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溫馨安靜的房子裏,緊閉著窗戶,外麵的冷風和流言都刮不進來,她窩在窗戶下的角落裏,臉上毫無血色,如同一個垂死之人,甚至都沒有該有的掙紮,眼神裏空蕩蕩的沒有生氣。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許景遇推開門的時候,室內一束柔和的光線落在她的麵前,她與角落完美的形成了一片陰影。


    他的心裏驀的就有一絲心疼。


    都怪他,如果他不告訴許離瀟就好了。


    “小念。”他聲音故作輕鬆的開口,誰知道本就縮在角落裏的女人猛地一陣瑟縮。


    “你別過來。”她沒抬頭,聲音沙啞,嘶喊出聲,似乎是重感冒還未好時候的聲音,讓人聽得頓頓,越發的心疼。


    “是我。”許景遇心疼又難過,他蹲下伸子緩慢的往她的身邊移動,都說相同的告訴才會讓對方有安全感,他在用一種最原始的方式讓她感覺安全,至少他是安全的。


    蘇念緊緊地抱著大腿低著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甚至習慣了察言觀色的他都無法洞悉她的想法,她該多害怕才會窩在這裏一動不動,仿佛是一隻蝸牛,害怕時就會把自己縮在殼裏,可是蘇念沒有可以保護她的殼,她隻能用自己柔軟的身軀獨自保護自己。。


    許景遇伸出手,卻不知道該不該碰她,與其說是不知道,不如說是不敢,他不知道她的精神現在什麽樣,是否還能聽得清他說話。


    “怎麽坐在這裏,多冷啊。”許景遇聲音沉著的開口,手指緩慢的撫上她的腦袋,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毫無惡意。


    蘇念低聲抽泣著,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不肯鬆開,甚至不敢抬頭,她也不敢問,那個人還活著嗎,她不敢,真不敢髹。


    見她不排斥,他的心倏地便落了下來,他伸手把她整個身子都攬在懷裏,眉宇間淡淡的沉下一抹疼痛。


    “想哭就大聲的哭,我不會笑話你的。”他說的話有著輕鬆的色彩,隻有他自己知道,說這番話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蘇念的手指攥住他鎖骨處的衣服,手心不知道何時已經濡濕了汗珠,混合著眼淚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死寂般的悲切。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她的聲音哽咽,句句不知道憋了多久。


    “沒有,你沒殺人。”


    他輕聲的安撫,手掌心緩慢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她害怕不敢問,那麽他主動告訴她就好了。


    “搶救過後他已經脫離了危險,現在在加護病房,人沒事。”


    憋悶已久的哭聲此刻傾瀉而出,她抽噎得喘不過氣來,她身上的重壓太多太多,壓的她幾乎快喘不過起來,這些日子她經常做夢,夢到她和薄晏北一起在漫天的黃沙中迷了路,那個偌大炙熱的沙發到了夜晚就是無比的冷漠。


    沒有水,沒有盡頭,最後她連薄晏北都看不見了,隻有她孤零零的在漫天黃沙之中被風沙湮滅,無法喘息。


    她膽子小,做錯事情她會後悔,她沒能像他那樣徹底的狠下心來,她,終究是個為情所困的女人呐。


    夕陽西下,兩個人就那麽的坐在地板上,直到坐到腿腳全麻依舊沒有起身,她的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隱匿,似乎在今天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


    夜晚,濃重的秋色劃過徐徐晚風,她的身上攏著他的衣服,那些媒體和警察早已經散去,熱鬧的街道餘溫過去獨留一片空靜。


    蘇念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片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房子上,她的眼中哭的紅腫,腳步不聽話的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許景遇沉默不言,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生怕她突然想不開。


    素手推開那扇她來時並不願意看到的門,也許是兩個房子的風格太過相近,她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燈開關的位置,客廳被燈光渲染的澄亮,蘇念低眸,目光落在將近廚房的位置上。


