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妙璟又來到東廠,麵見秦太監。但凡上司所交待的過事情,必須要有反饋,這是最基本的職場常識。


    “秦學士隻說知道了。”徐妙璟簡單稟報說。


    秦太監聽完後忍不住就反問了一句:“他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動?”


    滿朝人物都知道,拿秦德威當刀使是一種難度極高的事情,而且也是高風險行為,除了皇帝之外,少有人能玩好。


    但秦太監這次就是想在秦德威身上試試看,大概這是一種總想證明自己具有特殊性的執念吧。


    徐妙璟答道:“秦學士確實無所行動,看著像坐視不理。”


    秦太監疑惑的說:“難道郭勳脫罪後,秦德威一點都不擔心?他怎麽可以坐視郭勳逃脫而不理?不可縱虎歸山的道理,秦德威也不懂?


    郭勳也算是他的一個強敵了,而且郭勳與天子關係匪淺,若再搭上陸炳,更是如虎添翼!”


    徐妙璟又答道:“秦學士說對付郭勳太簡單了,不值得現在就大驚小怪,這裏就有方法。”


    說著說著,徐妙璟迅速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放在了廠公麵前的桌案上。


    收拾郭勳很簡單?秦太監十分好奇,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拿那張紙條,但立刻又把手收了迴來。


    等等!秦太監忽然意識到,誰在乎怎麽收拾郭勳啊?他與郭勳又沒有仇恨,憑什麽要他對郭勳出手?


    他秦福的真正目標,是讓那位不安分的皇家奶兄弟吃個教訓!


    徐妙璟循循善誘的對秦太監說:“陸炳這個人身份特殊敏感,實在不好直接對他做什麽,否則可能會驚動天子,所以廠公必須另辟蹊徑啊。


    但如果陸炳真的想收攏郭勳為黨羽,廠公若拾掇了郭勳,那就相當於變相教訓陸炳,又不至於會引起其他不良反應。”


    秦太監:“......”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如果自己那樣做了,最後是誰給誰當刀?


    徐妙璟反正又不負責決策,稟報完情況,就告辭走人了。走之前又說了句:“秦學士還說,郭勳的事情並不用急,多等等沒壞處。”


    那張紙條仍然放在桌案上,據說裏麵寫著能輕易弄死郭勳的內容。


    紙條仿佛散發著魔鬼般的誘惑,勾引著秦太監很有打開看看的衝動。


    但理智又告訴自己,如果打開紙條看過後,就會失去可貴的自主權。


    今日午間,秦德威正在家裏養精蓄銳的時候,中書舍人方佑又過來了。


    這次方舍人登門,還是傳達禦批內容的。


    第一個就是,皇帝隻允許秦德威嫡子成年後,再行讓襲爵位,在此之前,秦德威就是伯爵,其餘不變。


    秦德威迴應說:“看來我不能繼續在家悠遊,該去文淵閣入直了。”


    這個關於爵位的禦批,算是在“伯爵入直文淵閣”這個富有爭議的問題上,進行“蓋棺論定”了。


    皇帝都作出了如此明確的表態,那秦德威就沒道理以“有爭議”為借口,繼續賴在家裏偷懶了。


    方佑連忙先稱賀道:“中堂為國鎮守邊疆兩月,恭迎中堂凱旋歸來!”


    然後他繼續傳達說:“關於中堂第二封自辯,皇上禦批下部議了。”


    這裏說的,就是秦德威抱怨嚴世蕃品級隻比自己低一品半那個“自辯”。


    “下部議”可以理解為批轉到“有關部門”,讓“有關部門”研究上報。能負責官員品級的部門,當然就是吏部了,對此秦德威隻能同情下許天官。


    調節秦中堂和嚴閣老兒子之間的品級差別過小問題,這可真是一個充滿了“樂子”的美差事,秦德威很好奇,吏部最後會怎麽調節。


    正當秦中堂以為,方舍人的傳達到此完畢時,卻又聽到方舍人說:


    “另外還有一件禦批,先前陸炳奏稱,武定侯郭勳在大同實乃受奸人蒙蔽,請免其重罪,皇上準了。”


    作為秦中堂的心腹,方舍人當然知道郭勳與秦中堂之間的關係,如果郭勳免罪出來,當然不可不防。


    他剛想就此發表幾句意見時,卻又聽到秦中堂開口歎道:“為何郭勳稍微有點動向,人人都如臨大敵似的跑到我麵前來說?


