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決絕而冰冷的背影離開,蘇念邁著步子走入祠堂,火勢並沒有蔓延出來,沒有明火,隻有黑煙。


    祠堂的香爐裏是被倒上的汽油,裏麵的香塊都焚燒殆盡,蘇念身子一下子就沒了力氣,她癱軟在地上。


    她的目光看向上麵的牌位,爺爺的牌位上蓋著一塊黑布,她的心裏揪起,手指抓著蒲墊的邊緣努力的跪了起來,她狠狠地磕了三個頭蠹。


    誰來告訴她,二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知情的人已經不在世上,她要怎麽才能知道。


    許景遇走到她的身邊,緩慢的蹲下來,他把蘇念攬在懷裏承受著她的哭泣。


    “如果你想毀了他,我幫你。”許久,許景遇的聲音執著,下了莫大的決心。


    蘇念目光如死水般的一動不動,她眼眸涼涼的望著許景遇,其中沒有一絲波動,也似乎沒什麽能讓她在意的了。


    她良久的望著許景遇,唇角扯起一絲不明的笑意。


    許景遇眼神頓住,為了她,也隻能狠狠地下一劑重藥髹。


    “不舍得嗎?”


    如若不是深愛,怎麽會有如此般的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他痛不欲生。”蘇念輕笑,眼中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影子。


    他伸出拇指給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笑容溫和寧靜,蘇念大概不知道,能讓薄晏北痛不欲生的隻有她而已。


    有些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不想讓蘇念醒來,並非他自私,他隻是怕她一次又一次的飛蛾撲火,一次又一次的灰飛煙滅。


    街道上,大雨澆滅了差不多橫行完的火勢,蘇家百年老宅被燒的隻剩下半個軀殼,一堆廢墟。


    外麵沒有119,隻有看到火勢或者聽到消息來看熱鬧的帶著傘的附近居民。


    蘇念隻能站在遠處,一步都不能靠近,這裏,五年前就和她割斷了血脈。


    如果她出現,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她的臉上是無望的笑意,許景遇撐著衣服放在兩人的頭頂上,都說雨後天晴,但是在雨中毀滅的,無論是東西還是人心,都不可能再複原。


    *


    蒙賀也算跟了薄晏北五年,他是慕名而來,能進bsn,能作為他的助理讓他覺的很開心,他很少看見總裁笑,盡管有,卻又是淡漠而疏離的,這兩年,那個許家大小姐來過公司無數次,總裁也極少展現笑顏,從未和她吃過一次飯。