    地板上有很多血,她眸子翕動,長長的眼睫毛輕顫,如同美麗的蝴蝶的翅膀一樣,卷翹的弧度都十分好看。


    她走過去,然後蹲下地上。


    “人怎麽會流這麽多血呢?”她聲音沙啞的開口,唇角泛起一抹不明朗的笑意,帶著哀然。


    許景遇本就驚魂的心魄一動,他手指收緊,就連唿吸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走過去把蘇念扶了起來,然後捂住她的雙耳讓她的眸子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一張一翕,蘇念卻什麽都聽不真切了,她墨色的眸子隨著他的口型一點一點的合上,直到最後緊緊地閉上,整個人都倒在了他的懷裏。


    好久好久之前,蘇念第一次見到薄晏北,那時候薄晏北還沒長成一副男人的氣勢,僅僅二十歲的年紀,卻不可或缺的滿身都是英氣。


    薄晏北長得好看,是一個叫蘇念的女孩子所認可的。


    她見過很多長得好看類型很多的男生,可是這樣的一個男孩子她是第一次見,那個時候父親告訴她,這是你薄叔叔,薄叔叔,小叔,多麽親近的名稱,蘇念活那麽大似乎從來沒像那一天那樣開心過。


    他很高,比她高出很多,每次她要看他都要仰望。


    那時候蘇念就想啊,她一定要多多的吃飯,長得像他那樣高,那樣就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再也不用仰頭了。


    猶若花蕾一般的少女,隻要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會很開心,他隨手送她的哪怕一支鉛筆她都能留好久,他送給她的好吃的蘇念從不舍得吃,放在櫃子裏直到爛掉才會萬般不舍的被母親瞞著扔掉。


    可是世事無常,蘇念和薄晏北終究是遇上了他們此生最大的劫難,一個無法渡過的劫難,最後兩人都被攔在仇恨的洪荒之中無可救贖。


    而這之中掩藏的深情也許就那麽的不見天日了。


    ****


    一場秋雨一場寒,同一家醫院內,不相同的卻都認識的人都在,可是都良有默契的相互不見,這不是禮貌,而是怕無可避免的廝打。


    薄家和蘇家,徹底的走向了兩個遙不可及的位置,就像南北兩極一般把兩個人活生生的隔開。


    即使揭掉了粘連的血肉,依舊無法停止。


    蘇念低血糖外加急火攻心昏迷的第一天,他沒醒,依舊躺在重症加護病房裏安安靜靜的睡著。


    蘇念幽幽轉醒的第二天,他依舊沒醒來,唿吸微弱緊靠唿吸機維持著那微不可察的唿吸,她沒有去看他。


    蘇念可以下床的第三天,他渾身發熱抽搐被再次送入了搶救室,紅燈亮起的時候,除了蘇念的所有他身邊的人都去了。


    那個冷硬不愛言笑的男人此刻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眼睛閉著,燈打開的那一刹那,照亮了他心口的位置,他俊朗的輪廓陷入一抹陰影之中。


    就連平時愛鬧騰嫉妒的許安詩此刻都一言不發的站在搶救室外,整個人都沉默著,她雙手合十,輕聲的祈禱,祈禱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可以醒來。


    從外地趕來的林安白身上還帶著未消除的寒意,上次得到他受傷消息的時候,他來了,卻沒想到,這個在他心裏萬難不催的男人會病危。


    走廊裏,沒有時鍾,沒有響動,隻有一片的寂然,林安白四處尋找,失望的是,他並沒有看到蘇念的身影。


    蘇念的病房內,她一口一口的喝著粥,眼神漠然。


    許景遇站在一邊,一直沒有開口告訴她薄晏北病危的消息。


    隻有他知道,蘇念狀似堅強的外表下早已滿目瘡痍,她再也經不起別的什麽了。


    可是,薄晏北何嚐不是呢?


    “景遇,你先迴去吧。”孟黛清從病房外走了進來,一張素白的臉上沒了以往的神采奕奕,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仿佛一夜之間,白發漸漸的生根發芽。


    許景遇抿唇,他的目光看向蘇念,亦然對上她毫無它意的一雙清眸。


    “你去忙,我想和媽媽說說話。”


    她扯出一抹笑意,許景遇的唿吸沉重又壓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身邁著均勻的步子離開。


    蘇念的眼神收迴,目光中一片苦澀。


    “爸他,怎麽樣了?”