    在我眼裏,郭勳就是一個將死之人,我懶得在他身上多花半分心思!”


    已經為秦中堂準備了三條建議的方舍人無言以對,隻能暗暗感慨,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秦德威不把郭侯爺當迴事,但別人不一樣。


    十幾年積威擺在那裏,曾經連兵部尚書都能運作的郭勳在大部分人心裏,還是很有份量的。


    禦批才下到錦衣衛,郭勳就從詔獄裏被放了出來,陸炳親自將郭勳送迴了武定侯府。


    這一切都是公開的,陸炳並不介意讓別人看到和猜測什麽,他的本意就是要借此來宣示自己的“威望”。


    迴到武定侯府,郭勳身份轉換為主人家,又盛情邀請陸炳接受款待,陸炳也欣然留下了。


    兩人先前在詔獄中就已經“溝通”過多次,早就有了很多基礎,今日酒過三巡後,話也就說得更開了。


    郭勳看著才剛三十的陸炳,又想著自己這兩年的經曆,別有感慨的說:“老夫年歲已高,今後朝堂就是你們年輕人的朝堂了,老夫也隻能做個輔翼罷了。”


    陸炳笑道:“侯爺言重了,不過在下確實想有所作為,今後還請侯爺多加指點才是。”


    郭勳以前是“第一武臣”,而陸炳想做今後的“第一武臣”。


    郭勳直言不諱的說:“陸大人你在大多數人心中,目前還是個天子寵臣,也僅此而已。


    所以陸大人若想有所作為,必須要先突破這個刻板印象,不然總是難以服眾。”


    這話確實有道理,陸炳果然很感興趣的問道:“如果去做?”


    很多時候,指出問題所在容易,但最難的是如何解決問題,


    郭勳答道:“說起來也不難,有現成的例子擺著,看看那秦德威就知道了!秦德威本身也是寵臣,但如今誰又敢把他視為單純的寵臣?


    再說秦德威為何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他總是出手幹涉其他事務,從人事到錢糧,從刑名到邊務,什麽都想插一手。等時間久了,別人也就習慣他的影響力了!”


    陸炳無語,聽你郭侯爺這意思,秦德威之所以如此強權,就是因為喜歡“多管閑事”?


    不過對於效仿秦德威,或者說向秦德威學習,陸炳並不介意,隻要能成功,學習效仿又算什麽?


    郭勳也擔心陸炳年輕氣盛不服人,剛才說完後就觀察了一下,發現陸炳並沒有流露出特別的嫌棄。


    這才總結說:“總而言之,就是抓住合適機會,不停的施加影響力!如果別人這樣做,或許會犯忌諱,但秦德威有嘉靖男兒之稱,才得以被縱容。


    從這個角度看來,你陸大人的底蘊其實不亞於秦德威,所以某種程度上是可以效仿秦德威的。”


    別人動輒會害怕被皇帝猜忌,但在陸炳身上,卻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


    此時嘉靖皇帝身邊已經沒有真正的親人了,陸炳這個奶兄弟份量自然不一樣。


    這時候郭勳又拋出了一個問題:“要說機會,眼下就有,陸大人可否知道,朝堂下麵時間最大的事情是什麽?”


    陸炳不假思索地答道:“增補大學士!”


    無論換誰來說,也不會有比是否增補大學士更大的事情了。


    但郭勳卻搖了搖頭說:“老夫看的真切,無論是否新增大學士,對朝堂都不會有太大影響。”


    有夏言、嚴嵩、秦德威三個權臣在,中樞根本不可能有第四個權臣存在的空間。多一個內閣大學士也是擺設,少一個也無關緊要。


    陸炳不同意說:“再怎麽說那也是新增大學士,還能有比這更大的事情?”


    郭勳這才答道:“真正的朝堂大事,甚至是影響未來格局的大事,乃是皇上有意增設軍機處,專門應付各地加急奏疏,而且用秦德威主持軍機處!”


    陸炳真不清楚這些,訝異的說:“你又是如何得知?”


