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侍？”
“虛空將軍？”
“還是，其他的虛空什麽？”
作為一名高貴的天祖傳人，徐小受在乍一見那虛空巨主時，有著分外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但他篤定，自己沒見過“虛空巨主”這種生物。
太大了！
幾乎是同等於極限巨人的超大體型！
整個虛空島上，就連解放戰力變大了的虛空將軍，都沒有它的千分之一大小！
“刷。”
虛空巨主一出，極限巨人驚歸驚，毫不猶豫縮小成了人類形態，脫離戰場。
“看你的了，月狐狸！”
徐小受動作比月宮離這個正主還快，抄過那已經被壓扁了卻還有韌性的陰靈柩，一抖，勉強抖開後，跳了進去。
再伸手招來了棺材蓋，眼看著就要給自己蓋進去。
“你幹什麽？”
“這是我的棺材！”
月宮離倏然化作月華降下，卡在最後一息，從縫隙裏流了進來。
砰！
棺蓋蓋上，嚴絲合縫。
外界的喧囂，似藉此可以得到有效阻擋……才怪！
“吼——”
那可怖的虛空巨主，就如同被初解放出來的六髓屍王，性情同樣極為暴躁。
右側的極限巨人不見了，身下的棺材又太小，它便找上了同樣巨大的祖樹枝條。
蓄力一拳！
“轟！”
那才被推出的祖樹枝條，剛要奮力迎上，被虛空巨主這暴力一擊，打得節節崩碎。
黑暗的世界都為之一震，空間寸寸波紋，大道隱隱幻滅。
然那祖樹枝條在破碎之後，竟也不死，原地分裂繁殖，紮根黑暗，由一化十，再射向虛空巨主。
“吼——”
狂暴唿聲下，一拳打十枝。
祖樹的攻擊被完美吸收，虛空巨主將之粉碎，但後者由再分裂繁殖，由十化百。
有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轟轟轟轟轟轟……”
暴力和不滅的藝術，奏響了震耳欲聾的毀滅交響曲，灌得陰靈柩內兩個活人目眩神暈。
“它，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徐小受震撼出聲。
他還是第一次見著有能和極限巨人力量媲美的怪物，而這亦是從陰靈柩裏被釋放出來的。
這所謂的十大異能武器之一的棺材，能鎖得住六髓屍王那種體型的屍體好說。
連虛空巨主這等龐然大物，怎的也能鎖上？
四下一掃……
陰靈柩內部固然漆黑，同樣伸手不見五指，卻少了祖樹力量的遮掩，“感知”能將畫麵傳進腦海。
但見棺材內部自成空間，天和地的概念雖然混淆，但上下是可以區分的。
上是漆黑、虛無，仿佛罩著一層薄而韌的布紗，如水流般在氤晃。
下有實物，卻如泥沼，腳踩在上麵，仿要陷入進去一般，得不斷提起、踩下，重複動作。
月宮離進入陰靈柩後，如從活人化作死人狀態，一身都成了陰藍色，唿吸都停止了，一切生命跡象幾歸於零。
其實不像屍體，反倒像冬眠的龜。
但他還能說話，能保持正常人的交流，且情感十分豐富：
“虛空巨主，你不熟嗎？畢竟你也有天祖之力……它是用天祖的身體煉製的。”
哦，天祖啊。
徐小受聽完腦袋一點，突然思緒僵住，人也僵住：“你說什麽？天祖？！”
“對，用祂的一根食指煉的。”月宮離道。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徐小受這迴真給整懵了。
大兄弟，你造你在說什麽嗎？
天祖的身體？
“你在開玩笑？”
他有心想問這一句，畢竟這人滿嘴跑火車，沒個準譜的。
但瞅著月宮離平靜無奇的臉色，仿在說一件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沒必要去開玩笑的事情。
徐小受腦子險些沒轉過來。
猶記得，李富貴說起月宮離的特點時，第一個提的就是富有，比道穹蒼還富裕。
當時沒怎麽放在心上，現下看來……
“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啊！”
在別的半聖還在薅大道羊毛，煉製半聖玄旨；甚至薅自身羊毛，煉製多一具半聖化身來保命時。
人家聖帝傳人月宮離，玩的是什麽？
拿異能武器裝異能武器，拿天祖身體煉成屍體……
而這，還僅僅隻是他財富值的冰山一角。