    孟黛清坐在一旁,抓住蘇念清瘦的手指,她的目光沉重,而後笑笑:“好多了,一直問著你怎麽不去看他。”


    母親臉上的笑意有些牽強,也隻有她看到明白,那不過就是一句安慰她的謊言罷了。


    蘇念的左手扶著勺子在毫無意識的攪著碗裏的粥,粥碗裏的一片熱氣逐漸消散,如果有下輩子,她想做一個癡呆兒,隻有六七歲的意識,那麽一生便不會再痛苦了。


    還是做個孩子好,天真無憂,歲月如花,誰會像現在這樣痛苦呢?


    “我去看看他。”蘇念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從孟黛清的手掌中將自己的手抽出,孟黛清起身,眼神複雜的把折疊桌搬到一邊,蘇念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剛穿上拖鞋,孟黛清便輕輕地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是要看他嗎?”


    她隻要開口,兩人便都清楚這個他的意味,蘇念輕笑轉而搖頭,不,她怎麽會去看他呢?


    孟黛清眼底落下雜色,她鬆開手,然後垂下眸子。


    蘇念邁著步子走到門口,伸手打開了門,卻聽見身後的母親聲音一抹不忍。


    “去看看吧,也許就是最後一麵了。”外麵消息被封鎖的很好,可是醫院裏都傳開了,好像除了蘇念,已經人盡皆知。


    孟黛清曾親手打過他一巴掌,還罵過他是白眼狼,可是她心裏清楚,那時候的激憤和怒火完全是因為沒處發泄,完全是因為不可接受。


    他是官,而向南犯了不該犯的罪,官拿罪理所應當,可是為什麽她會那麽恨他呢?終究是因為他能狠得下心來,親手辦了這個案子,哪怕,哪怕他移交給別人,如今也不會是這樣一片境地。


    而他的心思,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孟黛清不敢估計也不敢去問,也許他的所有都會遺落在他的心底,再也醒不過來然後被徹底掩埋。


    蘇念的手指變得僵硬,一動也不肯動,她搖了搖頭不肯接受,她還沒親自讓他生不如死呢,他怎麽會死呢?


    她還沒來得及出去,病房的門口便站了一個男人,蘇念抬眸,堪堪的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子。


    “安白……”


    她叫出他的名字,聲音仿佛落了塵埃一樣的沉重,沒有重逢的欣喜,他的到來對於蘇念來說並不是好消息。


    林安白都來了,那麽他……


    “我來帶你過去。”他的聲音還如同以前一樣,那麽的溫暖,可是這目光終究是帶了世態炎涼和不可掩蓋已經丟失的時光。


    “我不去。”蘇念後退一步,她的聲音裏滿是執著,她不去,他看不進她怎麽會舍得死呢,他報複夠了嗎?


    林安白臉上浮現一抹難過,他張了張嘴,可是卻沒有辦法,她不去他也不能綁著她走。


    她迴頭,外麵的陽光太刺眼,沒了血色的蘇念如同一塊凍在南極的冰山。


    伸手寂靜無聲,他搖頭,掩下想說的話轉身離開。


    *****


    蘇念洗完臉,上床休息,病房裏是難掩的消毒水的氣味,蘇念深深地唿吸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病房裏不算冷,她把脖子都蓋上,麵向窗戶的方向而後閉上眼睛。


    走廊裏靜悄悄的連同腳步聲都沒有,她困倦的臉上毫無睡意,閉著眼睛模模糊糊卻睡不著。


    半夜的時候,病房門被打開,蘇念睡得並不熟,可是神經衰弱的她並沒有聽見開門的動靜,隻是隱隱的感覺本就窄小的床一側凹陷下去。


    她沒睜眼,模模糊糊的吐出一個音節。


    “景遇,怎麽還沒走?”


