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穹蒼?”


    冰桌前,月宮奴依舊端坐著,隻是眸中不免也湧出幾分錯愕。


    可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她很快接受了女裝道穹蒼出現在寒獄的現實——這很正常。


    月宮誨無法接受!


    一劍貫喉的痛,此時甚至遏不住他心中油然而生的驚恐!


    “黛兒……”


    “道穹蒼……”


    這哪裏會是一個人?


    這怎麽可以是同一個人!


    那方才老夫對他的所作所為……月宮誨幾乎停止思考。


    對麵男子正不疾不徐一步步走來。


    若隻看他的臉,他長得無比端正,麵如冠玉,目若朗星,整個一風度翩翩的君子形象。


    可若視線下移……


    其實就算不下移,還是不可忽視他那高聳的酥胸,盈盈一握的婀娜腰肢。


    他隻是撕掉了臉。


    他的裙子並沒有褪下!


    他依舊香肩似雪,秀色可餐。


    那兩條裸露在外的修長圓潤的大腿,更是極富彈性,對月宮誨而言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


    “不、不可能……”


    腦海裏思緒紊亂,隻剩下一個循環反複的念頭,以及幻想中黛兒姑娘去頭可食的美麗肉體。


    月宮誨甚至沒有出現反抗的意識,這位道黛兒已經來到他的麵前,俯下身子沁來芳香,卻給他套上了一個項圈。


    “什麽東西!”


    冰涼的觸感令人迴魂。


    月宮誨猛地清醒,卻發覺身子軟了下來,聖力失去了活性。


    “狗鏈,魁雷漢同款。”


    “這東西一戴,你的檔次一下拔高不少。”是個男聲!


    月宮誨絕望低下頭,發現脖子上多了個鐵圈,上邊係著一道道黑色令牌。


    捏起其中一令來看,其上刻著一個“禁”字。


    “狗牌,不用看了,你已經廢了。”


    不——


    月宮誨瘋狂咆哮,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難以發出。


    初戴禁武令,同時還這麽多枚的效果極為恐怖,他被壓製到幾乎要失禁。


    他努力繃著臀部,才不至於在這二人麵前,失去最後一片尊嚴。


    窸窣、窸窣……


    道黛兒大大方方蹲了下來,也不顧自己穿的還是裙子,軋過身子去,雙手在月宮誨身上摸來摸去。


    月宮誨幾乎痙攣,不住抽搐。


    見狀,冰桌後的月宮奴臻首往後一抵,不自覺蹙了蹙眉,唇齒一啟,欲言又止。


    “找到了嚶!”


    道黛兒很快從月宮誨身上摸出一枚通行玉佩,握著粉拳揮了一下,這才塞進自己胸裏,完事起身。


    也是在同時,失去通行玉佩的護持,徹底被寒獄規則壓製,外加禁武令項圈封鎖的月宮誨,一個招架不住……


    “噗噗噗——”


    惡臭,在牢房裏蔓延開來。


    “道穹蒼!”


    月宮奴手指微微用力,壓住了琴弦。


    她可以接受麵前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態發展。


    可她現今身上沒有半點靈元,就算能立即屏住唿吸……能屏多久?


    “啪。”


    道黛兒卻頭都不迴,往失禁老頭身上扔了一個小陣盤。


    陣盤激活,並沒有靈氣波動的痕跡,隻是淺淺改變了風向,將空氣往月宮誨身上輸送。


    “納氣陣,放心,氣味散不開來。”


    “你不會聞到,牢房外的人也不會因此被吸引。”


    “這陣盤更不涉及‘靈’與‘道’,隻是對風稍作引導罷了,引不動寒獄規則對異常的關注——這算不上異常,畢竟人走路都會帶風。”


    月宮奴依舊無法唿吸。


    客觀來講可能確實是聞不到臭味了,主觀感受上,她還是選擇了憋氣。


    可這些都不重要!


