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聽說了麽?”


    “聽說什麽?”


    “午茶前,總統先生主動去見德雷克先生了。”


    “唔。”


    “唔?你的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


    “平淡麽?”


    “這可是一次心血來潮的會麵!以總統先生的身份,如果不是在船上,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生。”


    “唔……結果呢?見麵的結果怎麽樣?”


    “搞砸了。”


    “唔……嗯?搞砸了?”


    “搞砸了。”


    “哪一邊?”


    “大概……我不知道,漢密爾頓先生說兩邊都搞砸了。”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訂單沒戲了?”


    “怎麽可能……隻要美利堅沒有出現第二家能夠生產戰巡的船廠,訂單就不會變,條件也不會變。”


    “唔。”


    “又是唔?你的沉悶和外型真的一點也不般配,跟你說這些就像對牛彈琴一樣無聊!”


    “謝謝誇獎。”


    “那根本就不是……算了,我要的預算書呢?”


    “你等一下……”


    克倫站起來,從整潔的工作台走到淩亂的書桌,在一堆文件裏翻翻揀揀,不一會就找到那份由莎倫和法拉明操刀,卡門審核通過的項目預算,扭頭遞到所羅門小姐手裏。


    “你先審一下,有疑問我們直接在這交流。”他鬱悶地撓著頭,“說實在的我能理解船長的心情。這幾天討論細則,隻有史密斯提督在船上的時候話題才能有所進展,一旦他去指揮護航艦隊……在我看來,剩下的兩位將軍隻擅長浪費時間。”


    “總統先生和二位將軍隻是希望能盡可能加深你們和美利堅的羈絆……”所羅門小姐心虛地撇開頭,“他們身上肩負重擔,隻能追求比信任更可靠的保證,這是政治家的本能,也是對這個國家負責任。”


    “政治問題不在我的處置範圍,更何況他們的方式未免太拙劣了。“


    克倫掃視過自己的工作間,突然發現艙裏亂得根本找不出能讓淑女臨時落腳的地方。


    “嗯……要不你去卡門那看?或者裏艙?”


    “裏艙好了。”所羅門小姐毫不猶豫地選了克倫在船上的臥房,“他們的方式或許拙劣,但那也是因為美利堅找不出足以拿捏德雷克商會的東西,他們的選擇一直不多……”


    “既然如此就請不要一味地模仿強國的政治手段,學著像個真正的弱國一樣,去試著相信人性的光輝。”克倫嘟嘟囔囔推開裏艙的門,指著整潔的內室說,“床和茶幾請隨意使用,我立刻叫人端客飲來。還有,剛才那句是船長的原話,是在那天答辯結束之後說的。”


    “那麽早……”所羅門小姐滿臉意外,“要是你能早點告訴我,我肯定會試著勸阻總統先生。”


    “那是徒勞的。”


    “是不是徒勞隻有試過以後才知道!斯科特,我準備迴去之後就鄭重向總統先生進行匯報。”


    克倫並沒有急著迴應,隻是盯著她,看上去心很累的樣子。


    “所羅門小姐似乎不太喜歡動腦子。”


    “抱歉?”


    “當然,我不是質疑你的智力,我是說除了本職的經濟方麵的問題,你好像更喜歡憑著衝動做事。”


    所羅門小姐感受到了冒犯:“斯科特,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可靠的紳士……”


    克倫大手一擺:“不認同的話……請問之前你為什麽不反對過這種低質量的接觸?”


    所羅門小姐瞬間語結。


    “因為……因為智囊團都認為這種方式可行。畢竟德雷克先生需要依靠美利堅獲利,應該不會對坦率的甲方心懷不滿……”


    “那現在,你又為什麽堅持要向你的總統提建議?”


    “那是……”所羅門的聲音低了好幾個八度,“當然是因為智囊團的判斷明顯錯了,再這麽下去,很可能會傷害到我們未來的合作關係……”


    “隨波逐流,輕聽輕信……”克倫言猶未盡,傳到所羅門小姐的耳朵,大腦瞬間就進行了補完,“看吧,你果然不喜歡動腦子”。


    那句話隻存在於所羅門小姐的幻想當中,把她氣得連聲音都發起顫音:“難道……明知雇主錯了我也要保持沉默麽!”