    身後的人似乎一動未動,蘇念突的睜開眼睛,她的心裏突然就慌了,不是許景遇,這不是許景遇,那麽?


    她猛然的坐了起來,然後轉頭。


    “薄晏北……”隻是當她轉過頭的那一刹那,卻發現床邊空無一人,床上更是隻有她一個人,哪裏有什麽許景遇,更別說薄晏北了。


    蘇念捂住腦袋,她現在已經神經衰弱到了一定地步,似乎都出現幻覺了,她搖了搖頭,剛要掀開被子躺下,可是腦中卻驀的閃現過了什麽,她的動作瞬間僵住,而後快速掀開被子穿鞋跑了出去。


    世間有菩提,人在將死前靈魂會出遊,去最放不下之人的身邊,而半夢半醒之間的人往往最容易感受的到。


    她蒼白著臉往樓上跑,即使跑到腳步虛軟,她素白的手扶著樓梯與走廊隔斷的門上,那邊走廊似乎有嗚咽的哭聲,蘇念再也不敢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她手握緊門把手然後推動開來。


    吱嘎一聲的開門聲在這寂靜的夜色裏尤為響動,在搶救室外苦苦等待的眾人連同目光一同被吸引了過來。


    她的出現無疑令很多人驚詫,許安詩轉頭過來,一瞬間的驚訝難掩,可是終究沒有什麽別的神色,十幾個小時的等待,已經令所有人的心神具疲,可是誰心裏的那顆頂頂跳動的心髒都沒有放下來。


    薄老太隻是看了蘇念一眼,握著拐杖的手指緊了緊,但是沒有一句責備,她隻想自己的孫兒可以平安,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會和任何人起衝突,即便是蘇念,來了就來了。


    至少,孫兒是放心不下她的。


    許離瀟的目光清荷的落在蘇念身上,一個衣著整齊麵色紅潤,一個醫院的病號服臉色蒼白,可是蘇念身上那份單然是許離瀟這輩子都沒有的,猶如濯漣一般沁人心脾。


    蘇念拖著腳步走近,目光虛晃的望著上麵紅燦燦的手術燈。


    那一槍雖然偏了,可是也是擦著心髒而過,蘇念緩慢的站在牆邊她低下頭緊緊地閉上眼睛。


    蒙賀的目光冰冷,他看著蘇念的眼神猶如利刀,這裏,隻有他最明白事情的經過,開槍打了人都這個時候才過來看,這個女人也是夠狠的。


    仿佛是知道她來了,也仿佛是手術真的到了盡頭,搶救室外的紅燈滅了,而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緊緊地提起。


    要麽活著要麽死亡。


    搶救室的門被醫生打開,他摘下滿是鮮血的手套,目光沉著,薄老太太踉蹌著身子走上前去。


    “醫生,我孫兒他……怎麽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神情轉變為輕鬆:“經過搶救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住院期間隻要傷口不再感染就沒有大問題。”


    薄老太太氣一鬆,心中的抑鬱之氣迸發,旋即暈了過去。


    周圍人見狀,七手八腳的扶住老太太。


    而蘇念,緩慢的睜開眼睛,她的心陡然的就放下了,她轉過身去,手掌扶著牆壁慢慢地走,身上的病號服已經被汗塌透。


    蒙賀繃著臉色,他怒氣衝衝的跟著蘇念的身影走了過來。


    她的腳步剛邁出一個台階,手臂就被人猛地抓住,然後給拽了迴去。


    蘇念抬頭,這才看到這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薄晏北身邊的人。


    “他還沒出來呢,你要上哪?”蒙賀一臉難掩的怒氣,她該不會是來看他死沒死吧。


    這麽一想,還真有可能。


    “不是沒死麽?”蘇念無力的抬起胳膊把他甩開,她秀氣的眉擰著,她不是來看了麽。


    “什麽?”蒙賀差點沒被氣死,什麽叫不是沒死麽?意思總裁沒死她很失望唄!


