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穿越者都會下意識忽略一件事情,那就是戰亂遠比他想象的可怕。


    畢竟穿越者都來自和平年代,而和平年代的人大多數不會相信,一個幾年前老實巴交的農民,隻因為頭上裹了一塊黃巾,就能夠幹出屠村滅門之類的事情。


    這稱不上惡事,至少在戰亂年代的確如此。


    縱觀世界戰爭史,每一次戰爭之後的和平都可以用——死了很多人活下來的有更多的資源,於是不必打仗——這一理由來總結。


    但在戰亂之時,隻要多死一個人,對平民來說就是有利的,無論再兇殘,再混賬,再狼狽,即便把良心埋到豬圈的糞坑裏,隻要能活下來,那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然而體會過和平的人總會下意識的忽略這種可能,就如同那位說出“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一般。


    “為什麽就不能和平共處呢?”,“為什麽一定要打仗呢?”,“為什麽一定要殺人呢?”,這些話語又何嚐不是一種“何不食肉糜”的體現。


    沒有為什麽為什麽,在生產力不夠發達但人口增長卻過快的地區。


    必須要打仗,必須要殺人,必須要讓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人全部死去,死十個村子才能活下一個村子,這是人類乃至任何動物刻在基因裏的習性。


    在食物不多的時候,猩猩都會屠殺其他部落的猩猩,更何況是我們這些穿著衣服的猩猩呢?


    而荀或這一大車一大車的不明物資,用可以拉十噸重貨物的重泥挽馬所拉的不明物資。


    那會是什麽?


    不用管它,反正沒有兵丁,搶來就是了,即便死去也好過再度挨餓。


    因此,在荒山野嶺之中,荀或生平第一次被打劫了,而搶劫他的……


    “齇奴!你有本事放乃公下來啊!”


    “乃公告訴你,你現在放乃公下來,就放過你這個細皮嫩肉醃臢貨色……”


    然後,一坨來自重泥挽馬,帶著青草香氣的馬糞就這樣丟到了臉上。


    “呸呸呸!”


    “老豬狗!乃公非要把你削人彘不可!”


    隨後荀或又丟了一坨馬糞,不過被對方輕巧的躲過,“嗬,看不出來還讀過兩天書。”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夥子,看荀或沒有帶兵丁,於是便帶著幾十號黃巾賊唿唿啦啦的衝過來打劫。


    結果荀或不緊不慢的放開牛車的韁鎖,肯泰羅一個衝鋒就把他們全部團滅,最後活下來的十幾個山賊和這個小孩統統被荀或綁起來吊在了樹上。


    好一出中野聯動,一死一送!


    你別說,這為首的少年還挺會選埋伏的地方的,這裏不但路窄,而且草木茂盛,藏百十來個兵丁沒有任何問題。


    最關鍵的是,被荀或吊起來之後,這幫人也曬不到太陽!


    小小年紀竟然連失敗之後的事情都算計好了,簡直恐怖如斯,要不是這隻肯泰羅實力夠強,將大半樹林都給撞到了,荀或覺得他這次還真有可能……


    沒這可能,雖說這隻肯泰羅隻是王者墊底,但也比得上一流武將,隻要莽不過他的都會被他莽死。


    而且就剛才的言語來說,荀或覺得這小子絕對讀過幾年書,就算四書五經讀的不好,但這種出自古文裏麵的罵人話……


    “人彘”指的是呂太後將戚夫人處以的極刑,“齇奴”當中的“齇”字特指酒糟鼻,“乃公”更是劉邦那老流氓一手帶起來的髒話。


    這些絕非生活日常用語,你不讀書根本就不會知道,大漢百姓的髒話普遍還是圍繞動物來類比,除了“老豬狗”這個此之外,其他的恐怕要讀《史記》才能知曉。


    可史記,在這個時代是禁書,王允殺蔡邕的時候有一條原話就是:“過去漢武帝不殺司馬遷,讓他寫出毀謗的書,流傳於後世。現今國家中途衰落,政權不穩固,不能讓奸邪諂媚的臣子在幼主旁邊寫文章。這既不能增益聖上的仁德,又令我們蒙受毀謗議論。”


    所以這讀過書的少年必然有著些許秘密,但這不重要……


    “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乃公憑什麽要告訴你這狗貨!”


