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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淼白天一整天都在道館裏泡著,老太太一個人在家住了幾天後,覺得無聊得很,便跟嶽淼商量,決定去養老院跟老人們一起住。


    嶽淼想到她在養老院的那些天比在家裏舒坦,盡管內心不太願意,但最終還是想開了。


    她和老太太之間有心結,她的性格又不討喜,與其兩個人待在一起彼此不自在,不如讓老太太選擇她認為舒心的生活。


    送老太太和她的貓迴了養老院後,嶽淼的心裏一下空落落的。


    夕陽中的繁華都市總透著點孤單的意味,嶽淼走到養老院門口,忍不住想起和覃焰第一次見麵的情形。


    那一天,她站在院子外圍斑駁的牆壁前,覃焰的哈雷就停在門口,影子正投遞在她的身旁。


    是哪一個時刻對這個男人改觀的呢?


    嶽淼仔細思考,最終得出結論:並沒有改觀,而是覃焰太過粘人。


    她就像習慣了色盲一樣習慣了他每天在身邊喋喋不休還偶爾占點便宜。他雖然依舊很討人厭,但無論她心裏這扇窗關得再緊,他也總能找到辦法撬開。


    哪怕是不要臉的撬開。


    想著明天就要見到那張臉,嶽淼心情似乎一下子開闊了,步伐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覃焰的飛機晚點了,第二天一大早,嶽淼足足在機場多等了兩個多小時。


