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距300!250……艦艏被彈!”


    “封閉艏炮門!防備衝擊!”


    “閉閘!”


    不同於一般木結構帆船向外撐的簡易式炮門,因為炮艙外側貼甲和掛甲支撐的存在,瓦爾基裏在炮門問題上選擇了向內的側拉式設計,材質則是包裹厚鐵殼的實木塊,整體厚度幾乎達到船殼的一倍。


    有傳說,炮門的設計師是在打開紅酒瓶塞時獲得的靈感,因此瓦爾基裏的炮門平時大多被水手們稱【軟木塞】,隻有在正式的指令當中才改稱作【炮門】和【閘】。


    軟木塞毫無疑問是一項優秀且實用的設計創新,不僅解決了傳統炮門設計在貼甲內無法充分展開的問題,成功維持住了瓦爾基裏整體的防炮強度,還衍生出艦艏弧型大炮門的奇特應用,深得常年受限於管中窺豹的炮手們的喜愛。


    至於副作用……


    精鐵搖柱和木基底座的組合確實不如易脫落的網格貼甲可靠,但也僅僅在遭受直擊時容易損壞和變形。


    在終年搖晃的海麵上,這種機會並不常見,直觀來說,甚至比岸行時艦體觸礁更加難得。


    炮手們全身心地信賴著保護他們安全的軟木塞們,就像是現在,炮戰中命中率最高的尾擊將至,瓦爾基裏的菜鳥們僅僅是閉閘鎖栓,就心安理得地聚在炮門背後抓緊調試起炮座的射角。


    轟轟轟轟轟……咣!


    處女雪茄號一炮命中,艉炮的炮彈擊打在瓦爾基裏的艦艏側麵,擦出一溜火花斜飛出去。


    艏艙的炮手們被巨響震得齜牙咧嘴,眼冒金星,但還是咬著牙啟開炮門,循著軌把炮車推到位置。


    “目標正前!炮距180!”


    “主臼前角0,仰角0,艏副前角0,仰角2,散彈裝填!”


    “艏副準備,放!”


    轟轟!


    慢天的紅點從下至上掠過觀測口,隨著炮擊的軌跡發散,啪啦啦拍打在處女雪茄的水線,僅有少數邊角拍中了艦艉。


    “兩發近失!”


    觀測手立刻把所見的情況匯報上來,炮擊指揮沉吟了片刻,高聲下令:“主臼仰角1,報距!”


    “目標炮距170!”


    “距離20一報,至110開火,擊發下放!”


    “仰角調為1,炮距110開火,炮門收到!”


    “距150!130!”


    “解除艉縱固鎖!艦艏下水,衝擊!”突如其來的變化從頭頂傳下來,準備好大幹一場的菜鳥們登時就傻了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下子都失了方寸。


    艦艏開始下沉了。尖銳的底線像切刀一樣切開水麵,逆瀑般的水牆擠壓分流到兩邊,伴著視野的下降,整艘船都在巨烈地震顫。


    觀測手像被勒住脖子一樣驚叫:“艦艏沉了!沉了!仰角18!15!12……”


    “開火!”


    轟!轟!


    瓦爾基裏的艏炮噴薄出火舌,兩門四十八磅臼炮在120多米的位置轟出總計96磅,43.54公斤的飛彈,揚揚灑出一大片。


    然而臼炮的彈道原本就不如中程炮穩定,射程短,預設的仰角也大幅不足。


    在各種不利的影響下,彈丸們才飛出七八十米就已經散成了大片,不到100米就開始下墜,在海麵掀起一片氣勢磅礴的浪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尷尬與沉默交織著順著小小的炮門湧進艏炮艙,克裏在艙邊饒有興致地看著。


    “司炮長,一直讓他們這樣有失水準地表現真得好麽?”


    “身教永遠比言傳更有效,這就是為什麽女人會成為男人心中永恆的印記,而男人……至少正常的男人不會。”


    “今天過後,他們就會明白炮手的必修課裏為什麽會有操船、掌舵和指揮的科目,那之後,真正優秀的炮手才會從這群菜鳥中脫穎而出。”


    “但是會拉長作戰時間吧?或許還會出現損傷。”


    亞查林吊起眼角:“海盜和賭徒才會期待無本的生意,我們是商人,隻信奉成本與收益互成正比。”


    “那就任由他們繼續碰壁?”


    “光看著怎麽行?”亞查林轉過身,“讓各組的老人們把今天所有的錯誤就記下來,等做完戰後簡討,每個錯誤遊1000米。”


    “嘖,1000m……”克裏剛想吐槽,猛地感到身上一股惡寒襲來,嚇得他連忙正肅鄭答,聲音洪亮,“是!保證一處也不會記漏!”


    “記漏也無所謂。”亞查林安慰著,“反正我今天也隻會隨便看看。然後自你以下,每被我發現一處遺漏,全艙上下就跟著船遊一萬米,就這麽通知下去。”


    “是!!!”


