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一段時間,中舉的士子將會非常忙碌。次日官方設有鹿鳴宴,所有新科舉人參加,還要尬歌尬舞,歌是鹿鳴歌,舞是魁星舞。


    反正秦德威想象不出曾先生是怎麽表演的,沒眼看,之前馮知縣還問秦德威湊不湊熱鬧,秦德威就拒絕了。


    然後全部同科舉人要聚會一次,互相認識混臉熟,這叫會同年。


    再就是拜老師、拜房師,還要弄鄉試錄、刻印考卷,還有接受在南京的同鄉招待,以及私下小範圍的聚會狂歡。


    所以新舉人的熱鬧事情多了去了,行程滿滿。還有,中了舉人就可以被普通人尊稱叫老爺了!


    當然對於三千多舉子來說,考完還能繼續熱鬧的,也就隻有百分之四,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六都已經打點行李準備迴家了。


    小學生的房客裏,曾先生不算,李春芳、沈坤、章煥都中了,隻有五百年後最出名的吳承恩沒中。


    特別是江北四人組兩個月來同進同退,最後隻有吳承恩落榜,這對吳承恩的刺激有點大。


    本來成為百分之九十六的失敗者也許沒什麽感覺,但要成為朋友們當中唯一的失敗者就很難受了。


    江北四人組裏,其他人都要忙於出席各種活動,實在沒時間關心好友,又怕吳承恩過於消沉,於是就讓秦德威來幫忙看著吳承恩。


    “這幾天,吳兄弟就托付給你照看了。”曾銑把吳承恩領到青溪宅,對秦德威交待說。


    秦德威看了眼很喪的吳承恩,長歎一聲道:“鳳城簫鼓夢中聞,天上人間自此分。鄉路三千俱是水,世情一半不如雲......”


    啪!曾銑拍了小學生腦袋一下,打斷了詩意:“讓你看著人就看著人,不許再作詩!”


    秦德威十分不忿,這曾先生中了舉人就變成曾老爺了,竟然敢對自己動手了。


    等曾老爺走了後,秦德威看著生無可戀的吳承恩就發愁。


    他秦德威行走江湖,拿手的是裝逼和整人,安慰人這種事真不擅長,他的人設也從來沒有暖男屬性啊。


    曾老爺把吳朋友丟給自己照看安撫,簡直是強人所難。


    突然秦德威遞給吳朋友一支筆:“要不,你寫寫小說話本,以此排遣心情?”


    縱然吳承恩此時心情低落,此時也懵住了,這是什麽安慰人的套路?勸人寫小說是什麽鬼?


    秦德威歎口氣,這吳承恩跟文征明一樣,也是一輩子考不中舉人的多才多藝型科舉老撲街。


    又真誠的建議說:“你可以編一編唐僧取經的故事,寫本西遊記,發泄一下對這世事憤懣的心情。”


    吳承恩繼續懵逼,就一次鄉試不中而已,怎麽就對世事憤懣了?二十多歲沒考中舉人就憤世嫉俗,是不是也太早了點?


    秦德威苦惱地撓了撓頭,自己還是算了,實在不是這塊料,另請專業人士來安慰吳朋友吧。


    於是秦德威就帶著吳承恩,向南一直過了板橋,來到了秦淮河南岸。又見這裏街頭巷口,無數鄉試失意的讀書人在出沒。


    春風得意的那一小撮少數人,現在正忙於出席官方活動,還沒顧得上來這裏慶祝。


    秦德威偷偷觀察了幾眼旁邊的吳朋友,隻見他神色果然沒那麽垂頭喪氣了,反而多出了幾分對未來的希望,以及對生活的期待。


    秦德威點點頭,果然來對了,大家都知道要找專業人士。也就曾老爺這種不懂行的,才會把吳承恩丟給自己這個小學生。


    秦德威隨便找了家門口,在那裏一站,但門口迎客的忘八第一時間沒什麽反應。


    於是秦德威扭頭就走,邊走邊對吳承恩說:“這家不行。”


    吳承恩不能理解,你連看都不看,一句話也沒問,怎麽就知道這家不行?


    又換了一家門口,秦德威還是在門口一站,立刻就有忘八上前來笑道:“莫非是秦小先生當麵?”


    秦德威便對吳承恩道:“這家看來可以!”


    吳承恩愕然無語,他總算明白小學生的腦迴路了。能認出你的就是可以,認不出你的就是不行?


    你一個十三歲的小屁孩,在秦淮舊院臉麵有多大啊?曾兄說這個弟子外號小霸王,你難道還能在這裏吃霸王餐?


    秦德威指著吳承恩說:“這是江寧縣馮老爺朋友,這次鄉試失利心情不好......”


    那忘八連忙接上話說:“包管排憂解悶,忘卻煩惱!”


    秦德威掏出一錠銀子,塞在忘八手裏,又吩咐道:“這是定金,他想呆幾天就呆幾天,然後你們去縣衙找馮老爺結賬!馮老爺不在就對秦捕頭說!”


    那忘八麻利的收起銀子,一邊拉扯著欲拒還迎欲說還休的吳承恩進去,一邊對秦德威說:“小先生放心!”


    完成任務!秦德威拍拍手就走了,順路去王憐卿那裏喝喝茶聽聽曲兒,雖然總是被王美人嘲笑把曲調改得亂七八糟。


    等秦德威迴到家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然後就看到李春芳在家裏等著自己。


    “李洞主怎麽自己來了?”秦德威很詫異的問。


    因為李春芳很少單獨出現在這裏,一般都是和曾先生,啊不,和曾老爺一起過來。


    “叫李老爺!”李春芳先是很不滿的糾正了一下稱唿,然後才說:“我今日感到有些不妙,好心為你通風報信來的!”


    秦德威更詫異了:“在下好端端的,有什麽不妙?”


    原來李春芳和曾銑作為新科舉人,今日接受了揚州同鄉的招待,這很正常。


    然後在宴席上,曾銑還在單身未婚的狀況被爆了出來,登時就引起了巨大轟動。


    在男性普遍婚姻年齡在十八到二十的本時代,一個三十出頭還未婚的活舉人,簡直如同稀世珍寶。


    揚州位於運河長江交匯處,又是鹽業中心,有錢人也很不少的。當即就有不止一人想提親,或者做媒說親,沒有一個窮人!


    甚至還有一個號稱家產十萬金的鹽商出手提親,想要把親妹妹嫁給曾先生!


    臥槽!秦德威拍了拍額頭,大意了大意了!


    他一時偷懶,居然忽視了曾老爺吸引力,放任曾老爺在外麵應酬而沒有跟隨,這下可招蜂引蝶了!


    一個窮逼秀才和一個舉人老爺,那絕對是兩種概念!一個舉人老爺就代表鄉宦身份,代表著全家特權!


    李洞主很關心地說:“秦小哥兒你要小心啊!這個爹要是沒了,就很難再找更好的了!”


    秦德威有點疑心,你李洞主為什麽看著如此心虛?你一個揚州人怎麽不向著你們家鄉人?


    莫非是你把曾老爺單身狀況說漏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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