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嚴閣老、王尚書、張尚書、王尚書、張學士、秦學士、為首的大臣,與本地縣學士子們度過了令人難忘的一天。


    經過士子們聯句創作,又經過嚴閣老和秦學士親自潤色,集體作成了《福瑞賦》、《思恩賦》這兩篇文章。


    一篇是追思獻皇帝並向上天祈福,一篇弘揚皇帝孝道,象征著殿上朝臣和故鄉父老一起對皇帝德行的崇仰和認可。


    場麵如沐春風,其樂融融,金烏西墜,興盡而散。


    或許有人疑惑,祭祀大典用的文章有那麽重要?值得嚴閣老如此付出?甚至不停對秦德威妥協?


    如果這都不算重要,那麽嘉靖朝就不會出現青詞宰相!認識不到這點的,在嘉靖朝肯定混不好!


    在迷信的嘉靖皇帝心裏,什麽禱文青詞祭文之類的東西,都是與上天和神靈進行精神溝通的途徑,絕對不可以輕視。


    在小丘上一團和氣的嚴閣老和秦學士下來後,各自冷哼一聲,分道揚鑣而去。


    少年張居正也跟著同鄉前輩張璧走了,他感覺這輩子十幾年加起來,都沒有今天一天見識的多。


    兵部尚書王廷相進了城,直接就去拜訪首輔夏言了。


    此時夏言正獨坐喝茶,看在王廷相眼裏,與今日漢水邊上的熱鬧形成了強烈對比。


    夏言請王廷相落了座,然後主動開口問道:“你也是為秦德威而來的?”


    王廷相的答話在嘴邊轉了轉才出去,“我到此非為秦德威,而是為夏桂洲你而來!”


    但說完後,王廷相忽然就感覺到,這句話似乎很有秦氏特色。


    隨後王廷相將今日之事簡單說說,然後對此評論道:“秦德威今日與嚴嵩聚在一處,共襄盛舉,乃是從來未有過之事。”


    接著他又強調了一遍說:“在今日之前,秦德威從來不與嚴嵩合作,而今日就是第一次,所以我為夏桂洲你而深感憂慮!”


    夏言便迴應說:“秦德威想的還是少詹事?他找嚴嵩無異於與虎謀皮,嚴嵩絕對不可能放過他!”


    王廷相歎道:“情況並非一成不變,你的想法也不要固執不變啊。不隻是少詹事問題,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苗頭,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夏言咬了咬牙說:“這次若想讓我支持秦德威,我也有條件。”


    “等等!”王廷相忽然阻止了夏首輔繼續說下去,“可能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其實秦德威說了,並不需要你支持他。”


    夏言:“......”


    這踏馬的不要自己支持,那還讓你王廷相來說什麽?


    看著夏首輔錯愕的表情,王廷相心裏莫名的有趣,一不小心又學秦氏特色了,好像這樣“欠揍式”說話確實也挺有意思的?


    不隻是王廷相,嚴嵩也沒有迴住處,他去了顧璘那裏,撫慰顧璘那破碎的心思,表達對顧璘依舊支持。


    白天時候,顧東橋當眾被掃了麵子,新傷舊傷齊齊發作,心情十分抑鬱。


    有些話嚴嵩不方便說,但可以由嚴世蕃說出來,他對顧璘勸道:“顧東橋請聽我一言,你無須喪氣,還請振作精神!


    少詹事這樣東宮官員人選,能主動建言又不招致非議的,無非就是大學士、禮部尚書,其它朝臣都不合適。


    而當今大學士中,顧閣老遠在京師,隻有夏言和家父在天子左右,但天子又不大可能聽從夏言。


    因為詹事已經由夏言的老師陸深擔任了,少詹事不可能再用夏言的人。


    而禮部尚書張潮又因為避嫌,不好推薦秦德威,但他同時又不能推薦別人來幹擾秦德威,所以隻能一言不發,這次可以忽略張潮。


    總而言之,在少詹事問題上,目前真正能說上話的隻有家父,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隻要家父還支持你,你就是最有力的競爭者!”


    顧璘不由得歎了口氣,“我忽然又沒有信心了。”


    嚴嵩便安撫說:“今日與秦德威隻是偶遇,迫不得已臨時合作,但我絕對不可能支持秦德威做少詹事。”


    及到次日,太陽照常升起。今天不放假了,大臣們又到卿雲宮外麵集合,等待朝見。


    嘉靖皇帝大概也緩過來了,傳旨升座,讓大臣入朝。


    今日滿朝文武最靚的還是嚴嵩,本來這種禮節性會麵沒有什麽正事,但嚴嵩還是無中生有的奏道:


    “昨日臣與秦德威等人信步考察縣學,與本地士子相聚,從中得知,如今本地父老盡知陛下之孝道,並感念涕歎矣!


    感歎之餘,數十人齊心聯手製成賦文兩篇,曰福瑞,曰思恩,以慰陛下思親之義,並告上天以庇聖躬,彰陛下孝道為天下之表率!”


