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術常此人,在夏桓看來,多誇誇其談之輩,論起實事反倒是宛如空中樓閣,可看,不可用。


    但是,這樣的人也並非一無是處。尤其是作為說客的時候,就更能發揮出他的才能了。


    許術常臨行之前,夏桓便吩咐他,若是相府之中的人,悄悄地接待了他,那便主動惹怒趙束,逼著他說出投靠漢國的話來。


    當然,這計劃說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卻是極為困難。畢竟,夏桓也未曾和趙束本人接觸過,不知此人習性如何。


    隻是憑借著那趙宇那裏打聽來的一些事,略微判斷了幾分。


    想要不知不覺之中左右一個人的意誌顯然是極為困難的,可是,許術常卻是做到了。


    僅這一點,倒也說明,許術常在言辭方麵的確有過人之處。


    從書房到正廳,這就說明,趙束已經擺明了態度,是正正當當地要和楚國周王談條件了。


    而且,許術常雖然不善專於實際,但是並不妨礙他的學識。


    當今諸子百家之學,他更是精通流傳最廣的黃老學與儒學。


    類似《論語》,《道德經》,等兩家巨著更是倒背如流。因此,若是不懂行的人,與他交流,隻會覺得此人是個大才。


    而趙束此人,之前便已經說過,並不是一個才能出眾的人。哪怕是在趙國相國的位子上待了這麽久,也隻能算是政令嫻熟而已。


    許術常旁征博引,分析楚國的好,齊國的弊,以及漢國對趙國的威脅。將趙束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到最後,更是暗示趙束,隻要他肯向著周王,那麽非但可保住現在的榮華富貴,日後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


    而趙束本人也不傻,自從齊國一敗之後,他原本就有想要向楚國靠攏的想法。


    隻是,一來他曾經極力反對楚國,忽然倒向楚國,擔心既會得罪齊國,又得不到楚國的好。在天下人心中,留下一個兩麵三刀的形象。


    二來也是苦於沒有人做向導,無法和楚國高層取得聯係。


    現在,夏桓來了,事實上,趙束非但不反感,反倒是異常的高興。


    不過,高興歸高興,待價而沽的道理,趙束還是明白的。如果主動找上夏桓,那就有些掉價了,日後趙國依靠了楚國,他也未必能坐穩相國的位子。


    這也是為什麽他勸說趙王,將夏桓的兵馬全部安置在城外,給夏桓一個下馬威的原因。


    若是趙束真的不想和楚國接觸,那又怎麽可能會放夏桓的人進府呢?


    之前的那管事,或許在下人之中地位不錯,可是也絕計不敢私自做這麽大的主張。顯然早就得到了趙束的指示。


    現在,許術常輕輕鬆鬆將主動權掌握在了手裏,趙束也沒有必要繼續裝高冷了。


    好酒好肉地擺上宴席,明目張膽地告訴許術常,有心投楚。


    一來二去,兩人可謂是聊得頗為盡興。


    尤其是夏桓對他的承諾,更是令趙束對夏桓的好感激增。


    兩人一直聊到了半夜,許術常方才借著不勝酒力的借口,起身離開。


    走的時候,趙束親自相送,從正門而出。


    不過,雖然趙束已經和夏桓私下裏談好了條件,卻也並未曾立即就去勸說趙王。


    畢竟,前幾天還在不斷的說楚國的壞話,今天就忽然轉變了口風,想叫人不懷疑都不可能。


    而夏桓也不著急,就這麽在趙國安排下的驛館之中小住著。


    這一拖便是五六天的時光。


    這一日,天還未曾亮,趙王宮前,一輛馬車便匆匆停在了正門口。


    “快!快讓本相入宮!”


    一臉焦急的趙束,甚至連衣衫都未曾穿戴整齊。匆匆下了馬車,趙束也不管王宮衛士那有些奇怪的眼神,直奔王宮內而去。


    作為趙國二十年的相國,趙王對於趙束顯然還是很信任的。


    不但給予了他可以進出宮闈的權力,更是允許他隨時來向趙王稟報事物。


    所以,趙束直接越過了太監們的阻攔,闖進了趙王的寢宮之中。


    “王上,不好了,漢軍在闞於修整完後,再次開拔,已經向著邯鄲而來了!”


    寢宮內,這幾天來也同樣為代郡的事而操心不已的趙王,根本就沒法深睡。


    所以,趙束推門進來的時候,趙王便已經驚醒了。


    趙王還沒有來得及發火,便聽見了趙束口中喊的,立馬冷汗直流。


    趙王如今年事已高,作為一個老者,他可沒有楚皇夏澤那般的雄心壯誌,安安心心地過完餘生,便是他最大的願望。


    可惜,事與願違,一年前,趙軍在濮陽大敗,得罪了楚國。而現在,燕趙之戰,又惹來了漢國。


    趙王這一年來,受的驚嚇,可謂比之前二十年來都要多。


    因此,一聽漢軍向著邯鄲而來了,趙王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穿,便跑下了床。


    “相國,此時可是真的!”


    趙王瞪大了眼睛,卻期望從趙束的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案來。


    然而,趙束看起來比趙王還要緊張地說道:“王上,微臣哪敢欺騙您那!四萬漢軍已經直奔邯鄲而來了。”


    趙王一聽,險些沒有站穩,幸好被趙束給扶住了。


    “那,那城中可用之兵有多少?”


    “算上宮中的以及定陽候帶迴來的,也不過四萬罷了。”


    四萬對四萬,看似趙國還沾些便宜,實則不然。


    “這可如何是好啊!”趙王急的直跳腳,“要不,讓代郡之兵撤迴來吧,對!撤迴來邯鄲一定守得住!”


    “王上,若是代郡之兵撤迴來,那來的就不隻四萬了!”


    趙王這才想起來,代郡可是憑借著五萬人,抵擋住了將近十萬的漢軍。


    “那可如何是好!”


    “實在不行,恐怕也隻能向楚國求援了。”


    “楚國,楚國肯嗎?”趙王有些擔心地問道。


    “噗通!”趙束一聽,立刻跪了下來,泣不成聲地說道:“當初是因為臣的緣故,趙國才沒法和楚國親近,臣願親往楚國,若是楚皇不同意,臣願以死謝罪!”


    趙王聽完,心中感動的同時,又不免寬慰道:“相國不必如此。即便楚皇不願援趙,相國也依舊是寡人的相國。”


    “臣,必肝腦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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