    像這麽被牽動心緒還是第一次,剛剛他拎著剩下的兩桶油去蘇家祠堂的時候,他有片刻間還真的以為他會暴怒到燒了蘇家祖上的祠堂。


    不是他迷信,當時他真的覺得,如果總裁動手了,一定會遭天譴的。


    可是他心緒輾轉又輾轉,隻是把蘇牧艮的牌位用黑布蒙住,再怒,終究是在香爐裏撒了一把剩餘的香塊,然後把所以的油盡數倒進去,黑色的煙霧瞬間的彌漫。


    蒙賀那時候才放下了心。


    他不知道總裁和蘇家有什麽心結,可是終歸到底是有關係的吧,否則也不會前一刻還小心的保護著那把鑰匙,下一刻因為他的父親便動怒燒了人家的房子。


    這樣的感情最被世人所詬病,也是最怕遇上的,愛情兩難,於家於愛,難舍難分,舍棄哪一個心裏都必定十分煎熬。


    如果埋藏的真相永遠不見天日,那麽這份煎熬會一分不減的隨著心緒而增長,等不到它主動壞死的那一天。


    蒙賀看了一眼薄晏北,他的眼睛緊閉著,蹙起的眉宇使他看起來有些難受。


    他並非天生無情,公司每年都會做慈善,無數的捐款和救災物資他捐出去的時候一眨不眨,對員工也很好。


    也許是因為太聰明了,也許是因為過去的經曆職業使得心性太過冷漠,也許隻是分不清罷了。


    蒙賀開車載著他去了醫院。


    男人長睫微顫,他緩慢的睜開眼睛,黑眸如同被蘸了墨一般的晦暗,心口悶的喘不過氣來,他的手指緩慢的撐住額頭,越來越加深的抽疼襲上心髒。


    蒙賀很想問他一句哪裏不舒服麽,可是看著他晦暗的神情終究是沒有開口,越是這種時刻應該會越想自己想清楚吧。


    片刻,他伸手開了車門下車,整理了一下濕透的西裝,上麵還有被濺上的泥點,除了在軍隊的時候,他從未像此時這麽邋遢過。


    薄老太太還沒走,守在兒子的病房外麵。


    看見薄晏北來了之後,心痛的一言不發,正是好年華的她兒子,卻都整日在醫院裏度過,沒有意識,不能說話,那該比死了還要痛苦。


    她比誰都恨蘇家。


    她終日看著兒子年輕的麵容一點一點變老,都這麽多年了,她依舊期盼著他會醒來,剛才那樣她心裏的確害怕,可是醫生說,這是蘇醒的意識。


    薄晏北站在病床前,父親的麵容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似乎沒有思考,似乎說出那幾個字隻是他的幻覺。


    蘇念要證據,那麽他會好好地查,給她證據。


    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如今已不複其它。


    *


    另外一家醫院內,喬思雨被送進了急診室。


    黎千城站在病房外,眼底滿是冰冷,他的眸底滑過深深地晦暗,孩子,孩子。


    他轉身走向走廊的那一麵,竟是直接推開門走的樓梯,他需要思考,他此刻需要安靜。


    也許是下意識使然,他竟然會走到血液內科。


    他沿著門一步一步的走,他隻知道孩子在這家醫院住院,隻不過不知道是哪個科室哪個病房,喬思雨說配型,在他的意識裏,隻有捐獻骨髓需要配型,而且是大病。


    在一扇門前,他的目光落向裏麵,病床上坐著一個小男孩。


    他的頭上沒有頭發,戴著一頂毛線帽子,八歲的孩子已經長的很高了,他僅僅見過這個孩子兩麵,第一次是在第一次知道她有一個孩子之後,他來看過,第二次是在兩年前,黎子商的手機上,如今算是第三次了。


    他的腿上擺著一本書,看的極為認真。


    黎千城好看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開門。


    他想知道,喬思雨是不是走投無路了亂找人,不是他的孩子,配型成功的幾率是十萬分之一,那就幾乎是不可能。


    “你要進去嗎?”


    一個長得很年輕的男人走了過來,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和他的年齡段差不多。


    黎千城抿唇,手放下,那年輕男人看了他一眼,目光溫和然後開門進去。


    這一個病房,大概住了四個人,三個大人,隻有一個孩子。


    “爸爸。”喬戍看向門口,一張病態的小臉揚起笑意。


    而黎千城的身子猛地一震,他就要邁進去的腳步生生的壓了迴來。


    孩子管那個男人叫爸爸,他的眼底顯現過一抹深沉的複雜,五年前就驗過,如今他在期待些什麽。


    他轉身,身子絕然的離開。


    而就要下床的喬戍目光一頓,眼裏竟然有了些淚意。


    “爸爸……”他的小手緩慢的伸出去,年輕男人看了一眼有些不忍,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他清楚地知道,這聲爸爸不是叫他的。


    “小戍今天真乖,待會也要乖乖吃飯。”高昊在病床前拖著一把椅子坐下,然後拿紙巾小心的給孩子擦著眼淚。


    “高叔叔,我爸爸怎麽不來?”孩子不哭了,隻是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門外。


    “你爸爸忙,忙完了就會來看你了。”以前孩子還小,尚且可以瞞著,可是畢竟這麽多年未見,不知道這個借口還能用多久。


    黎千城坐在樓梯上,目光冷然。


    他眉宇一抹寒氣逼人,他真是瘋了,她和別人的孩子他到底在在意些什麽。


    他煩躁的起身,扒開門走進了布滿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沒再去急診室看那個被他送來的女人而是直接下樓驅車離開。


    *


    機場內,許安詩推著重重的行李箱走了出來,她帶著一個大墨鏡,打扮的十分時尚。


    四處看了看,竟然看到了許離瀟那個賤人。


    許安詩擰了擰眉,大步的走到那邊,然後把行李箱推給了許離瀟。


    “你怎麽來了。”她以為父親會來的,沒想到到頭來來的會是這個白眼狼。


    “家裏有客人,爸我叫來接你。”


