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秦德威離去,甘尚書還是心疼那二萬兩銀子和三百名工匠,忍不住就對嚴世蕃說:“又何必如此!”


    在甘尚書心裏,嚴世蕃這種行為就跟“花錢買平安”似的,不覺得窩囊嗎?跟送歲幣的大宋有什麽區別?


    嚴世蕃卻另有見解道:“那秦德威看似異想天開,從來不做無把握之事!這次他又突然提出研製那勞什子巨炮,我看應該是有了成事的可能了!


    現在我們工部給人給錢,等他真的造出來了,豈不就有工部的一半功勞!所以做人眼光要放遠,不要斤斤計較。”


    1200ksw.


    感覺嚴大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甘尚書有點賭氣的說:“那畢竟是二萬兩銀子!”


    嚴世蕃又說:“另外現如今夏言離開,家父和秦德威各有收益要消化,實在不宜再起戰火。能點花錢堵住他的算計,也不算虧!”


    夏言夏首輔雖然人走了,但留下了大量“政治遺產”,比如中樞權柄,比如江西幫勢力,比如南直隸的盟友。


    嚴閣老和秦中堂在這段時間,主要精力其實用在了接收和消化遺產上麵,而且很有默契的互相不搗亂,免得又便宜了別人,是難得的蜜月期。


    嚴世蕃明白當前形勢,也看出了秦德威打算對工部下手的企圖。


    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能花錢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反正都是公款,隻要能阻擋秦德威染指工部都是值得的!


    工部對嚴家父子的意義不隻是勢力範圍那麽簡單,還是目前最大的收入來源,極其重要不容有失。


    所以嚴世蕃不想把工部變成“戰場”,不然戰火燒起來不分敵我,就算秦德威賺不到,嚴家也是血虧的。


    卻說秦中堂從工部正堂出來,外麵等候的中書舍人方佑連忙迎上前去。


    然後方舍人發現秦中堂臉色不是很好,就小心翼翼的問了句:“莫非工部不肯給中堂麵子?”


    秦德威有點鬱悶的說:“太踏馬的給麵子了!給了二萬兩銀子,又給了三百名工匠!”


    這就讓方舍人理解不能了,工部都給了這麽多,怎麽中堂還是不開心?


    秦德威隨口解釋了句:“這叫戰術上雖然獲利,但戰略目標卻沒有達成!”


    方舍人聽不懂這句,但不影響他先記下來。


    秦中堂的戰略計劃是飛揚跋扈的獅子大開口,把工部逼到忍無可忍,然後一拍兩散。


    這就等於是給工部埋下隱患,然後和太監合作並大獲成功,再翻舊賬收拾工部,並以此為契機今後插手工部事務!


    最終目的就是把工部一些下屬局、廠徹底剝離出來歸自己管轄,以後專門作為技術研發機構,比如軍器局。


    和夷務衙門一樣,這種傳統意義上非常邊緣的衙門隻有在穿越者手裏,才有可能能發光發熱。所以秦德威確實隻能舍我其誰了,但沒人能理解他。


    而且需要搞的新技術太多了,總不能每次都求助於人。就像這次要研製巨炮,如果沒有秦太監支援,連項目啟動都不敢。


    原來地位不夠,事情做得太超前容易失控,或者成果被別人掠奪。如今時機差不多成熟了,可以稍稍邁開大步前進了。


    可是秦德威也沒料到,嚴世蕃居然也學會了裝孫子,要什麽就給什麽,硬生生搞得戰略計劃無法推進了。


    想到這裏,又想到了通過兩張麵孔變幻試探成功自己的翟汝儉,秦中堂忍不住感慨說:“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怎麽一個個都給本中堂蹬鼻子上臉了?”


    方舍人還是無法理解,在嚴閣老的地盤上都勒索出了二萬兩銀子和三百名工匠,秦中堂您到底在鬱悶什麽?


    然後方舍人又請示道:“接下來去哪裏?”


