全沒得先前的斯文、沉穩,說:“膽子我們有的是!隻是為啥子不先去偷槍,再去弄馬隊長呢?”

    莽哥不再繞彎彎,直截了當的說:“這裏頭最難搞的是姓馬的,姓馬的不擱平了,大家都安不了心,這是其一。其二,大哥的心病是槍,我的心病是姓馬的,不把姓馬的擱平了,我心裏不塌實。說句見外的話,必須先把姓馬的擺平了,這是我的條件,否則我就去找別個(別人)。”

    巴山豆兒冷冷一笑,道:“你先找到我們,再去找別個,不怕我們點水(告密)?”

    莽哥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怕。第一,如果大哥和周五哥是這樣子的人,我也不會找到你們名下(頭上)來,而且傳出去,大哥二迴(以後)也不大好混;當然,我做了這件事,也不可能哈蹦蹦(傻兮兮)在那裏,等到人來逮我。”

    穿山甲還是不說話,皺起眉毛在那裏想事情。巴山豆兒則冷冰冰的盯到莽哥,道:“朱老弟,我們醜話說到前頭,你和大哥打過交道,但我跟你卻是第一次,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這件事情太大了,你最好不要耍我們。”

    莽哥笑道:“我腦殼又沒有進水,專門跑那麽遠來耍你們。”

    穿山甲終於說話了,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朱老弟,你曉得的,這件事跟槍沒得多大關係,不管有沒得槍,我都會跟你去。”

    莽哥笑了,笑得很好看,道:“我曉得,不然我也不會跑這麽遠來找你。”停了一哈,又道。“這件事情我想了一個多月,格外沒得啥子問題,就是有一個小麻煩。”

    巴山豆兒問道:“啥子麻煩?”

    莽哥拿了抹桌布,把桌子上原來的茶水擦幹,重新蘸了茶水,邊畫邊說:

    “你看哈(助詞),那些丘八住的教室在這裏,治安隊的大門在這裏。大門口掛著兩個燈籠,平時晚上有兩個站崗,所以,我們要進治安隊,不論從大門進去,還是翻圍牆進去,都可能會遭站崗的丘八發現,這就是那麻煩”

    穿山甲來迴走了幾步,考慮了一哈兒,說:“這件事好辦。還有啥子問題沒得?”

    莽哥想了一陣,道:“沒得了。”

    穿山甲道:“好!你先迴幺店子等到,我安排好了就去找你。”

    說完,喊了一個弟兄夥,把莽哥送迴幺店子。到了晌午,那個弟兄送來晌午飯:一盤板鴨、鹵兔兒的拚盤,一盤清炒絲瓜,一盤迴鍋肉,一碗三鮮湯,兩碗白米幹飯。莽哥昨晚上光喝酒沒有吃飯,肚皮頭早就空了,一陣風卷殘雲,那麽多飯菜,也吃得隻剩了底子。

    直到第三天上午,穿山甲才喊人把莽哥接到碼頭,除了秦鬆泰跟巴山豆兒外,還有五個莽哥認不到(不認識)的年輕人。穿山甲一一做了介紹,說是跟堂口幾個管事喊醒(說好)了,這幾個弟兄夥,是堂口身手最好、都能獨當一麵的人物,準備跟到一路去珠溪河。當莽哥聽說巴山豆兒也要跟到去的時候,看到他一副風都吹得倒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周五哥也要去?”

    穿山甲看了莽哥一眼,猜到他想啥子,意味深長的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他哦。”

    莽哥遭說穿心事,有點尷尬,摸摸腦殼,忙說:“不敢不敢。”

    於是幾個人坐了下來,就走哪條路線、帶啥子家夥、啷個行動等事情商量起來,一直商量到晚上,幾個人簡單吃了飯,各人迴去準備去了。

    第二天一早,莽哥也沒有去碼頭跟穿山甲他們告別,一個人離開了洪家溝,順到原路迴來,一路上緊趕慢趕,隻用了七天多一點,就到了張家橋,隨後,繞了個大圈來到順河場,找了個幺店子住下來,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了睡、睡了吃。

    過了七、八天,穿山甲跟巴山豆兒幾個,才三三兩兩的背著背兜、挑著籮篼陸續來到順河場。原來穿山甲做事小心穩當,他沒有帶到弟兄夥跟莽哥一路迴珠溪河,怕人多了惹起旁人注意,而是等莽哥走了兩天後,才讓巴山豆兒帶三個弟兄夥先走,從眉山繞道去仁壽,自己則帶到另外兩個弟兄夥,直接往仁壽而去。在仁壽跟巴山豆兒他們取齊(匯合)後,一路向順河場而來——他們跟莽哥約好了,不直接去珠溪河,選了離珠溪河二十來裏路的順河場落腳。

    穿山甲他們到了順河場,也沒有住到一個幺店子裏麵,而是有意分開了,而且約好,即使白天見了麵,也要裝成認不到的樣子,有啥子事一律等到晚上到處人少的時候再說。安排妥當,穿山甲派了兩個弟兄到珠溪河去打探消息。

    到了第三天,兩個弟兄夥迴來報告,珠溪河的情況跟莽哥說的基本差不多。

    這天陰天,看不到月亮,但也不是伸手不見五指,正是行事好時候,穿山甲怕夜長夢多,決定當天晚上動手。於是把弟兄夥全部喊到自己住的幺店子,把事情前前後後仔細推敲一遍,確信沒得漏洞,就各自迴去收拾家夥,約好出了順河場後匯合。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穿山甲秦鬆泰為了拜把子兄弟的事,不惜跑到兩百多裏遠的地方來,要夜襲珠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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