    郭勳有意展示“實力”,就詳細的解釋說:“你也知道,老夫曾向皇上舉薦了高士段朝用輔讚玄修。


    而這些情況,就是從段仙長那裏得知的,應該是皇上因為不能專心修煉而困擾,諮詢過段仙長。


    而且這事早就有過苗頭,當初俺答入侵,陛下緊急召見無逸殿文武大臣商議時,秦德威就提出過設軍機處。


    以秦德威之實力,既然有了想法,能不發力鼓吹和推動?所以增設軍機處這事,在將來至少也會成為最大最熱的議題!”


    陸炳承認這事很重要,但還是沒看出來,這件“大事”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然後就聽到郭勳說:“之所以說這是你的機會,就是你能在這件大事上施加影響力!


    如果你能阻止軍機處設立,或者是阻止了秦德威執掌軍機處,那天下人都會對你刮目相看!<huo.


    從此以後,就沒人會把你隻當成一個寵臣看待了!這就是你想有所作為的第一步!”


    但萬事都不可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陸炳很敏感的迴應說:“這樣必定會得罪秦德威!”


    想在朝廷做任何事,都要預先考慮假如得罪秦德威的後果。


    當然陸炳並不是害怕得罪秦德威,在朝廷裏除了皇帝就沒有能讓他害怕的人。他隻是怕麻煩,尤其是毫無必要的麻煩事。


    郭勳早有準備的答話說:“對於一件事情,可以施加影響的方式大抵有兩種,一是促進它,二是阻止它!


    以這次來說,你即便促進了軍機處設立,對你也是毫無用處!別人隻會以為這是皇上對秦德威的信重,沒人會認為你有多大的能力!


    所以你如果想收取最大的聲望,或者說將聲望從錦衣衛擴展至整個朝堂,那麽除了阻止秦德威執掌軍機處,又能選擇什麽?”


    陸炳仿佛自言自語道:“秦德威畢竟在大同剛幫我立了功,也不好恩將仇報。”


    郭勳故作痛心疾首的說:“陸大人你糊塗啊!秦德威與你不是同路人,完全沒有必要偏心於他!


    況且在大同時,並不是秦德威主觀上想幫你立功,而是秦德威利用了你!


    你在秦德威眼裏也就是個工具,他就是用你來避開不便之處,你又何必感念什麽?


    若今後陸大人想在朝堂有所作為,就不可感情用事,一切從眼前實際利益出發!


    我敢肯定,在秦德威有需要的時候,他肯定也說踩你就踩你,絕對不會猶豫!”


    陸炳沉吟片刻後,放下了僅存的思想包袱,再次開口說:“你先說說,我又該如何去做?


    說實話,若想反對秦德威,我根本不具備那個實力,甚至連發言的機會都不會有。”


    直到現在,郭勳才可以確定,這陸炳終於上道了,於是也拿出了幹貨:


    “並不需要你自身具備什麽實力!據我觀察,朝中反對秦德威的人並不算少,隻要你能整合起來,就是成功的基石!


    就說夏言、嚴嵩這兩個閣臣,就絕對不會同意再設什麽軍機處,更不要說讓秦德威執掌軍機處。


    但這兩個閣臣也是有問題的,他們彼此之間同樣互相不信任,即便是共同反對秦德威,也會擔心另一方拆台!


    所以他們過去對秦德威的反抗一直不成功,一是彼此提防無法使出全力;二是總能被秦德威輕而易舉的分化,並各個擊破!”


    聽到這裏時,陸炳就已經明白,郭勳想說什麽了。


    “而你陸大人,就可以充當一位中間人,在夏言和嚴嵩之間做好協調,為夏言和嚴嵩互相擔保!


    這樣能讓夏言和嚴嵩都能放心,集中全力共同去應付秦德威,不必擔心背後被捅刀子!


    而夏言和嚴嵩在麵對秦德威奪權時,也需要有你這樣的角色,來充當臨時的粘合劑,以便於共同對外。


    傳了出去,仿佛就是你組織起了反對秦德威的勢力!這都可以化成你的威望!


    到最後,如果真能大獲成功,阻止了設置軍機處或者秦德威執掌軍機處,你的聲威就立刻更上幾層樓,沒人敢再把你當成無足輕重的角色!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能收獲兩個大學士的信任!足夠抵消得罪秦德威的後果了!”


    ------題外話------


    這狀態真是無語到暴躁,明天再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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