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改造完貨艙的寒鴉號滿載著飄散機油香味的槍炮,第二次踏上了駛往巴爾的摩的航線。


    這意味著本來就火力不足,僅有航速可供吹噓的寒鴉號在戰鬥力上更為捉襟見肘。


    然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裝箱的步槍占地方,沒下地的輕炮更占地方,一個貨艙隻能裝載200支步槍400支手槍2門輕炮。


    寒鴉號原先有7個貨艙,兩趟運完總計10艙貨的舊合同自然綽綽有餘,但想在同樣的迴合中走完21艙貨的新合同,完全就是癡心妄想。


    改造成了必由之事。


    洛林和克倫商量了半天,撤掉了寒鴉號的上層火力共8門九磅,空出2個艙,又撤掉炮艙離艦艏最近的兩舷共4門十二磅,空出1個艙,最後擠占了6個食水艙中的1個,勉為其難湊出11個貨艙,這才算滿足了新合同的需求。


    隻是這樣一來,寒鴉號每舷火力隻剩下8門十二磅炮,船上的食水也從30天儲備掉落到25天。續航或許影響不大,但炮戰實力卻墮落到慘不忍睹的地步。


    看在錢的份上,洛林隻能安慰自己,寒鴉號的炮戰本來就屬於幼童拿大錘,全仗誤傷逞英雄。現在不過從幼童降到嬰孩級別,隻要大錘還在,實際效果也沒有多少差別。


    總之,抱著大錘的幼童終於昂揚著誌氣歡奔向小康。


    考慮到走私耗時日久,自己隨時可能遇到脫不開身的商會事務,洛林早早就開始了後備船長的實習。


    這一趟的輪值船長是卡特琳娜,參考洛林編寫的《對兄寶具》,沿途所有的計算和號施令由交由她來實施。


    但他們很快發現,指揮和定計並不是洛林在船上唯一的核心價值,相比於船長的身份,領航員的崗位才是船上更嚴重的缺失。


    領航員,這個時代的海洋向導,主要負責海圖作業、航行定向,以及船隻定位。


    他們往往擅長數學和作畫,能熟練使用六分儀、羅盤、圓規、線筆等專業工具,其中的優異者還能通過有限的坐標和觀測結果修正或製作專業海圖。


    把船長的意願轉換成圖上的航線是他們的職責,在航行中修正航向,保證船隻不會在茫茫大海上迷航也是他們的職責。


    領航員是整艘船上最依賴專業知識的崗位,同時也是入職門檻最高的崗位。


    洛林的船上一直都缺少領航員。


    專業級別的選擇在很長時間裏都隻有洛林一個,最近才多了貝爾。


    剩下諸如卡特琳娜、亞查林、克倫、皮爾斯,他們的技能體係和天賦都有嚴重缺失,連業餘都算不上,隻能勉強保證船隻在航行中不過份地偏離航向。


    這就是為什麽當年在赫巴西的霧海,明明蝴蝶花號早走了許多,最後居然還是靠人力遊水,而且還拖著海娜的洛林更早抵岸。


    隻是霧海的環境畢竟特殊,而且除那以外,洛林也從未在陌生海域中出現過問題,以至於成團數年,船上的人竟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


    而這一次,問題終擺了出來。


    本著無洛林解決問題的基本前置,三位候補的走私船長聚到一起,還邀請了洛林旁聽,共商大計。


    在船上的餐廳裏,看著不住偷笑的洛林,貝爾鬱悶地撓了撓頭皮。


    “現在的情況,我和船長不可能同時離開寒鴉號。但我的主責在手輪,尤其是需要超高速切風的時候,船上還找不出足以替代我的舵手。”


    克倫煩躁地敲著桌子:“唯一的領航是你,唯一能執行超高速切風的舵手也是你,你的精力就不能兼顧麽?”