    三兩句話聽下來,月宮奴更加篤定了來人的身份:


    能對細節把控做到如此程度,甚至連“納氣陣盤”這麽低級的東西,都能在麵對半聖的時候掏出來。


    這說明早有準備。


    這說明連失禁,連自己的惱怒,可能都被提前算到了。


    除了道穹蒼,他還能是誰?


    “黛兒去哪……”


    “放心,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你的人我連一根頭發都不會動。”


    “你從什麽……”


    “放心,不是從一開始變的,我沒那麽惡心從小跟著你,也犯不著忍那個惡心去伺候你弟……黛兒我剛控製住不久。”


    “我不會跟你離開!”被打斷了兩次,月宮奴看上去依舊平心靜氣。


    “話別說得那麽早,打臉的滋味並不好受。”對麵卻是真正的雲淡風輕。


    “不管什麽原因,不管什麽理由!”


    “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會讓你放棄原則,破例而行,不是嗎?”


    “……”


    月宮奴張了張嘴,無法作出迴應。


    道黛兒笑著環顧一圈,沒有找到椅子,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冰桌之上,露出了半截光滑細膩的大腿。


    他捏著蘭花指也撫到了古琴之上,月宮奴觸電般提前收手,他便如願以償得以撥動琴弦。


    “錚……”


    弦音迴蕩,餘韻悠長。


    道黛兒似笑非笑,望著麵前這株被迫褪去了一切光環,慘淡了三十年的白蓮花,唇角微掀道:


    “失控的滋味,倘若味同嚼蠟,誰會冒那不測之險去觸禁犯忌呢?”


    “話又說迴來,食髓知味……偷吃過禁果的人,你又怎能肯定她一定不會再犯呢?”


    他俯去身子,好笑難掩道:“奴姐姐,你覺得黛兒妹妹說得,如何呢?”


    月宮奴能看到的隻有飽滿的胸口,也根本不想抬頭去看那張倒胃口的臉。


    這根本無法直視!


    可閉上眼睛後險些倒吸一口涼氣……


    可忍住吸氣的衝動後,又難受得無以複加……


    “別憋了,臉都憋紫了,沒有靈元還計較這些,窮講究!”道黛兒掩著嘴咯咯笑。


    “唿……”


    月宮奴已經頂不住那鋪麵而來的騷氣了。


    時隔多年再見,道穹蒼給人的壓迫感不僅沒有減弱,甚至可以說是變異了!


    “你打算如何處置誨老?”她隻能轉移話題,但話題可以轉,視線轉不了一點。


    月宮誨那邊更加汙穢,不用看月宮奴都能……她也並不是很想去想象那般畫麵!


    “誨老?”


    道黛兒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還管他叫‘誨老’,是黛兒妹妹被欺負得不夠嗎?”


    “那月宮誨?”月宮奴並沒有糾結在稱唿上,“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看你。”


    “我的建議是……”


    “你不必為我提建議,你隻是一個手無寸鐵的罪人哦,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奴姐姐~”


    月宮奴輕輕嗬出了一口氣,十指緊攥,捏皺了裙擺,卻隻能無力鬆開,“……殺了他,你走不出寒宮帝境!”


    道黛兒並沒有接這話。


    交疊的大腿在半空劃過美麗的弧度後,他優雅起身,來到了冰桌後麵月宮奴的身邊。


    月宮奴皺眉側過上半身,保持安全距離。


    道黛兒卻頂著挺翹的臀兒一撞,好在月宮奴早有警惕,提前起身閃避,沒有給撞到。


    “早走開不就好了,真是的……”


    道黛兒嘟嘟囔囔的鳩占鵲巢完,坐在了牢房內唯一的椅子上,這竟是張木椅,而非冰椅。


    落座之後,他總算明白月宮奴為何老是倔著側臉跟自己說話了。


    並不是她側臉比較好看。


    也並不是她人在寒獄,性子反而變得更傲了。


    目光往牆角邊的屎黃色一掃後,道黛兒脖子一抻,幹嘔一聲,扭過頭打了個激靈,也沒有多言此狀。


    腳踩在桌下地麵柔軟的鵝絨墊上,屁股則霸占木椅,道黛兒那修長的手指,更直接搭在了古琴之上。


    琴弦微微顫動著似在抵抗,他便瞪一眼,這琴就安靜了。


    “鸞雪,嘖!”


