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內,一片愁雲慘淡。


    本來嚴監生可以耍耍賴,或許有一定賴過去的可能。


    畢竟這隻是區區四夷館的差事,並不是皇帝聖旨委派的差,


    但嚴家父子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零杠五,事情反而更糟糕了。


    現在已經變成了全體朝臣的決議,嚴監生不奔波這八千裏都不行了。


    說實話,嚴監生已經後悔貪圖“彈劾秦德威第一人”榮譽,出手彈劾秦德威了。


    他也沒預料到,會有如此激烈的連鎖反應。


    一件屁大的事情,被秦德威整成了尚書侍郎大亂燉。


    在號稱言路暢通、彈劾盛行的大明朝廷,如果每一次彈劾都這麽折騰,那朝廷早就四分五裂、分崩離析了。。


    你秦德威為什麽就不能像其他官員一樣,假裝大度寬容,按照規定套路,低調等待機會再搞報複?


    別人正常報複大都是貶官外地為止,比如當年張孚敬報複探花徐階,也隻是將徐階貶成府推官。


    你秦德威報複人,居然是近似流放,還是八千裏的!


    有朝一日權在手,定要比秦德威更狠!


    憤怒歸憤怒,痛恨歸痛恨,在自家父親前途的問題上,嚴監生還是拎得清的。


    他有點哽咽的說:“兒子我此去經年,與父親相隔萬裏,心裏難免牽掛。


    如今臨別在即,隻想再強調幾句,父親千萬不要再與秦德威直接衝突,您如今要盯著的是夏言,不是秦德威!”


    嚴尚書心情鬱悶的說:“我明白!”


    正二品與一個從五品衝突,打贏了沒什麽好處,打輸了更虧,更別說還很難打贏。


    嚴監生又道:“未來大致如何去做, 先前已經說過, 隻要父親早日入閣,兒子我就能早日迴京!”


    推動“第二次大禮議”,就是嚴氏父子認定的良機,隻要能抓住這次良機, 總能更進一步。


    但被秦德威打擊了這一次, 嚴嵩也沒那麽有信心了,歎道:


    “雖說看清形勢便能趁勢而起, 但事情仍然未必如願, 誰也不知道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


    嚴世蕃卻沒有絲毫的動搖,給父親鼓勁說:“兒子我舉一個例子, 父親您就看那左都禦史霍韜!


    這些年他被秦德威三番兩次的打擊, 在朝中人緣也不是很好,但卻依然屹立不倒!


    如今也是加了太子太保,班位隻在吏部尚書之後。原因為何?還不是因為當年大禮議迎合皇上的情分!”


    說著說著,嚴世蕃的瘋狂勁頭又上頭了, 叫囂著說:“所以父親不要考慮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


    你隻管迎合皇上, 瘋狂的迎合皇上,不要任何臉的迎合皇上!


    夏言也好, 秦德威也好, 都不用管他們做什麽!


    父親你隻要比他們更不要臉, 能更沒有底線的迎合皇上, 你就一定能笑到最後!”


    於是嚴尚書更鬱悶了, 難道他嚴嵩的前途未來, 隻能靠比夏言、秦德威更不要臉、更能舔皇帝?


    嚴世蕃就反問了一句:“要不然, 父親你能拿什麽贏?”


    千言萬語憋在心裏, 嚴尚書隻能煩躁的對兒子揮了揮手:“早些睡吧!明天還要上路!”


    傍晚時分,大理寺丞曾銑結束了繁忙的工作, 迴到家裏。


    今天,又是被人當成秦德威他爹的一天。


    曾銑忍不住把便宜兒子叫過來, 一起吃晚飯。


    秦德威疑惑的問道:“老爺到底有什麽話要講?”


    曾銑心情複雜的說:“寺卿說,以後朝議會推,但凡涉及到你的時候,都請我去列席。”


    秦德威驚道:“何至於此!不合規矩!”


    京城成千上萬的官員, 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參加廷議廷推的!


    基本門檻就是正三品,以及科道的掌科掌道,而曾銑隻是個正五品。


    曾銑鬱悶的說:“這是許天官提議的, 廷臣全部同意!什麽規矩能比這大!”


    秦德威還想說點什麽時,忽然有人來傳話, 說是王廷相請他過去敘話。


    秦德威無奈,就知道王廷相事多,喜歡問東問西!


    兩個王尚書裏麵,王以旗王師叔這個尚書等於是白撿的,自我想法不多。萬一尚書沒了就沒了,大不了迴老家教書去。


    而王廷相一路幾十年官場全靠自己打拚,比較心細, 喜歡琢磨,以及刨根問底。


    看在又幫忙站台的份上,秦德威還是應邀去了。


    果不其然, 秦德威到了王廷相家書房, 上來就遭遇了一記靈魂拷問:“你這次折騰,到底是為什麽?”


    秦德威敷衍著答道:“率性而為使人念頭通達, 爽就完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王廷相不依不饒的說:“人都要趨利而為, 老夫實在看不出你有什麽獲利。”


    秦德威半真半假的答道:“就是想把煩人的嚴世蕃打發遠一點,免得這兩年幹擾我!畢竟這兩年可是我在官場發育的關鍵時期!”


    確實也有點這個因素,按照官場點到為止、不能弄死的規矩,那就隻能趕到八千裏外,眼不見心不煩了。


    而王廷相半信半疑,又質疑說:“報複一個小小監生,這對你算什麽獲利?


    既然不為利那就是圖名了?用你的話說,就是凹人設?”


    秦德威自我吹噓了一波說:“以我如今的地位,像今日這種小場麵,能增加什麽名望?”


    王廷相縱橫官場四十年,眼光還是很毒辣的,立刻又提出了另一種設想:


    “但老夫總覺得,你就是刻意製造與嚴介溪的對立?或者說,刻意讓別人看到,你和嚴介溪之間的對立?是不是這樣?”


    關於這個問題,對張老師或者王師叔,秦德威都可以坦誠說,但對王廷相不行。


    畢竟王廷相與夏師傅是盟友,理論上目前與嚴嵩也是友軍。


    秦德威斜著眼,含含糊糊的說:“老前輩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王廷相追問說:“既然你不讓老夫亂講,老夫就說說別的,你為什麽要與嚴介溪對立?


    老夫還有個感覺,你今天是不是有意放了嚴介溪一馬?可你又為什麽要放嚴介溪一馬?


    既要製造對立,又要故意放水,用你的話說,這不是既當又立嗎?你又為什麽這樣做?”


    秦德威:“......”


    王老前輩你這是十萬個為什麽嗎!


    王廷相又道:“老夫隻是想與你交交心,你我已經認識七年了,但你還是讓老夫捉摸不透。”


    秦德威歎道:“老前輩你想跟晚輩交心也可以,但以後就不要跟夏閣老交心,你能做得到嗎?”


    王廷相驚得睜大了老眼,你秦德威狂妄的上限到底在哪裏?


    真踏馬的是當著從五品的官,操著大學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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