    “蛇蠍女人。”蒙賀後退一步,冷冷的看著她。


    蘇念冷冷的笑,她要是真的蛇蠍,當初就會一槍把他打死,她沒理會蒙賀,而是轉身緩慢的下樓。


    蒙賀心有不甘,走在她的身後倒也不去拽她了。


    “虧他對你那麽好,下雨天還受著傷非讓我去接你把你安全送迴去。”他嘟嘟攘攘的氣憤難平,知道臨時租一個出租車有多難麽?


    他都差點去搶劫了。


    蘇念腳步沒停,她唇角緊繃,其實聽到蒙賀說話的那一刻起,她便覺得熟悉,她記憶力並不好,可是她深深地記得那天雨夜好心給她鞋子的司機。


    現在,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那時薄晏北欠她的,她不感動,一點都不。


    “哎,你怎麽不說話啊,你知道那天你半夜都沒迴去,他就在你家門外守你到半夜嗎?”


    蒙賀快速的下樓然後攔住了她。


    “那又怎麽樣?”蘇念唇角冷漠的勾起,而後抬頭看著蒙賀,倒是一個衷心的下手。


    “我……”蒙賀語塞,是啊那又怎麽樣。


    “你不是沒看見,他親手燒了我家的房子,哦,對了,燒了我家的那幾桶油還是你買來的。”她臉上的笑容讓蒙賀有些無所適從。


    蒙賀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他哪裏知道總裁怒氣衝衝的要他買油是要燒人家房子呢。


    這麽一想,總裁是真禽獸,他默默的覺得他有些活該了……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呢。”蘇念轉身,她無法說人家什麽,外人哪裏知道她和薄晏北之間的那些破事。


    一報還一報,她不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既然結束不了就這麽下去吧,誰也別想好過。


    蘇念離開後,蒙賀也轉身迴去了,恰好薄晏北已經被推了出來,燒還沒褪盡,臉色緋紅一片,病號服上開出一片妖冶的血花。


    許安詩的目光凝住,她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可是卻被父親的眼光所嚇退。


    霎時間,各有所歸,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許如臣的心情說不上是好是壞,如果非要相比的話,薄晏北死了顯然比活著要好,留一個年歲大的老太太並不難對付,他也就不會覺得膽戰心驚了。


    “離瀟,你留在這裏照顧晏北。”許如臣的臉上有些疲倦,他擺了擺手把許離瀟留下,許安詩擰著眉一臉的不願意,她拽住許如臣的胳膊,抱怨般的說道:“爸,我想留在這裏,你讓這姐姐迴去。”


    許安詩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不宜和許離瀟起衝突,更不能在節骨眼上說她什麽不好的話,所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姐姐。


    許如臣心裏有些安慰,他搖頭目光緩和了許多。


    “離瀟是他未婚妻留下來理所應當,你跟爸迴去,別在這裏看著難受了。”


    兩人的這番話是當著許離瀟麵上說的,父女間的親昵你你我我是她從未體會到的,不讓許安詩看著難受麽?


    許離瀟冷冷的笑,那當初他們是怎麽對她的。


    兩人並沒察覺到許離瀟神情的變化,許安詩抿唇隻得跟著許如臣一起走了。


    冗長的走廊裏隻剩下了許離瀟一個人,這個時間接近淩晨,她的心裏滿滿的發冷,現在開始,薄晏北的死活對與她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了,不說別的,他活著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嫁入薄家,至少會讓許安詩和許如臣不痛快。


    “許離瀟,我有事情和你說。”


    許景遇前後找不到許離瀟,於是就跑到了這邊來。


    “沒大沒小。”她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許景遇少見叫她的名字,隻有特別生氣的時候才會這麽叫。


    許景遇擰眉,冷著眉眼拽著許離瀟就走。


    “我還得去照顧他呢,你要帶我去哪?”


    她柔情的眉眼抬起,看著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自家弟弟,終歸是要為了一個女人和她反目成仇了麽?