    雖然這讀過書的少年現在滿嘴臭話,但是荀或總感覺對方這句話……跨了兩千多年的時間線在罵他。


    他給自己改名荀或,可不是讓人叫他苟或的,隻是一個沙雕穿越之後覺得有趣的行為罷了。


    在這個嚴肅的時代,“有趣”足夠成為荀或做一些事情的動力。


    正因如此,荀或也就絕了將他們吊死在這裏的心思,“守心,去問問他家比雕,這小子哪裏人。”


    謎擬q見荀或有了吩咐,便丟掉鬼爪上抓的馬糞,停下了剛剛發現的第一人稱射糞遊戲,朝著被捆住雙腳的比雕那裏飄了過去。


    當然,這並不是什麽聖母心發作,而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罷了,反正這邊沒有損失,就看對方是否識相了。


    “狗貨,你想對乃公的精靈幹什麽!”然而謎擬q這一去,原本硬氣的少年突然急了起來。


    “呦嗬,看不出來小子你還挺仗義啊。”看著這個少年,荀或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就剛才這表現,荀或可以肯定這比雕絕不是少年當了黃巾之後逮的,而是實打實從小陪他長大的。


    飛行係精靈可都是吃肉的,這普通農戶家可養不起,就連幫助農耕的草食係精靈也大都是村裏或者地主、世家圈養的財產。


    精靈就像女朋友,吃不飽飯的窮困少年對女朋友的吸引力趨近於零,就算要看顏值……


    跨物種你還能分得清顏值?


    一般來說隻有從精靈幼年時期便建立起的牢固羈絆,才能在這種養不起自己也養不起精靈的情況下,讓精靈不離不棄。


    弱小的蟲係精靈才是平民農戶乃至山賊能夠飼養到的主流,巨鹿的百萬黃巾軍甚至可以說是蟲係大軍,但那麽多的蟲係精靈也導致黃巾後勤的癱瘓。


    此時,謎擬q也從比雕那裏問完話迴來。


    人類和人類之間有著隔閡很難交流,但是精靈和精靈之間卻容易交流多了,特別是這種任人宰割的情況下,為了主人能夠活命,精靈也懂得取舍。


    當然,前提是你帶著一隻雪拉比,或者你身上有神獸的氣息。


    幻之精靈雪拉比認同的人類——大概是個好人


    這就是這隻比雕的腦迴路,再加上謎擬q許諾的好吃好喝……


    “比……”比雕朝著自己的主人哀怨的叫了一聲。


    而荀或也在聽完謎擬q的匯報之後,大體知道了這個少年的過往。


    “巨鹿富商的兒子麽,被黃巾裹挾,散盡家財得以苟延殘喘,結果沒有死在黃巾手上,反而死在了官軍手上。”


    荀或搖了搖頭,沒有對少年的遭遇表示任何同情,隻是微微歎息道:“這就是一個該死的時代啊。”


    “刷!”


    “唰!”


    兩個影子球在荀或的示意下被謎擬q釋放出來,精準的割斷了綁著少年和他精靈的繩子。


    少年掙脫身子輕巧落地,而那隻發育不良,翼展不到兩米,身高不過60公分的比雕也在空中翻了個身,飛起來之後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在下荀或,潁川荀氏一族,從立場上來看,我算是攻破巨鹿黃巾的官軍一方,畢竟那個時候我在官軍大帳待過。”荀或眯著眼睛,對那少年說道。


    然而少年沒有理會荀或,隻是拿衣服在那裏擦臉,一邊擦還一邊小聲嘀咕,“還真是一個狗貨。”


    畢竟用馬糞丟人這種惡心的操作,即便吃草的重泥挽馬馬糞並沒有那麽臭,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好味道。


    “喂,小子,乃公……算了,我沒你這麽惡心的兒子。”荀或本來也想罵他,但是看著這個臉上幾乎是裹了一層泥巴小鬼,頓時感覺自己就算當他爹,也是他占自己便宜。


    “我可是放了你一條生路哦,你難道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然而少年依舊沒有感謝荀或的動作,反而對著他吐了口痰。


    “he~tui!”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乃公懶得伺候你!”


    看著這小孩一副死豬臉皮的樣子,荀或興致更加高漲了,“你要是不謝我的話,那我就把你那些活下來手下都割喉放血了。”


    或許是旅途上煩悶無比,靜極思動,荀或這會就開始放飛自我了,對著少年威脅起來。


    “你……謝壯士不殺之恩。”少年也是被荀或逼急了,撇過臉去對著荀或抱拳。


    然而荀或直接伸出手,也不管他頭上髒不髒,硬生生將少年的腦袋掰了過來,“你也算是讀書人,道歉的時候要看著別人說啊。”


    其實荀或還想說“道歉的時候露出胸部這是常識。”——但考慮到這是個男孩,荀或也就絕了這心思。


    被掰過來的少年有些惱怒,但一想到後麵那些還被吊著的兄弟,忍著怒氣重新對著荀或抱拳,“某家謝過壯士不殺之恩。”


    人命賤如草紙,但能活著總是好的。


    他帶這些人出來打劫,點子紮手死在被劫道的人手裏怨不得旁人,但明明能活下去,卻因為自己的固執而讓手下弟兄枉死,這對他來說是不能原諒的事情。


    “那你自己去把他們都放下來吧。”荀或放開按著少年腦袋的手,隨後帶著守心轉身。


    “對了,我可沒有說過允許你們這些俘虜逃跑哦。”


    說完,荀或便不再理會有些楞逼的少年,朝著停在官道上的車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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