    這是嶽淼第一次等人和接人,她最討厭時間被浪費,便買了本書去了咖啡店。嶽淼看書向來認真,期間覃焰落地的消息她也沒有收到,最後還是覃焰走到咖啡店來找到的她。


    「你有沒有點兒誠意啊?」覃焰一見麵就氣得想罵人。


    嶽淼合上書,從上到下打量了覃焰一眼,「你這……去代購土特產了?」


    覃焰穿了條工裝的褲子配白t鴨舌帽,背上被一個軍風大背包,手裏還提著三四袋特產,整個人看起來風塵僕僕。


    覃焰翻出個煮熟的雞蛋敲在嶽淼的額頭上,「小爺就沒見過你這麽冷心腸的姑娘。」


    嶽淼奪過雞蛋,一邊剝著殼一邊說:「等了你這麽久,正巧餓了。」


    覃焰哭笑不得,「這他媽跟我設想的見麵場景一點都不一樣啊。」


    嶽淼對他說:「你別指望我溫柔嫻淑的站在接機那兒等你。」


    覃焰翻了個白眼,「別跟小爺這兒嘴硬心軟,趕緊吃完走人。」


    兩人上了計程車,嶽淼仍舊不問他此行的經過,見他大包小包的特產心裏也猜到了大概,像他這樣有心去看戰友親人的人,一定不會不受歡迎。


    其實在嶽淼心裏,覃焰是個有擔當的男人。這一點,她從不懷疑。


    「待會兒放了東西,我得去趟醫院。」覃焰說。


    嶽淼問:「去醫院幹嘛?」


    覃焰說:「王醫生幫我聯繫了人家專家,雖然沒用上,但我總得去當麵感謝一聲吧。」


    嶽淼「哦」了一聲,忽然發現覃焰正經起來的樣子還不算難看。


    覃焰又說:「你陪我去。」


    嶽淼搖頭:「不去。」


    覃焰一把將嶽淼拽過來摟進懷裏,「小樣兒,你不去也得去。」


    到了醫院後嶽淼才知道,覃焰哪裏是來感謝王醫生,他分明是為了自己。


    薑晨是被王醫生拉迴自己的辦公室的,她知道覃焰今天迴來,卻沒想到大家這麽快就要見麵。經過上次那件事情之後,她始終沒有調整好再次麵對他的心態。


    一進門,看見覃焰和嶽淼成雙入對的,薑晨扭頭就想走。


    「老同學,我今個兒來是真有事求你。」覃焰拉下臉來對薑晨說。


    薑晨迴頭看了覃焰一眼,又看了嶽淼一眼,冷著臉:「你找我能有什麽事情,一定是為了這個小女朋友吧。」


    嶽淼剛想張口糾正薑晨的措辭,覃焰一把捂住她的嘴:「薑晨,咱倆的事兒,待會兒咱們單聊。」


    王醫生見氣氛微妙,連忙出來打圓場:「薑醫生,覃焰一落地就來醫院找你,你就給個麵子吧。」


    薑晨看了眼覃焰,他表情嚴肅正經,坐下來喝了口水後,薑晨問:「什麽事?」


    覃焰直接表明,要給嶽淼治眼睛。


    從來不知道嶽淼患有眼疾,薑晨問嶽淼:「你眼睛有什麽問題?」


    嶽淼毫不避諱:「色盲。」說完狠狠地瞪了覃焰一眼。


    「覃焰之前谘詢過你?」薑晨將王醫生拉到一邊仔細詢問。


    王醫生點頭:「可我明確告訴過他,嶽淼這種情況不太好治。」


    薑晨又問嶽淼:「你做過檢查沒有?有沒有嚐試著治療過?」


    「檢查過,但沒打算治。我早就習慣了。」嶽淼說這句話時是笑著的,這麽多年,她不僅僅是習慣了,而且她早已學會承受因色盲而帶來的生活困難和心理負擔。


    她甚至,寧願自己看不見某些刺眼的顏色。


    「有病就得治。下迴拿了檢查報告再來找我。」薑晨冷冰冰地扔了這麽一句話後就走了。


    嶽淼聳了聳肩:「還得感謝色盲,讓薑醫生與我把手言歡。」


    王醫生拍了拍嶽淼的背:「治吧,就算你想一輩子看不見彩虹,覃焰那小子也不肯啊。」


    嶽淼收起笑容,對他們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不過這事兒我心裏清楚……治不好。」


    覃焰拍了下她的頭:「治不好也得治。」


    話說完,覃焰追著薑晨出了辦公室。


    王醫生給嶽淼倒了杯水:「為什麽覺得治不好?」


    嶽淼喝了口水,說:「別搞得像我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似的,我習慣了,色盲就色盲唄,不是瞎子就行。」


    「可是五彩斑斕的世界多麽好看啊,不覺得遺憾嗎?」


    嶽淼忽然陷入深思,「我小時候是看見過的,足夠了。」


    王醫生看她的眼神,暗自揣測著她變成色盲的原因,雖毫無頭緒,卻又不好意思詢問。


    便說:「會治好的,總有一天,你會再次渴望看見顏色。」


    天台上,覃焰背靠在欄杆上打量著薑晨。


    薑晨個子高挑,皮膚白皙,穿白大褂顯得十分知性,站在一堆女醫生裏頭,算得上出挑的那一個。


    「你比我大幾個月,馬上就30了吧。」這是覃焰開口的第一句話。


    薑晨聽了,瞪了他一眼:「那又怎樣。」


    覃焰嘆了口氣:「你說你怎麽就這麽軸呢。」


    「我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薑晨淡淡的。


    麵對著這個求而不得的男人,薑晨隻覺得遺憾和無可奈何。


    覃焰又說:「那時候年紀小,什麽也不懂,咱們理科班女生不多,我又一向不喜歡跟女生玩兒,三年裏,一共也沒跟你說過幾次話吧。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成績沒你好,也不招女同學喜歡……」


    「覃焰,你到底想說什麽?」薑晨聽不下去了。


    「你別急,你先聽我說完。」覃焰突然認真起來,「薑晨,你很好,真的很好,後來聽說你喜歡了我很多年,我驚呆了,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好姑娘是不會喜歡我這種渾小子的……那會兒我收到了你寄到中隊去的信,我看了。我是個粗心的人,那時候年輕,不太明白你們這些姑娘的心事,所以不知道該怎麽迴信,是我傷了你的心。」


    不知不覺,薑晨眼圈紅了,她偏過頭假裝理了理頭髮,說:「不用再二次拒絕了,也別道歉,真的,求你別道歉。」


    愛而不得絕不是對方的錯,薑晨深知這個道理。


    就算是輸,也要輸的有風度。


    「你放心,我不是來跟你道歉的,你的心長在你自己身體裏,我也管不著,我說這些隻是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姑娘,也是一個我非常敬重的老同學,我還珍惜我們的同學情誼,也希望你能放下那個小時候的自己。」


    「覃焰,你說這麽多,都是為了嶽淼吧。」


    覃焰抿了抿唇,「為了我自己,我最怕欠別人東西,特別是感情,如果因為我沒有正式的跟你說清楚而導致你繼續傷心,那一定是我的不對。」


    薑晨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還真把自己當聖人了。」


    覃焰笑了一聲,「誰讓你們這些姑娘的心思比針還細。」


    「覃焰,我很少看到你這樣。」


    覃焰努努嘴,「是吧,我也覺得我成熟了。」


    薑晨又說:「你的狀態不太穩定,心裏的結也早點放下吧,別折騰自己了。」


    「是啊,我也在想呢,我總不能這幅樣子去娶人家姑娘吧。」覃焰嘆口氣說。


    「你打算跟嶽淼結婚了?」薑晨很詫異。


    覃焰摸了摸後腦勺,笑了笑:「反正就她了,越快越好。」


    覃焰背對著午後的太陽,他的臉浸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裏,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在這個表情裏,薑晨覺得自己徹底的敗下陣來了。