    許離瀟笑著接過許安詩的行李箱,她懶得跟她計較。


    “誰來了?”許安詩迴頭,摘下墨鏡放在包裏,許久不見,她的麵容長得越發的嫵媚了。


    “晏北。”許離瀟柔柔的笑,就連聲音都如同她的笑意柔情滿滿,許安詩掀唇,在她麵前笑得一臉幸福有意思麽。


    她冷哼一聲,迴頭走在前麵。


    “安詩,以後見到晏北要叫姐夫了。”許離瀟跟上她的步子,言語中如同性子一般的冷清,似乎是提醒又似乎是警告。


    可是許安詩分明是聽出了炫耀。


    “少來,別說你和他沒什麽了,就算有什麽,也叫不到姐夫上。”她何時承認過許離瀟是她姐姐。


    許離瀟眉間一凜,淡淡的笑著沒說話,也是,她該什麽都不知道呢吧,許如臣為了不讓她的寶貝丫頭心裏受到打擊,所以讓她出國玩了一段時間,想必她還不知道她和薄晏北訂婚了。


    許安詩越走越覺得生氣,她轉身,秀氣的眉頭擰起:“許離瀟你以後別給臉不要臉,他是我喜歡的男人,你少往他身上貼。”


    她就覺得,薄晏北也隻是玩玩她而已。


    許離瀟眉眼淡淡,沒說話,現在告訴她也沒用,就得等到許如臣親自昭然若揭的時候,那時候才刺激,她就喜歡看許安詩發瘋的樣子。


    許安詩轉過身,以前一個蘇念,現在一個許離瀟,都是不讓人省心的主。


    兩人上了車,許安詩如同一個大小姐一般的坐在後麵,擺弄著氣,補妝。


    她在嘴上輕輕的塗了一層豔紅色的口紅,看起來嬌豔欲滴讓人不自覺的就想咬一口,她打扮完後滿意的笑了笑,從包裏拿出香水,輕輕地噴在手腕內側然後抹在脖子兩側。


    她很了解薄晏北,他不喜歡女人濃妝,尤其是厚厚的粉底,他的眼光刁得很,更不喜歡的就是過於刺鼻的香水味。


    所以她買了果香的。


    許安詩目光透過後視鏡淡淡的看許安詩精心的打扮自己,她的唇角扯起一抹笑意,有的女人還真是悲哀,自己卻還渾然不覺。


    許家的門外停了好幾輛車,一看就價值不菲。


    許安詩妖嬈的下車,然後自顧自的走進門,許離瀟把她的行李箱拿了出來,纖細的胳膊拖著行李箱往屋裏走。


    許安詩剛一進門,目光就全聚集在了坐在沙發一側的那個男人身上,她是有多久沒見到他了。


    “晏……”


    “晏北……”


    許安詩還未等說完,一聲比她更快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她瞪著眼睛迴頭,就見許離瀟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


    “拖著行李箱還能累死你是怎麽的,矯情。”許安詩生氣,說話也毫不顧忌場合和分寸。


    許如臣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這個女兒竟是給他添亂,若是這個小女兒有大女兒一點小心思,也不會追不到薄晏北。


    “安詩,怎麽跟你姐姐說話呢。”


    “我!”許安詩剛要還嘴,便見薄晏北起身向這邊走了過來,她的語氣一下子停住,臉上帶著嬌羞。


    她就站在那裏,手指緊緊的攥著手包。


    “晏北,這麽久沒見我好想你。”許安詩目光殷切的開口,隻是他並未在她身前停留,而是越過她走向身後。


    許安詩頓時境地就有些尷尬,她轉身目光氣惱。


    薄晏北伸手接過許離瀟手裏的行李,然後牽起她的手,而外麵已經停好車的兩人此時也一起走了進來。


    蘇念一眼便看到了前麵兩人牽著手的背影。


    她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倒是許安詩先發現了不對,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薄晏北什麽時候和許離瀟這般親近,她景遇哥哥和蘇念……和蘇念兩人怎麽也是一起進來的。


    “晏北,你們……”她懵了,轉身看向許如臣,目光帶上一抹擰然。


    “安詩,晏北不是你叫的,以後叫姐夫。”許如臣的臉麵都被許安詩丟的差不多了,他起身,臉色嚴肅的糾正道。


    許安詩臉上帶著不可置信。


    許如臣歎氣,是她不爭氣,他能有什麽辦法。


    “你姐和你姐夫已經訂婚了,今天是來商量結婚日子的,你若是剛迴來身體不舒服就去樓上呆著。”