    “琴是好琴,但跟你一樣沒有棱角,太好欺負了……我這個妹妹,都能騎到它頭上來。”


    月宮奴隻能當做什麽都沒聽出來。


    她被逼到了冰桌的一側,這會兒有些窘迫。


    犯罪後被打入寒獄的她,即便弟弟月宮離再有照顧,有些規矩畢竟破不了。


    她隻有幾身換洗的衣裳,腳底下其實連禦寒的鞋履都無。


    冰桌的阻隔,是她和道穹蒼平等對話的底氣。


    而現在,在唯一的支撐點木椅,以及地上禦寒的小暖墊都被這家夥霸占之後,連最後一份安全感都被剝奪了。


    月宮奴隻能銀牙暗咬,恨氣悶生,蜷著足趾虛浮地踩在冰地麵之上,姿態很是拘束。


    寒獄的陰氣可不會管罪人進來前是個什麽身份,隻會一視同仁懲罰所有墮入此間者。


    當那股陰寒久違地從腳掌刺入,蔓過小腿,侵入五髒六腑間時,月宮奴體內如有針流亂躥,遍體生疼。


    她唇色已是發青,牙齒都開始在打磕。


    站都站不大穩,又不能在道穹蒼麵前露怯,這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月宮奴隻能冷著慘白的臉,虛提足趾,用一隻腳的腳趾頭和腳後跟支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扛不住了時再偷偷換腳。


    這法子實際無用,勝在心頭聊有慰藉。


    好在冷得哆嗦時,身體的戰栗能產生丁點熱量,這算勉強禦寒了。


    “錚——”


    道黛兒並無憐香惜玉讓還座位和暖墊子的想法,他閉上眼,開始撫琴。


    琴聲幽幽,冷得可怕。


    彈的是月宮奴之前彈過的《傷南庭》的曲子,靜時若清泉潺湲,動時是兵戈肅殺,抑揚頓挫,跌宕起伏。


    月宮奴在冰桌旁冷著臉咬著牙恨恨的聽,桌子是連扶都不敢扶一下,太冰了。


    月宮誨在牆角邊癱著身流著黃無力的聽,呃呃唔唔的話發不出半句,太難了。


    雅俗共賞。


    說起來,如果不算上道穹蒼刻意表現出來的各種騷氣,隻論琴藝的話。


    他的水平,真不在月宮奴之下。


    之前黛兒對誨老所言的“不敢評價”,確是謙辭,他實際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一個高雅之士。


    可現在,“道黛兒”的所作所為,乃至“他\/她”那矛盾的存在本身,真和“高雅”一詞沾不上邊。


    曲聲過半。


    曲子太長。


    道黛兒還閉著眼怡然其中。


    月宮奴有些扛不住一個個冷顫的暴擊了。


    她隻能當那個破壞意境的俗人,試圖打斷琴聲,略含譏諷地說道:


    “寒宮帝境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出不去了。”


    “哪怕你來此的隻是一道意念化身,他們可以追溯痕跡,直到將你的本體揪出來。”


    語氣不大行,內容上她依舊從道穹蒼的角度出發,仿在為他著想。


    事實是對付道穹蒼,少說少錯,不說沒錯,月宮奴知道這些,此時已別無他法,隻能主動拋出話題。


    道黛兒聞聲睜開眼,琴聲依舊,邊彈邊道:“我有……誨老!”


    “你不打算殺他?”


    “我鮮少主動殺一個無力反抗的弱者。”


    “哦?你不怕他過後暴露你入侵寒宮帝境之事?”