    這樣的口吻,這樣的神情……


    他一定很愛那個姑娘。


    「覃焰,我想跟嶽淼談談。」


    「不是吧,薑醫生,你跟我女朋友還真不是一個段位的,她會打架。」覃焰開玩笑說。


    薑晨聳聳肩:「你想多了,我隻是以醫生和病人的角度跟她聊聊,你們倆之間……我不感興趣。」


    十分種後,嶽淼上了天台。


    嶽淼有一點恐高,走到薑晨身邊,她俯身看了看樓底下,一陣昏眩,「薑醫生,你不會是想謀殺我吧。」


    薑晨看了嶽淼一眼,「你跟覃焰真是越來越像了。」


    嶽淼笑了笑:「近墨者黑。」


    薑晨也笑了一下,忽然間變得釋然,她說:「我一直在想,什麽樣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覃焰……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變得足夠優秀,就能向他的理想型靠近,他就能多看我幾眼。現在想想覺得自己挺傻的,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是一種感覺,這和是不是理想型沒有關係,隻要愛,別的都不重要。」


    嶽淼恍然大悟,原來薑晨的問題出在這裏。


    「覃焰的理想型……你可能弄錯了。」嶽淼忍不住戳穿這個真相。


    「什麽?」薑晨表示自己沒有聽懂。


    嶽淼嘆口氣:「他喜歡瑪麗蓮夢露。」


    薑晨:「……難道不是居裏夫人?他上高中那會兒一直是這樣說的。」


    嶽淼「撲哧」一聲:「居裏夫人……鬼知道居裏夫人是什麽性格啊。」


    薑晨也哈哈大笑:「我以為搞學術的女人都很矜持呢!」


    「薑醫生,其實你特別優秀,你比覃焰的理想型要更完美,但是愛情是投契而不是配對,讓你感到輕鬆並且愉悅的才是真愛。」


    嶽淼一番話說到薑晨心裏去了,追逐很累,試圖把自己打造成一種模樣更累,所幸的是,她變成了更好的人,這一點,還是得歸功於她的目標覃焰。


    「快30歲了,竟然讓你一個小丫頭給教訓了,那我問你,你為什麽選擇跟覃焰在一起?你覺得自己了解他嗎?」


    嶽淼搖搖頭:「我還沒決定跟他在一起呢!不過我哪天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隻有一種理由——誰讓我對他沒辦法啊,因為好像除了他,別人也無法讓我變成這樣。」


    隻這一句話,薑晨就懂了。


    一物降一物,這是自然法則,也是愛情原理。


    愛是一種羈絆,粘上了,你就挪不開腳步,隻能跟他走。


    薑晨給了嶽淼一個私立眼科醫院的聯繫方式,說剛剛拜託了她的醫學院同學為嶽淼進行接下來的治療,嶽淼答應了。


    嶽淼知道,哪怕自己不想再做檢查,覃焰也會逼她就範。


    「薑醫生,原來你人這麽熱心腸啊,我還以為你找我是要向我宣戰呢。」


    薑晨這才進入正題,「嶽淼,剛剛我問你了解覃焰嗎?你沒有迴答我,其實我想單獨跟你談談,還是為了覃焰,不過你別誤會,跟感情無關。」


    「薑醫生,你有話就直說吧,我也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你說吧,我聽著。」嶽淼說著盤腿坐在了台階上。


    薑晨跟嶽淼交換了一個眼神,一瞬間明白過來,原來她知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勸勸覃焰去做一次全麵的心理測試,從他之前的檢查報告來看,不太樂觀。雖然就連吳院長也不相信我說的話。」


    嶽淼垂下眼角:「薑醫生,是不是在你們醫生的眼裏,隻有身心出現一點問題,都得引起重視?」


    薑晨說:「抑鬱不同於別的心理疾病。」


    「我知道了。」


    「嶽淼,你一定得重視這件事情。」


    「嗯。」


    薑晨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失落感,麵前這個小姑娘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她說的話,而更無力的是,她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而嶽淼並不是應付薑晨,她隻是想起了那個曾經的自己。


    「我隻能做這麽多了,總之,希望你們倆都好。」


    「謝謝你,薑醫生,真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


    迴辦公室的路上,嶽淼一直在思考薑晨的話,可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總是控製不住的湧進大腦。


    她曾經痛恨那些分析她心理的大人們,現在,角色互換,她打心底裏不願意去做這樣的一個人。


    可她忘了,覃焰不是那個小時候的嶽淼。


    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後,嶽淼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媳婦兒,剛剛薑晨都跟你說了什麽啊?你看你現在魂不守舍的。」迴養老院的路上,覃焰見嶽淼心不在焉的,想套嶽淼的話。


    嶽淼一臉冷漠:「我在認真的思考,你到底給薑晨下過什麽蠱,會讓她覺得你是一個連她都配不上的人?」


    覃焰聽了這話,自信滿滿地說:「不瞞你說,小爺那會兒在學校裏可是風雲人物,首先小爺這個顏值吧……」


    「夠了!」嶽淼打斷他。


    「總之,你能得到小爺的心,是你的運氣。」


    嶽淼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您趕緊把這顆心收走吧,姑奶奶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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