    貝爾聳聳肩:“如果有海岸做參照,我隻需要關注羅盤,可以。如果在遠海環境,沒有相應參照物,不行。”


    “也就是說過程中計算必須零失誤,除了突入灣口那一段,其他時間我們都不能驚動任何英國人,是這樣吧?”卡特琳娜試著總結。


    克倫和貝爾想了想,重重點頭。


    “那問題就解決了。”卡特琳娜拍拍手,“從今天起,朱迪亞隻負責超高速時掌舵,其他時間以領航員職務為主,沒有替補。另外……”


    她頓了頓聲,轉向洛林,以本次航行船長的身份鄭重建議:“會長先生,鑒於貝爾.朱迪亞的兩項職務皆有不可替性,我建議正式把他調出船長職務的輪替序列。”


    克倫和貝爾對視了一眼,齊聲說:“附議。”


    “既然三位船長替補意見一致……”洛林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沒意見。”


    寒鴉號指揮序列調整結束。


    貝爾調出船長輪序,同時在船長實習輪次調整為第一領航員和第二舵手,海娜從了望下調至第一舵手,皮爾斯遞補為第一了望。


    完成了崗位調換之後,艦船重新啟航,隻是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畢竟這裏也是洛林的旗艦,船上從海員到骨幹水手基本都是具備有足夠常識,也懂得保持樂觀心態,以最壞局勢預估問題的成年人。


    凡是概率發生的狀況最終都會發生,這是每個人都有的共識。


    所以,洛林隨時可能因為某些原因短暫離船,走私也不可能停止,到了那時,能夠被他們依靠的就隻有他們自己。


    所有人都把實習輪次當成實戰,當成洛林真的不在船上。


    對圓陣的動態陌生,卡特琳娜就反複計算,實在出現判斷困難,就由貝爾劃定航線,從圓陣外側遠路繞行。


    憑著謹慎行事和精誠團結,他們在第7天的早晨成功抵達了位於第六圓心的突破發起點,時間上隻比洛林製定的航行計劃晚了一天,大大超出了洛林的預料。


    然後,在等待夜色的過程中,卡特琳娜交上了好運。


    ……


    在主桅尖了望台兩側的帆桁上,洛林、卡特琳娜、克倫、貝爾四人並立,像一群聊家常的麻雀,一個個舉著望鏡,一動不動望著遠方的帆影。


    望鏡裏有三艘船,一大二小,正呈品字形緩速前進。


    那艘大船是和金鹿號同級的蓋侖型驅逐艦,兩艘小船則是統一的布裏根廷,整個組合並不符合主流的編隊原則,所以看上去多少有一些奇怪。


    她們是在四個小時以前進入寒鴉號視野的,由東向西,從大西洋深處橫切過整個第六圓,以近乎直線的軌跡向著切薩皮克灣口挺進。


    照理說她們應該會在航行中發現躲在大洋中心待機的寒鴉號才對。


    然而寒鴉號的主桅較這一型的五級蓋侖略高,現任的船長又慫了一路,不怎麽願和陌生編隊在海上邂逅。


    於是,身為領航員和舵手的貝爾毫不猶豫地開了大。


    在海娜和皮爾斯的幫助下,他駕著寒鴉號用精典的圓舞迴旋在海麵上進行了一次雙向規避,即同時以兩支運動中的編隊為參照物,通過不斷估算對方視野進行連續弧形,成功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繞行到了神秘編隊身後。


    也是在這過程中,卡特琳娜認出了對方的旗艦。


    洛林果斷打破了自己不參與航行決策的限製,眉頭緊緊皺成一團。


    “卡特琳娜,你確定麽?她是血腥瑪麗號?”


    “雖然沒有懸掛海盜旗,但是綜合1740型五級法式蓋侖、藍白相間的艉帆和紅色女神船艏像這三點,我確定她就是血腥瑪麗。”


    “居然真的是血腥瑪麗……”洛林長長歎了一口氣,“加勒比的海盜王者,棉布傑克,連他也看上這場走私的暴利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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