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首先去拜訪王廷相,也是因為秦德威對王廷相的政治立場比較明確,知道王廷相和夏師傅是比較靠近的,算是自己這方的人。


    看王廷相的履曆就知道,以張璁(張孚敬)為代表的大禮議功臣當權後,以王廷相的雄厚資曆和名望,早該迴京師做侍郎尚書了。


    然而他不是在地方當布政、巡撫,就是在南京當尚書,年近六十了,熬到張孚敬權勢漸漸衰落,才能迴京師朝廷,這肯定與張孚敬不對路啊。


    而王以旗王侍郎雖然從鄉親關係上更近一籌,可秦德威對王以旗的政治立場毫無了解,冒然去拜訪也是存在風險的。


    到京師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休息一晚後,秦德威對馮家人說明了情況,然後就從三吳會館出發了。


    他雖然不知道王廷相家住在哪裏,但他知道都察院在哪啊。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這三法司,與其他衙門並不在一起,因為風水上的原因,都集中在西城。


    像王廷相這樣工作勤勉的老派幹部,大白天肯定不會翹班喝酒娛樂去,所以去工作單位都察院找他沒錯。


    於是秦德威差不多花了將近一個時辰,從京城東南來到了西城,找到了都察院。


    又給守大門的書吏塞了點錢,說自己是掌院事王總憲的故人,讓人將自己名帖送到裏頭去。


    都禦史,敬稱總憲也。


    王廷相的私人門子和長隨自然還記得秦德威是誰,也知道自家老爺在南京時與秦德威往來密切。畢竟才離開南京一年,印象尚未消散。


    所以他們也沒耽誤,就稟報給了王廷相,然後就傳了話給大門,立刻帶秦德威進來拜見。


    這很讓門廳的書吏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平平無奇的少年人居然真的是王總憲故舊人,沒有故意吹水誇大。


    都察院的格局與別出不同,占地方大,小院落特別多,畢竟名義上有十三道百八十個禦史,別的衙門哪有這麽多官員。


    秦德威雖然第一次來,但愛看網文的人都不會對都察院感到陌生,但凡想刷名聲的主角,能離開都察院係統的配合嗎?


    王大司......不對,現在應該稱為王總憲沒在正堂,正坐於東側花廳見客,還有三四個官員坐於下首。


    秦德威沒管別人,進去見了禮,然後呈上禮物。像秦德威這樣高情商的人當然明白,時隔一年再次拜訪,怎能不帶禮物呢?


    禮物也沒什麽不能給外人看的,就是一本秦德威親筆的手抄書,這也是文人之間的一種習俗。


    大家互相拜訪,不知道送什麽禮物比較合適時,就親筆錄書一本,送給對方聊表心意。


    王廷相拿著手抄書看了眼,封皮上兩個大字是《大學》,左下角一行小字是“秦德威抄錄”。


    他便很不滿意的說:“怎麽隻是《大學》?一年不見,還是如此偷奸耍滑!”


    秦德威無語,送手抄書就是個禮節性意思啊!在意那麽多細節作甚!


    畢竟經典名著中,《大學》字數最少,還不到兩千字,手抄起來最省力。


    王廷相又道:“你不是攻春秋經麽?下次抄本《左傳》來看,老夫也許久沒有讀春秋左傳了。”


    秦德威:“......”


    這可是二十萬字的書!隻聽過胡宗憲手抄過《左傳》送給嚴嵩!


    當然,王大中丞您要能撈出馮老爺,給你抄也不是不可以。秦德威想了又想,還價說:“要不送首詩吧。”


    在座的其他幾個官員聽到這裏,哪還能不明白?


    王總憲與這少年對答如此隨性不拘禮,那後麵肯定還有私人話要說,他們還在這裏礙眼幹什麽?於是眾人紛紛起身告辭。


    等別人走完,王廷相臉色一正,感慨道:“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馮恩來京師。”


    秦德威疑惑的問道:“在下尚未說明來意,老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王廷相答道:“你在路上為了保護馮恩家人,都把秦太監的家人打了,還能不知道你幹什麽來的?”


    秦德威很意外,事情這麽快就傳到王廷相這裏了?再細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都察院是幹什麽的,是專門風聞言事的地方,如果消息都不靈通,喝湯都喝不上熱乎的,那還風聞個什麽啊。


    “其實,我也被權閹家人打了。”秦德威不知如何對答,就先賣個慘吧。


    對秦德威知之甚深的王廷相用“嗬嗬”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然後點頭道:“爾小小年紀,就能秉承正義不畏權閹,有吾當年之風範啊。”


    秦德威無語,前半句表揚的好好的,怎麽最後一句就變了味了。


    王廷相點完頭,又搖了搖頭:“就是現在太監不太行,太弱了。想當年,劉瑾號稱立皇帝,那氣焰何等熏天。吾輩正人與劉瑾殊死搏鬥......”


    老年人都這樣,喜歡懷舊,秦德威是來拜碼頭的,隻能耐心聽著。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了王廷相講他出任陝西巡按時,查抄劉瑾老家的光輝曆史,這應該就是結尾了。


    終於趁著王廷相喝茶的工夫,秦德威趕緊問道:“馮大人現狀如何?”


    王廷相就介紹情況說:“去年下了詔獄時,被錦衣衛拷打過,聽說受了不少罪,但他死扛到底,什麽也不肯招供。在前幾日,已經從詔獄移交到刑部大獄了。”


    說到這裏,王廷相抬手指了個方向:“刑部就在旁邊。現在境況應該好多了,在刑部大獄裏,他吃不了多大苦頭。”


    秦德威便又繼續問道:“在下可否去探望?”


    王廷相答道:“馮恩畢竟是欽犯,外人公然探望當然不行。”


    秦德威懇求道:“煩請老大人想想辦法。”


    王廷相歎口氣道:“還好如今是在刑部,都是文官衙門。或許可以安排機會偷偷探視,待老夫想想怎麽做,有了眉目再告訴你。”


    能說到這個份上,秦德威已經很知足了,也隻能先將王廷相這份心意記下。


    這時候,長隨拿個帖子站在花廳外麵說:“老爺!今晚有個文會,邀請老爺參加!”


    王廷相作為前七子組合裏,在朝中碩果僅存的人,這樣談文論藝的場合,邀請他再正常不過了。


    但王廷相卻很厭煩的說:“不去!”


    這讓秦德威很是奇怪,王大中丞您作為文學大佬,聽到文會為什麽如此厭煩?這種場合應該是您作為文壇大前輩裝逼的時候啊?還有文人厭煩裝逼的?


    那長隨又提醒了句:“這次王慎中也去!”


    於是王廷相更不想去了,秦德威忍不住就問:“這是為何?”


    王廷相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問題,想了半天,就說:“老夫看王慎中,就好比南京顧東橋看你,明白否?”


    秦德威秒懂,水平不到家的老前輩被更天才的後輩屢屢吊打了唄......


    不過打量著麵前的秦德威,王廷相突然又改了主意,似乎有個計策叫驅虎吞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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