    隨駕的文武大臣有百餘位,消息不靈通的人聽到這裏驚詫莫名,嚴閣老居然與秦學士這對死敵居然合夥作案了?


    嘉靖皇帝將兩篇賦文都看幾遍,不禁動容而感慨。


    經過兩大高手潤色的賦文,肯定差不到哪去,更不用說背後代表著故鄉民心這層重要意義。


    隨後嘉靖皇帝就吩咐道:“抄於表冊,用於典禮。”又嘉獎道:“具名大臣,每人賞銀五十!”


    昨天參與了與本地士子聚會的大臣一起謝恩,其他人也隻能羨慕了。


    秦德威連連感慨,對於嚴嵩和夏言的鬥爭,史書上可能沒有那麽多細節。


    但親眼看到了,親身經曆過,就明白嚴嵩為什麽能一點一點的超越夏言,最終取而代之了。


    論起處理政務國事的能力,夏言確實比嚴嵩強,也真是想有所作為的。但嚴嵩實在太能舔了,簡直一舔遮百醜。


    本以為今日朝會再無事時,禮部尚書張潮忽然又出列,對嘉靖皇帝奏道:“臣彈劾工部左侍郎兼督理顯陵事務大臣顧璘!驕慢無人臣禮!”


    群臣立刻來精神了,還以為在今天這禮節性朝會,也就是聽嚴嵩拍馬屁了,沒想到還另有好戲!


    “昨日群臣與士子皆發自赤誠,感歎陛下之孝意,以手為心著作文章。但顧璘卻當場拂袖而去,實乃藐視聖躬,無禮之極!”


    張潮這幾句話,讓別人仿佛看到無數刀光劍影撲麵而來。而且更讓別人震驚的是,張潮竟然也幹這種事!


    在大家印象裏,張潮張尚書還是張學士時,為人還算誠樸實在,沒有刻意吹毛求疵或者捕風捉影的攻訐過誰。


    沒想到今天張潮像是變了個人,竟然挑頭開火。


    至於張潮發起攻擊的動機,眾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秦德威,都知道顧璘與秦德威正在競爭少詹事。


    少詹事說透徹點,還是皇家的家教或者管家性質。所以如果顧璘缺少對皇家的尊重,那就絕對不適合擔任少詹事了。


    但張潮的這番蛻變,還是令人很唏噓,難道真的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感受著周圍詫異的目光,張潮幾乎就想掩麵而走,權力鬥爭使人扭曲啊!


    他說他不想做,秦德威非讓他做;他想拒絕,秦德威不讓他拒絕。


    做人很挑理的嘉靖皇帝聽到後,轉向嚴嵩喝問道:“可有此事?”


    昨天嚴嵩是在場的當事人,還是地位最高的那個,對此問題避無可避,隻能奏答道:“確有此事,顧璘提前離席而去,但是......”


    說到這裏,嚴嵩忽然停住了,不敢再往下說了。


    本來他想說的是“情有可原”,但他忽然又意識到,刻薄嚴苛的嘉靖皇帝肯定非常討厭這四個很糊弄人的字。


    所以嚴閣老也隻能急忙停住後半句,以免惹火燒身。


    顧璘已經站了出來,免冠頓首,對嘉靖皇帝叩拜謝罪。這是朝堂老規矩了,被正式當麵彈劾的大臣,都要這樣做。


    嚴嵩皺起了眉頭,腦子急速運轉著。


    他現在明白,為何昨日秦德威蓄意挑釁和擠兌顧璘了,原來伏筆在這裏,就是要逼著顧璘走!


    可惜已經是後知後覺了,當時卻完全沒意識到這個隱患。


    還沒等嚴嵩想好怎麽救人,卻見身後一道黑影躥了出來,對嘉靖皇帝奏道:“陛下!顧璘隻是無心之失,本意絕對沒有藐視皇家!


    顧璘可是督理顯陵的事務大臣,怎麽可能不明白陛下孝意,怎麽可能不在乎追思獻皇帝!”


    眾人看清楚是秦德威後,又大吃了一驚,誰也想不到秦德威竟然會出來維護顧璘。


    當老師的張尚書彈劾顧璘,當門生的秦學士又出來幫顧璘說話,這對師徒到底在搞什麽鬼?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嗎?


    就是群臣還有點恍惚,秦德威這應該是替顧璘求情沒錯吧?就是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


    總強調“督理顯陵事務”幹什麽?強調一下顧璘因為工作特殊,本應該更加忠誠,但實際上反而更不堪?


    最後秦德威求情道:“故而臣以為,顧璘這是無心之小過,陛下不必苛求,隻以寬宏待臣子即可!”


    嘉靖皇帝不知為什麽,忽然開口質問秦德威:“你為何替顧璘求情?難道你不想做少詹事了?”


    這話問的太誅心了,但又能不答,秦德威半真半假的編造說:


    “顧璘乃是同鄉前輩,已經與我認識了九年,念及故舊之情,不得不出麵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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