    許景遇沒說話,一路帶她去了醫院外麵然後把她塞到了車上並吩咐司機開車。


    “說吧,不會是大晚上想帶我去兜風吧。”即便她有那個閑情逸致,許景遇也不會有,這樣做無非就是讓她無路可逃而已。


    許景遇薄唇緊繃成一條線,他蹙起的眉宇似乎在思索,也似乎在做什麽決定一般。


    許離瀟緩慢的開了車窗,冷風吹了進來,連同座椅似乎都清醒了一些,許景遇利落的短發被吹的淩亂。


    稍許,他心中沉了一口氣。


    “姐,放手吧。”許景遇太了解她,她不愛薄晏北,隻不過是咽不下歲許家的怨氣,咽不下從小的時候就顛沛流離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的生活,也咽不下父親的棒打鴛鴦和流放還有不在乎。


    而商文博的死訊無疑是一個催化劑。


    “放手?”許離瀟冷笑,溢出一抹疑問,她早就無法放手了,她現在已經輸的一無所有如果不再為自己打算她還有什麽?


    一張好的皮囊又有什麽用,換不來幸福換不來心愛的人。


    “景遇,你怎麽會變得這麽善良,我若不纏著薄晏北,你認為你和蘇念會有可能麽?”


    許離瀟開口已經變成了平靜地語調,他現在不在乎她是可能的,但是他不可能不在乎蘇念。


    許景遇目光平淡,他早該意識到,她能那麽安靜的依附於家裏心裏早就變得百毒不侵。


    他和蘇念交往在前,她和薄晏北交往在後,其中到底存了些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現在他隻知道許離瀟太自私。


    “姐,即便他醒了你也得不到他。”


    薄晏北對蘇念的種種緊逼與不舍,所有的所有都意味著他根本不會和許離瀟結婚,他的一心都撲在怎麽攔住他和蘇念所交往,她的心思注定要落空了。


    “這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辦法。”許離瀟笑笑,低眸看著染得妖豔的大紅色指甲,如今連唯一站在她這條路上的人都和她相對而馳,她再也沒什麽顧忌了。


    “你隻要和蘇念按時結婚就好,我聽說許如臣已經把日子定下了,隻不過這幾天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好事將近,就在這兩個月。


    許景遇心裏沉重,不知道到時候的婚禮會順利嗎?


    ********


    薄晏北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個月,各項體征都很正常可是就是人沒醒。


    許離瀟每天打熱水給他擦臉擦胳膊已經成了生活日常,他的臉上已經長了些青色的胡茬,用手摸摸,紮人的厲害。


    她看了一眼時間,拿著水壺出去打水了。


    蘇念剛看完父親出來,最近蘇向南的身體恢複的特別好,咳嗽減少精神也都好了起來。


    她和許景遇的婚禮定在了一個月後,許家和母親都在忙著置辦婚禮,反而她這個新娘是最閑的一個。


    她的手裏拿了父親病房內的果皮垃圾袋子準備去丟。


    剛從衛生間轉身出來,身子便被人猛地抱住,他的整個重量都壓了下來,渾身灼燙的厲害。


    蘇念被嚇了一跳,這是醫院,病人很多,精神病也很多,她剛欲掙紮,卻在低頭看到一雙修長的手後更加掙紮的厲害。


    他似乎沒什麽力氣,蘇念一個用力便把他甩開,男人麵色痛苦的倚在牆上,他的手指狠狠地壓著胸口的位置,連喘息都費力。


    蘇念機械般的迴頭,抬眸對上男人略微模糊的眸子一瞬間的冷凝。


    他倚在牆壁上喘著粗氣,從未有過的虛弱和清瘦。


    蘇念抿唇,他不是在昏迷著麽?怎麽醒來了還一個人亂跑。


    “我站不住了,你扶我一下。”男人繃緊的神色許久才費力的說出這麽一句話,仿佛印證一般的他的身子開始向下滑。


    蘇念猶豫片刻,可是想著他的確是她打傷的,扶著他並不為過。


    “你的病房在哪,我送你迴去。”蘇念低眸,聲音平靜。


    而男人原本蒼白的臉色渡上一抹冷凝,他的唇角繃緊:“你沒來看過我?”