    女人急了,克倫也慌了。


    他本來就是珍惜動物般老實體貼且富有責任感的性子,這麽多年又一心撲在帆船上,與女性相處的經驗大體隻局限於家人的親情和卡門這樣的純友情。


    更何況他還是個正經的北歐人,從小就被教育要保持距離,減少接觸。


    每個北歐人都有廣為人知的社恐的一麵,對克倫來說,這一麵就是“存在發展可能,關係尚未明確”的女性。


    妄想、猜測、戒備,還有必須要的交流,他非常不擅長處理這種複雜的接觸,也從來沒有過寬慰女性的經驗。


    但今天……似乎逃不掉……


    他硬著頭皮組織起語言:“所羅門小姐……那什麽,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也沒有責備的立場……”


    “但你確實認為我向總統先生諫言的想法是錯的!”


    “倒不是對與錯的問題,而是沒必要。”


    “怎麽會沒必要呢?要是再任由隔閡加深……”


    “有限的交流到此為止了,什麽都不會加深,接下來的幾天,就算總統先生與船長再交談,我想談話的內容也不會比天氣更深入。”


    “怎麽會……”


    克倫為難地拽了拽頭發:“政治的問題我不是很懂,其實硬要說的話,作為技術人員,商業上的問題我也不太精通,這方麵你才是專家。但是我了解船長。”


    “你們對他的認知大概停留在某個很高的層麵,覺得他軍政商民皆通,有手段,有耐心,有魄力,而且足夠狠毒,足夠自私。”


    “但實際上,他大概是瓦爾基裏號上最缺乏忍耐力的那個人。他有足夠的天賦看清問題,然後挑選出捷徑,用最短的過程去爭奪盡可能多的利益。”


    “換句話說,他的決策方式一直都是取舍,而不是力求完美。”


    “你說他與總統先生不歡而散,這說明在他看來,不歡而散是對眼下最好的結果。”


    “就像你說的,我們看中美利堅能帶給我們的利益,無論是船的訂單還是後麵的旋轉門計劃。”


    “但另一邊,美利堅也需要我們。海事集團是唯一可以建造頂級戰巡的船廠,百商聯社是美洲財力最雄厚的商人團體,我們對這股勢力有巨大的影響力。”


    “這是一個誰對誰更重要的問題。”


    “貴國之所以會不斷要求更直觀的掌控方式,是因為你們的智囊判斷,你們對我們更重要。可假如真是如此,以我對船長的了解,他肯定會幹脆地滿足你們的願望,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也不會讓事態發展到僵持的狀態。”


    “正因如此,我相信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對你們更重要。”


    “以我的能力無法給出你推理出這一結論的過程,但既然船長和卡門都這麽認為,這個結論就必定可靠。”


    “船長是在這個大前提下和你的總統先生不歡而散的,在這個大前提下,他通過這次衝突掌握了主動,貴國有無法放棄我們的理由,我們沒有主動放棄貴國的理由。”


    “如果我猜的沒錯,接下來直到波士頓為止,船上的氛圍一定會好起來,好到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共同期待用時間來衝淡這段不愉快的迴憶。”


    “嗯……所羅門小姐,您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所羅門小姐呆呆地點了點頭。


    “既然明白了……請抓緊時間完成預算的審閱。”克倫鬱悶地砸吧兩下嘴唇,“我有任務在身,是接下來唯一不能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的倒黴蛋。但如果可以避免的話,我還是希望多和你溝通,少見見那兩位將軍的無聊嘴臉。”


    一口氣說了那麽多,克倫長舒了一口氣。


    所羅門小姐的情緒已經穩定了,既然穩定了,他就沒必要繼續擠占寶貴的工作時間。


    畢竟托那場虎頭蛇尾的答辯會的福,簽約前他們要做的前序有很多,而且效率低下,時間緊迫。


    各司其職,互不幹涉,勤於交流才是完成工作的最好選擇。


    “時間緊迫。”想到這兒,克倫有感而發,“我期待你寶貴的意見,一會兒見。”


    “一會……見。”


    艙門緩緩閉合。


    所羅門小姐死死勒著懷裏的預算書,一張臉燒得通紅。


    “主啊!斯科特先生……原來他這麽酷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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