    “死人,不會說話。”


    月宮奴給這個謎語人堵住了。


    他似乎就是單純的不想聽自己說話,要折磨自己。


    “你打算如何離開這裏?”月宮奴不會妥協。


    “我有誨老的身份玉牌。”


    “寒宮帝境的規則你應該知曉,就算你搶了他的身份玉牌,沒得到主人允許,此物無用。”


    “錚……”


    琴聲稍止,道黛兒雙手輕輕壓在琴弦之上,止住餘音,含笑偏過頭來: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是主動送給我的身份玉牌,並允許我在寒宮帝境全境通行的呢?”


    說著,他往胸間溝壑一抽,抽出了一枚玉牌,拍在了冰桌之上。


    接著,不知從哪裏拔出來一把劍,插在了冰桌之旁,插在了月宮奴的身邊。


    佛劍,怒仙!


    月宮奴看都沒看那劍,側著臉稍稍打量了一下道穹蒼凹凸有致的身材,眼神流出了幾分嫌棄:


    “你……色誘他了?”


    “嗯哼~”


    “月宮誨不是個好色之人,更沒那麽容易上當,你的指引之力也不敢在寒宮帝境放開。”月宮奴篤定道。


    “咯咯咯……”道黛兒巧笑嫣然,笑聲悅耳動聽,卻讓人汗毛倒豎。


    “你!笑什麽!”


    比起忍受陰氣侵蝕,道穹蒼更讓讓月宮奴難以忍受,她幾是咬牙切齒在說這話。


    可現實是骨感的,她終究還是扛不住陰氣入體那如針紮般的疼。


    換腳根本沒用!


    月宮奴眸子一低,瞄了眼幾乎等人高的巨劍,還是接受了好意,伸手扶住這劍的護手。


    怒仙佛劍,沒有溫度。


    在寒獄中拿出來,便同寒獄一般冰涼。


    可它沒有陰氣,手撐上去後,月宮奴更在劍身之間感受到了一縷淡淡的、暖暖的劍念。


    那熟悉的氣息幾乎在一瞬間衝垮了塵封的心門,要喚醒全部過去。


    月宮奴心弦一震,宛若失神。


    “我笑你無知,奴姐姐!”


    可道黛兒一聲大笑,打斷了她所有的浮想聯翩,他轉過身來,冷聲言道:


    “你對月宮誨的印象停留在哪裏?在你初出茅廬時,對他那算是尚佳的觀感嗎?”


    “你可知三十年可以改變多少,又可以改變一個男人的多少?”


    “有的人表麵上看著端莊,暗地裏實際上變了多少次心都不知道!”


    “別的不說……”道黛兒一指牆角,“這三十年來,他來看過你一次嗎?”


    咚!


    月宮奴纖手死死抓著怒仙佛劍,腦袋完全空白。


    她發現劍念的暖意確實隻是錯覺。


    它本就沒有溫度,氣息之所以熟悉,不過來源於主觀臆想。


    實際上,它淡漠地寄於劍身之中,不算疏遠,也不算近,就是一個陌生人會保持的距離。


    “我……”


    月宮奴唇角蠕動,難以出聲。


    陰氣的侵襲幾乎要衝垮她的全部,她險些軟倒在地,雙手抓著劍柄,才能勉強支起那嬌弱之軀。


    “你怎麽了?”道黛兒看得一臉莫名其妙:


    “呀!你怎麽臉色都變了,我在說月宮誨,你在想誰?”


    “啊!你可別多想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呢……奴~姐~姐~~~”


    他到最後笑意根本繃不住,燦爛得像一朵花,嗯,惡魔之花。


    月宮奴惡狠狠剮了道穹蒼一眼。


    如有可能,她現在就想提起怒仙佛劍,砍下道穹蒼的狗頭!


    ——世界上最該被淨化的人,就是道穹蒼!


    “嗯?”


    十指稍稍用力。


    月宮奴怔然發現,自己好像真提得動這把大劍?


    道穹蒼忘了設下禁製?


    怒仙似乎還沒認他為主?


    有怨留下的力量認得自己?


    還是說……


    他在幫我!


    月宮奴及時藏住了所有細微反應,心思卻不由得活絡起來:


    “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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