    秦中堂吩咐說:“去西城的刑部!”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都在西城,並不在東城青龍街上。


    方舍人總覺得秦中堂今天的行為,像是去搶地盤的。先到工部,又去刑部,不是嚴嵩的地盤就是原首輔夏言的地盤。


    一路無話,到了西城刑部,秦中堂就被請到了正堂的左偏廳。


    進去的時候,除了主座上的刑部尚書毛伯溫,還有另一名客人在,秦德威辨認了一下,居然是嚴嵩的義子趙文華。


    在工部碰到了嚴世蕃,在刑部碰到了趙文華,也不知道算不算兩軍對壘“短兵交接”。


    這趙文華原先一直在刑部,嚴嵩得勢後升到了通政司,專門替嚴嵩監控中外奏疏。


    不過秦德威沒理睬趙文華,隻對毛伯溫說:“在下有幾句話對大司寇說,煩請將閑雜人等請出去。”


    作為夏黨骨幹,毛伯溫對秦德威的觀感是十分複雜的。


    不過還沒等毛伯溫說什麽,趙文華卻先怒道:“秦中堂目中無人太甚!”


    嚴嵩得勢後,趙文華作為嚴閣老義子,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被對待過了。


    秦德威不屑的說:“我又不認識你,看你官服也就是個五品而已,談什麽目中有人無人的?”


    趙文華被氣得七竅生煙:“當年在城外海甸水邊見過,如何不認得?”


    秦德威幹脆利落的說:“忘了!”


    怕兩人在刑部打起來,毛伯溫連忙對趙文華道:“你有事快說。”


    趙文華想起自己的來意,掏出一張請帖,對毛尚書說:“後日,我義父休假,欲在家裏設便宴,邀江西同鄉聚會,讓我來請大司寇光臨!”


    誰都看得出來,嚴嵩這是在收攏江西勢力了,趙文華就是跑腿的。


    秦德威冷眼旁觀,聽到這裏時,忽然也開口說:“那就巧了,我後日也想請大司寇赴宴。


    你看,嚴閣老隻派個上不了台麵的人來請你,而本中堂則親自登門邀請,可見誰有誠意!”


    毛伯溫無語,嚴嵩和你秦中堂能比嗎?


    且不說內閣大學士身份尊貴,哪有到處躥訪的?就說當今嚴閣老入直無逸殿侍奉皇帝玄修,哪來的自由度到處跑?


    猶豫了片刻後,毛伯溫還是接下了趙文華送來的請帖。


    趙文華得意的瞄了一眼秦德威,現在才知道,誰才是外人了吧?你秦德威親自過來挖人,又能怎樣?


    但秦德威似乎不以為意,忽然哈哈大笑道:“我就是想過來親眼看看,毛尚書你的位置到底穩不穩!如今看來,可以考慮推舉下一任大司寇了!”


    毛伯溫:“......”


    難道你秦中堂跑到這裏來,就是來故意恐嚇人的?


    秦德威毫不猶豫的起身準備往外走,臨走前又說:“我有句話要送給毛大人,勿謂言之不預也,毛大人好自為之!”


    在稱唿上,秦德威連大司寇和毛尚書都不用了,顯然在他的心目中,毛伯溫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些話如果由別人來說,可能隻是放狠話過嘴癮,但從秦德威口中說出來,震懾效果絕對不一樣。


    趙文華安慰說:“秦德威不是個好東西,慣會危言聳聽而已!”


    糾結了幾下後,毛伯溫又把請帖退給了趙文華,歎道:“念及夏桂洲的恩德,我還是不去了!”


    就算秦德威不是好東西,可嚴嵩也是夏言的仇敵,投靠嚴嵩一樣也是對夏言的“背叛”。


    趙文華急了,如果請不到毛伯溫,自己也不好向義父交待!


    嚴閣老要拉攏的人裏,毛伯溫算是很重點的一個,又有江西同鄉的紐帶,堪稱勢在必得。


    趙文華勸道:“大司寇莫不是被秦德威嚇住了?若有嚴閣老鼎立撐腰,大司寇又有何懼哉?


    退一萬步說,做人總不可首鼠兩端,瞻前顧後!大司寇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毛伯溫心裏極為煩躁,做人也好,做官也好,為什麽這樣難?再說你趙文華又算哪顆蔥,敢對自己指手畫腳?你以為你是秦德威?


    最後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對趙文華逐客說:“不送!”


    秦德威從刑部出來後,在刑部大門外隨口對方佑說:“今日真是諸事不順,刑部和工部都沒有拿下。”


    方舍人無話可說,真是想象力有多大,成就便有多大。一般人誰敢去想,一天之內拿下兩個部?


    再說如果你秦中堂順利拿下工部和刑部,那六部中五部都是自己人,內閣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秦中堂又詢問道:“你說如果往死裏搞毛伯溫,能不能換取嚴閣老在工部問題上的讓步?”


