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看的神色來。


    他果然還是太年輕了,隻看到了眼前,而沒有想到滅齊之後的後果。


    這麽說來,就算楚國大軍真的來了,那麽最多也隻會和他一樣,勸降,要麽淪為藩國,要麽割地求和。


    夏桓的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苦心付出了這麽多,到最後,最大的果實卻是會被他人截取,這種感受,實在是太難受了。


    夏桓對麵,蒯牧嘴角之間不由得勾起了一絲笑容。


    年輕人,哪怕心智再怎麽成熟,在現實與想法之間,一旦有所差距,自然會落入魔障之中。


    而現在,對他而言,不異於一個絕好的機會。


    久經朝堂的蒯牧對於權力極為敏感,他更清楚,一個一向默默無聞的皇子,忽然崛起,對現有的楚國廟堂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如今,在外力之上,即便齊漢聯手,也絕不可能戰勝楚國。要想苟延殘喘,隻有令楚國自亂。


    原本,以楚皇夏澤的手段,隻要楚皇在一日,楚國的朝堂就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風浪。


    可是,夏桓的到來,卻是讓他看到了一絲機會。


    一個出色的兒子,隱瞞了將近二十年,突然放出來令他聞名於天下。其中要是沒有楚皇的手筆,蒯牧是說什麽都不信的。


    既然如此,那麽日後楚國的朝堂之上必定會出現三足鼎立的局勢。


    而現有的利益已經早已被楚太子和楚三皇子分割完了。想要立足廟堂之上,就得從這兩人口中奪食。


    到時候,哪怕背後有楚皇的支持,也必定會引起朝堂之中的一番動蕩。


    當然,僅僅憑借著這點動蕩,在有楚皇坐鎮的情況之下,也不會掀起太大的浪花。


    蒯牧的真正目的,還是想要許夏桓以利,從而日後在楚國的朝堂之上,也可以有一方為齊國說上兩句話。


    像是這樣的事情,在戰國時期數不勝數。


    尤其是在已經告知了夏桓齊國不可能滅的情況之下,這種互利互贏的事情,應該很容易被接受。


    想到這裏,蒯牧不由得說道:“殿下遠道而來,來者自是客,如果殿下不嫌棄,可願入臨淄一敘?”


    蒯牧的邀請實在是有些突兀,甚至有些不懷好意。


    一直站在夏桓身旁的陳昭明和孫騫不由得加緊了戒備。


    雖然他們不懼蒯牧身後的三百齊國宮衛,但是,他們畢竟人少,拚殺之下,難免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同樣的,齊國的宮衛統領,在聽了蒯牧的話之後,也以為蒯牧和夏桓之間已經談崩,準備動手了。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蒯牧卻是笑著搖了搖手,說道:“你們都退後二十步!”


    “丞相!”


    宮衛統領不由得心頭一驚,先前他可沒少露出惡意。現在,他們後退了,誰來保護蒯牧的安全。


    “誒。”蒯牧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讓你們走,你們就走。”


    宮衛統領,再三猶豫,最終還是拱了拱手,應道:“喏。”


    不過,三百齊國宮衛雖然退了,但是也是嚴格地退在二十步左右,甚至所有人都騎上了馬,但凡蒯牧有何不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支援過來。


    夏桓知道,這也算是蒯牧向自己示好了。


    不過,對此夏桓倒是並不在意。


    對於自己的安全,夏桓並不擔心。


    夏桓身為楚國皇子,又是受蒯牧所邀,進入臨淄。如果蒯牧真的敢在臨淄之中對他動手,哪怕是軟禁,都足以給楚軍一個滅齊借口。


    從夏桓動用了周煜的四支番軍之後,他便已經開始動搖了季術在軍中的絕對權威了。


    夏桓相信,等到那個時候,季術可不會在乎自己的性命。甚至,自己死在齊國人的手中,對他們更有利。


    不但維持了自己在軍中的權威,更能創下齊國之後的首個滅國之功。


    到時候不論是對季氏還是三皇子的好處,都是無窮無盡的。


    “蒯相,想和我談什麽?”夏桓眯了眯眼睛,問道。


    “自然,是互惠互利之事。”蒯牧此時就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爺爺一般,很是和煦地說道。


    “互惠互利?”


    夏桓同樣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來,這個蒯牧,已經以為吃準了他啊!


    原本還有些受打擊的夏桓,也因為蒯牧的這句話,頓時清醒了幾分。


    與對手博弈,最為忌諱的,就是被對手牽著走。換句話來說,就是要占據主動權。


    現在,蒯牧在不知不覺之間,借著他還不太成熟的政治頭腦,已經在逐步誘惑他了。


    如果不是蒯牧還是有些心急了,恐怕夏桓還真會被他牽著走。


    雖然不至於淪落為齊國的棋子,但是,難免會和齊國之間扯上一些關係。


    或許,在他現在羽翼未豐之前,齊國憑借著一國之力,可以給他不小的幫助。


    但是,日後等到他勢力有成的時候,或許會成為他那兩位兄長手中的把柄。


    心中微微思索了片刻之後,夏桓歎息了一聲,說道:“不必了。蒯相今日倒是給夏桓好好地上了一課,告辭了……”


    夏桓說完,便欲站起身來。而且,看樣子,是當真不打算和蒯牧再多聊了。


    蒯牧一愣,隨即也明白,自己的目的或許已經暴露了一二。


    但是,如今齊國落敗已經是必然。比起有些青澀的夏桓,蒯牧可不想和那老奸巨猾的景徹,或是季術談條件。


    “殿下留步……”幾乎是下意識的,蒯牧便開了口。


    剛站起身的夏桓,動作微微一頓,露出了一絲笑容。


    “蒯相還有何建議嗎?”


    看著夏桓那有些得意的笑容,蒯牧也是知道,自己中計了。


    搖了搖頭,蒯牧同樣笑著站起了身。不知為何,雖然和夏桓在身份上,應該是互相敵對的。但是,從內心深處,此時蒯牧倒是頗有和夏桓一交的意思。


    當然,這並不是平輩之間的朋友之情,反倒是像長輩對晚輩的添犢之情。


    “陛下已經遲暮,而我也有離開的一天。日後的齊國定然難以對楚國構成威脅,今日若是殿下願意,可與我齊國之間,結下一絲善緣。不論是對殿下,還是對我齊國,都是有利無弊的……”


    蒯牧說的真切,但是,夏桓還是不肯輕易相信蒯牧。


    看著夏桓的模樣,蒯牧暗中下定了一個決心。


    “殿下,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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