    許安詩臉色瞬間變得氣惱,煞白。


    “你們竟然騙我。”她怒吼出聲,有些接受不了,她還以為父親好心的讓她出去玩,結果一迴來什麽都變了,她愛的男人變成了她的姐夫。


    許安詩身子後退,然後情緒崩潰的向著樓上跑去,一陣哭聲傳來,旋即就是巨大的關門動靜。


    客廳之內,兩對璧人,各懷心事,而許如臣更是眼神複雜。


    “景遇,這位是?”許如臣眼底帶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他的兒子怎麽跟蘇家的女兒在一起。


    “爸,今天我帶小念迴來見你,是奔著結婚去的,既然姐和姐夫今天也來商量日子,不如一塊定吧。”許景遇的目光冷然,緊緊地握著蘇念的手。


    薄晏北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握著許離瀟的手發緊,然後牽著她走去沙發上坐下,許離瀟吃痛,可是麵上是溫軟的笑意,隻是手指尖的痛覺並沒有舒緩。


    “過來坐吧。”許如臣臉色恢複如常,然後笑道。


    當初薄晏北和蘇念的事情鬧得那麽大,他的心裏不免多想,如今兩個當事人都坐在這裏,他的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


    能爬上薄晏北的床也是一種本事。


    許景遇帶著蘇念坐在薄晏北的對麵,兩邊的氣氛暗暗有些不對勁兒。


    還是許離瀟先出聲:“爸,這樣不挺好麽,景遇難得這麽喜歡一個姑娘,要不婚期就一起定了得了。”


    許離瀟的心底一抹算計。


    許如臣沒有迴答許離瀟的話,而是把目光看向許景遇,兒子一個,女兒一個,都不讓他省心。


    “你們認識多久了?”


    “六年了。”許景遇粗略一算,也有差不多六年了。


    許如臣臉色凝重了一些,他複雜的目光投向蘇念,臉上浮起一抹笑意說道:“孩子你呢,覺得什麽日子結婚好?”


    他的心裏算的清楚,她嫁給自己兒子也不算不好,隻要她不跟薄晏北攪在一起就好。


    蘇念乖乖一笑,纖細的手指和許景遇的手指十指相扣,她聲音甜甜的說道:“我聽景遇的。”


    小女人的架勢一覽無遺。


    薄晏北墨色的眸子滑過一絲黑暗,他的唇角冷凝,眼神狀不精心的落在她笑靨如花的一張嬌俏粉嫩的小臉上。


    就那麽迫不及待的要嫁給許景遇?


    他的手指不自覺的握緊,許離瀟臉色白了白,她感覺手指關節處都要被他捏碎了。


    許如臣一雙睿智的眸子沉了一下,他突然笑了笑,看起來是一副慈和的長輩的樣子。


    “既然這樣,我也就沒什麽不同意的,以後你便隨著景遇叫我就好。”


    許如臣同意之快,讓蘇念有些始料未及,就連許景遇都覺得這似乎太快了。


    父親是什麽樣的人,他清楚,隻是……


    許如臣似乎什麽都不知道一般,給蘇念介紹著:“小念,這是景遇的姐姐,以後你也跟著叫她姐姐就好。”


    蘇念臉上渡起笑意,笑的那般瀲灩,以前的單純似乎不見了蹤影,多了一絲嫵媚。


    “姐姐好。”她的聲音好聽到讓坐在對麵的男人的眼底幾乎快結了冰。


    許如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邊深沉俊朗的的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意味。


    “這位你應該也認識了,他是離瀟的未婚夫。”許如臣介紹著,然後看向蘇念的表情,這大概就是最好的試探,試探兩人的確沒什麽特別的關係,他也想知道究竟薄晏北厭惡蘇念到什麽程度,隻有程度夠了,想必他心裏根深蒂固的想法才不會翻,有些事情他才不會去深查。


    蘇念卷起唇角,淡淡的笑,一雙如花一般綻放的眸子看向薄晏北,她仰著清秀的臉蛋,眉間的女人氣息讓人心燥,她披在兩側的頭發有幾根隨意的搭在她的耳側,看起來那麽柔美那麽動人心魄。


    “姐夫,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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