    方佑無話可說,作為親信他也理解不了,秦中堂這樣一個最頂級清流,為什麽會盯著六部最末的工部不放,但秦中堂你高興就好。


    此後秦中堂又去了軍器局視察工作,順便構思以後的規劃,就這樣在外麵一直跑來跑去的。


    臨近黃昏時候,跟著秦中堂跑了一天的中書舍人方佑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了位於京城西南角的家裏。


    才走進了胡同口,就看到家門外有幾個人在等候,顯然是來了訪客。


    這倒是不會讓方舍人奇怪,他早就有覺悟了,成了秦中堂在文淵閣的“左膀右臂”後,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


    此後方舍人在自家大門前與訪客碰了麵,隻見對方是個一身的華服中年人,定是富貴人家。


    又聽到對方自我介紹說:“本人翟汝儉,家父翟閣老,今日不請自到,冒昧來訪了!”


    方舍人這時候倒是小小吃了一驚,主要是沒想到對方來頭這麽大,竟然是首輔的兒子。


    轉念間,方舍人就明白對方的來意了。還能為什麽,肯定就是積壓在文淵閣文件堆裏的任命首輔誥書了。


    真沒想到,他一個七品高級雜官中書舍人,居然也會有被首輔兒子來求情的一天!


    方佑並不富裕,就靠著祿米過活,在京師算是中下人家。家裏連個像樣的會客地方都沒有,隻收拾出了一間東廂房用來見客。


    翟汝儉坐下後,環顧四周道:“方中書果然清貧。”然後又掏出一張源豐號的銀票,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方佑想了想,沒直接收下銀票,但也沒有推迴去,隻對翟汝儉說:“閣下的來意,我心裏是明白的。但秦中堂胸有韜略,深謀遠慮,絕非我所能左右的。”


    翟汝儉沒直接問為什麽還不發誥命,隻順勢問道:“還請方中書指教,秦中堂到底想什麽?”


    方佑早就對目前形勢總結出了一點心得,“秦中堂和嚴閣老應該有默契,各自拖延新首輔到任的時間,以便於按照各自想法整頓朝堂。”


    整頓是比較好聽和委婉的說法,關於其中意思,方佑相信該懂的都懂,如果不懂也就沒必要懂了。


    翟汝儉又問道:“那要整頓到什麽時候?”


    方佑迴憶了下今日所見所聞,判斷說:“我預計快了!”


    秦中堂今天都無聊到跑到工部和刑部搶地盤去了,可能說明已經戰利品消化完畢,又要去對手那裏搶食了。


    在這種情況下,拖著翟鑾的首輔任命,防止翟首輔來幹擾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翟汝儉將桌上銀票又往前推了推,“方中書見識高明,還請方中書提醒一下秦中堂。”


    方佑連忙道:“好說好說。”


    不就是傳一句話的事情麽,確實也到了該提醒的時候了。


    秦德威本人並不知道,自己的無心之失,會被別人腦補出這麽多。


    此時他喝完了陶仙姑開的補藥,沐浴完畢後,和賢妻一起進了屋,開始今晚的工作。


    夫妻剛進行了熱身運動,就聽到婢女在外麵喊:“老爺出來吧,又有夷務衙門的官爺在大門求見老爺,說是有加急公文!說是什麽關於小王子的。”


    秦德威聞言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套上了衣服就往外跑!這可是改變北方大漠格局的契機,不能耽誤!


    留在炕上的徐妙璿氣得牙癢癢,忽然想起了一句唐詩:“悔教夫婿覓封侯”,越想越煩悶,忽然心口一陣惡心,趴在炕邊幹嘔了幾聲。


    同一個晚上,趙文華跑到了嚴府。這個時候嚴閣老在宮裏入直,隻有嚴世蕃接見了趙文華。


    聽說了今日刑部之事後,嚴世蕃略加思索後,便拍案道:“父親早就說過,暴秦貪欲無厭也!這才平靜了幾日,就又開始了!”


    趙文華說:“必須要讓姓秦的吃個教訓,不然他還會肆無忌憚!”


    嚴世蕃卻道:“其實目前還不是時機,父親還沒有準備好。而且不能在工部和刑部問題上糾纏,否則我們怎麽都是虧的,要禦敵於國門之外!


    但也不用我們出麵,隻要稍加挑撥,讓別人去消耗秦德威就行了。”


    ------題外話------


    5.4。發現前陣子留的支線太多了啊,攢在一起寫簡直顧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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