    ……


    距離120米,瓦爾基裏結束突進,在短暫的減速之後,迅速就取迴了速度上的優勢。


    貝爾控製著船向左切舷,行雲流水般繞行到處女雪茄的平行線,在150米外齊舷追趕。


    海狸鼠吉尼感受到了天崩一般的壓力。


    在他的眼前,瓦爾基裏正展現出驚人的美麗。那騎著天馬手持神矛的女神,那高聳的幹舷,鼓脹的船帆,破浪的碎鳴還有正對著他們的,那密密麻麻的炮門都在無時無刻提醒著他,洛林隨時會趕超上來。


    趕超上來之後呢?t頭,齊射……


    洛林的炮手準得一點也不像正統的海盜,那些精準的火炮破壞力大得驚人。


    哈瓦納大勝利號是被活生生分屍的,沙嘴海參號從活蹦亂跳到高位截癱似乎也隻是短短一瞬間的事。


    如果處女雪茄號被追上,那後果……


    吉尼的眼睛紅了,雙目赤紅,狀若惡鬼。


    他一把揪過自己的司炮長,指著瓦爾基裏惡狠狠地喊:“擊……擊沉她!我命令你擊沉她!”


    司炮長可憐巴巴地抿著嘴,很想說做不到,但又不敢明著忤逆明顯暴走的吉尼。


    “團長,或許我們可以再拉近一點距離……”


    “你想讓白幟擊沉我麽!再拉近距離?隻有150米!擊沉她!至少把她的桅杆打斷!”


    “遵……遵命……”


    沉默的並行。


    自從達到齊頭的狀態,瓦爾基裏就在不知不覺中放慢了船速。


    把船速從11節調整到8節不需要特別升降船帆,隻需要一個不算太完美的切風角度,以及略微有些失風的縱帆帆角。


    巨大的壓力下,處女雪茄並沒有發現這點小小的不諧,僅用了15分鍾就追趕上近兩公裏的瓦爾基裏在另一個15分鍾居然沒有完成超越,所有海盜都覺得這是他們努力的報償。


    船上的司炮手尤其全神貫注。


    同速,同向,平行,那艘恐怖的瓦爾基裏就在150米外,眼下的狀況近乎於靜止,長時間的靜止。


    他貪婪地吐著熱氣,顫抖著抬起手臂,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全舷鏈彈,飽合……放!”


    轟鳴聲撕碎了沉寂,貝爾隻是隨著炮聲微微拉開一點間距,那些飛旋的鏈彈就爭先恐後地砸落到海裏,遠得足有五十米開外,近的就在瓦爾基裏本該待著的地方。


    洛林像是被吵醒似地睜開眼睛:“開炮了?”


    “全舷飽合。”艾德雷恭敬地迴答。


    “命中呢?”


    “三發擊中歸避前區域。”


    “15分鍾的瞄準……意料之中。”他抻了個懶腰,“衝鋒隊組織好了麽?”


    “短兵隊由埃裏克森先生和卡奧領銜,50人,火槍隊由保密局的哈利.謝菲爾德少校和萊斯.萊德中尉帶領,30人。”


    “保密局?”


    “船上人手不夠,斯科特先生騰不出手,兩位是毛遂自薦。”


    “那就隨他們了。”洛林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三分鍾接舷戰術,衝鋒隊上甲板。”


    “是!”


    命令下達了,萊夫、卡奧、哈利和萊斯領著殺氣騰騰的衝鋒隊從艏艉二艙魚貫走出,在右舷列成接舷隊列。


    貝爾吹著口哨切近,從近200米遠一直向內,到150米,100米,50米……


    處女雪茄號已經沒有了反擊的炮門,吉尼隻能歇斯底裏地唿喊自己的海盜列陣,密密麻麻蝟集在甲板上。


    嘭!


    不知是誰在海盜群中開了一槍,有效射程隻有區區15米的短火槍在這個距離難以構成威脅,鉛彈躍過海麵,遠遠地飄飛到前桅的帆上。


    但瓦爾基裏的水手們誇張地迴避了一片,東倒西歪、貪生怕死的樣子讓海盜們哈哈大笑。


    笑聲傳到瓦爾基裏的甲板上,萊夫臭著臉,重重地跺了跺皮靴。


    咚!咚!咚!


    炮艙中的亞查林輕輕嘁了一聲:“最後一炮,失準的人戰後自己去找埃裏克森衝鋒長,炮艙不做任何幹預。”


    “就這樣,開始吧。”


    兩艦相距22米,同速,同向,漸近,備戰接舷。


    吉尼摒息等待著第一根鉤索,海盜們近待著船舷和船舷的碰撞,血戰的氣氛在海的上空彌散,長達15分的靜默讓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瓦爾基裏的炮火。


    就在這時……


    “全舷散彈,自行校前。預備,放!”


    吉尼的瞳孔一下縮成針尖:“白幟!!!!!!你不講武德!!!!!!!”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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