    連他的病房在哪裏都不知道,那麽在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她根本就沒來看過他。


    “嗯,不想去看你所以沒去。”她很平靜地迴答,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扶著他往前走。


    “病房在幾樓?”


    她不遺餘力的又問了一遍,薄晏北的俊臉有點難看,他身子一歪,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她消瘦的身上,壓的蘇念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我不記得了,我頭疼。”薄晏北閉上眼睛,然後腦袋都倚在她的腦袋上,聲音輕緩仿佛是特別難受。


    蘇念停下腳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薄先生,我那一槍沒打在你的腦袋上。”


    他要是說他胸疼她還信,可是他說他腦袋疼?難道子彈打入心口還能導致腦袋失憶不成?


    他怎麽不去造就醫學奇跡呢。


    “你還知道啊。”薄晏北勾唇,笑的溫和,隻是他腦袋是真的疼,一個好好地人睡一個這麽久都會生病,更別說一個病人了。


    薄晏北不知道他昏迷的具體時間,隻知道時間應該不短。


    蘇念神色不明,她的手勾住他的腰,盡量不去和他生氣,她把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轉身就走。


    薄晏北手疾眼快的抓住她的手腕,俊美的臉上那幽深的眸中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你去哪?”


    “我去護士那裏報失,就說你走丟了,大廣播叫你家屬來領你。”他不是忘了病房在哪了嗎?那還不好說,護士總知道吧,護士不知道他家屬總知道吧。


    薄晏北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擰眉神色痛苦突然低下頭來。


    蘇念心裏一緊,她蹲下身子扯開他的病號服,裏麵包紮的紗布好好地,也沒出血,她的小臉有些緊張,薄晏北薄唇勾起,他大手扶住她的耳朵,然後作勢親了下去。


    他涼薄的唇沒什麽溫度,蘇念一個激靈,他長長的眼睫毛在她的臉上輕輕的動,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蘇念拚命的躲避著他上下落下來的唇,要是知道他是裝的,她死活也不會主動送上來。


    不知道是他的力氣鬆了還是怎麽的,蘇念一把把他給推開,他的身子重重的裝在身後的牆壁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蘇念慌忙的站起身來,轉身就跑。


    也許是他太過安靜,也許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追過來,蘇念突然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


    她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轉身往迴走。


    她看見薄晏北歪歪斜斜的倚在那裏,眼睛閉著毫無動靜。


    蘇念咬牙,她走過去,伸手拍了拍薄晏北的俊臉:“你別裝了,我送你迴去。”


    這一次算她欠他的。


    薄晏北的眸一動不動,一張俊臉上升騰起一抹紅色,跟吃了春,藥一樣,蘇念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燙的嚇人,怪不得剛才他從身後抱她的時候,她有那麽一刻覺得是一個火爐貼上來了。


    “我真是欠你的。”蘇念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她該不會是上輩子他的男人,把他心不甘情不願的上掛掉了吧,以至於這輩子個他繞也繞不清。


    蘇念蹲下身子,然後把他的兩隻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努力的把他背了起來,還好他這陣子瘦了不少,她才能勉強的把他背起來。


    本來想把他自己扔在這裏她去叫醫生解決的,可是念在這個無情的男人以前不知道因為冷血的作風得罪了多少人,再被人暗殺或者綁架再或者s/m了就不好了。


    因為這張臉就是個招牌,誰能不認識啊,說不上等她迴來人就丟了。


    蘇念背著他走進了電梯裏麵,電梯門剛關上,從樓梯間裏就衝出了一個女人。


    蘇念伸手按了一層,估計他也說不出病房在哪了,現在又燒成這樣,直接送去一樓住院部得了。


    電梯一層一層的剛下到三樓,倏地,讓人毫無防備的一陣猛地震顫,然後突然停了下來,頭頂上的燈瞬間全滅,靜的隻聽得到彼此的唿吸聲。


    蘇念伸手拍在唿叫按鈕上,整個人突然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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