他的財富，是這樣子量化的？
不是數字，不是虛無。
是常人一輩子難得到一件的異能武器，是一輩子過完都不敢想象的天祖身體？
“砰！”
徐小受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突然一個左直拳就打了出去，正中月宮離寶貝無比的臉蛋。
“你幹什麽！”
月宮離險些鼻梁都給打斷了。
他沒感覺到殺機，沒感覺到敵意，這好似隻是一個友好的“打招唿”？
可待在陰靈柩裏好好的，整這一出是為什麽？
月宮離甚至還沒開始怒，就見著陰靈柩裏徐小受揮舞著拳頭，踩著泥沼跳了兩下：
“練練嗎？”
“外麵打架，我們也打打？”
為什麽？
月宮離腦子一下短路了。
為什麽要練練，不是說好了合作嗎？
“轟轟轟……”棺材外，虛空巨主還在奮力獨戰締嬰聖株。
棺材裏頭，月宮離若有所思。
是了，徐小受有時會發癲，騷包老道情報上有寫過，完全不可理喻的那種……
他挨了一拳，怒火自行偃息，反而還陪了一笑：“合作，合作。”
徐小受大失所望。
月狐狸怎麽突然這麽好脾氣了，虧自己還打的是他的臉。
但有虛空巨主在，目前還真不是很好可以跟他起衝突，讓締嬰聖株先磨磨虛空巨主的脾氣？
“你的天祖身體……食指，怎麽來的？”徐小受放下拳頭。
月宮離眼珠子一轉。
徐小受又提起了拳頭，躍躍欲試。
封閉空間內，一個體修的拳頭，本人還有時會發癲，恐嚇力蠻足的！
月宮離當即掐掉了胡謅，誠懇道：“虛空島。”
“天祖傳承？”徐小受訝然。
他記得天祖傳承的第一步條件，似乎隻有自己、八尊諳、北槐達成了，沒有月宮離這號人？
且，天祖傳承他已經拿到手了，裏麵也沒有附贈天祖手指頭這個快件啊？
“不是。”
月宮離知曉既然要說，肯定瞞不過徐小受了，畢竟虛空島已經落到了他們聖奴手上，索性痛快道：
“是沉眠穀。”
“我去過虛空島，作為特使，去幫忙鎮壓內島騷亂之事……那個時候，虛空島還沒落到你們手上。”
“去都去了，他們幹正事，我就懶得摻和了，當時也順帶著去外島上轉了一圈，我去的是沉眠穀。”
沉眠穀？
是哪裏？
虛空島太大，九大絕地徐小受都沒全逛完，險些記不得這是何處。
月宮離道：“那裏沉睡著很多石巨人，其實便是天祖神性殘留，我去到那，得到的天祖食指，驚動了石巨人，被追了半座虛空島，命都差點被宰掉。”
這麽一形容，徐小受就想起來了。
這不是笑大嘴和葉院長拿到的劇本嗎，當時他們進場打薑布衣時，就帶來了好多石巨人。
隻是……
石巨人似乎是笑崆峒帶出來的。
他也去了沉眠穀，那裏有天祖食指的話，他也得到了？
沒聽說啊。
他好像隻拿到了顆半聖位格？
月宮離似乎知曉徐小受在想什麽，笑道：“沒可能有第二根手指了，神蛻無比珍稀，沉眠穀有這東西，也許還是因為天魔大戰留下的。”
天魔大戰？
天祖、魔神之間的戰爭？
徐小受聽說過虛空島的傳說。
天祖治下的淨土，因由魔神的入侵，導致虛空一族包括虛空侍、虛空將軍等，相繼隕落。
這傳說是真的？
他又迴憶起初入染茗遺址時，在腦海中見過的破碎的神戰畫麵……
月狐狸似乎富有的不止是物質。
作為聖帝傳人，他對這些秘辛了解得更深入。
而在五域，因由聖帝遺忘之力的關係，這些東西甚至毫無記載！
“神蛻？”徐小受眼神瞟來。
月宮離自然知曉這些蠻夷的無知，開口解釋道：
“封神稱祖者，羽升神境三十三重天，一切凡俗之物皆帶不走，包括祂羽升前的聖體。”
“在由聖入神後，所蛻下的這具半聖半神之軀，我們稱之為‘神蛻’。”
月宮離說著一指棺材外：“天祖封神稱祖後，羽升神境前，這段時間內的力量代表中的一根手指。”
嘶！
徐小受倒吸一口冷氣。
好大的信息量。
這是我能聽到，你能跟我說的東西嗎？
這些東西，不應該從八尊諳的嘴裏出來，告知我才對嗎？
“你糊弄我？”徐小受有些不信這狐狸了。
月宮離搖搖頭：“對常人而言，這是秘辛，知曉了也會遺忘，你不同，你早晚會知曉。”
棺材外就是轟轟的爆鳴聲。
棺材內進入了奇妙的交心局：
“不是所有的人都渴望封神稱祖。”
“也不是所有的人在知曉了封神稱祖之秘後，還一心想要反抗五大聖帝，也有能力反抗的。”
“八尊諳隻是個例。”
月宮離望著神思不定的年輕人，徐徐說道：“你有選擇。”
選擇？
什麽選擇？
徐小受張口欲言，欲言又止。
他好似不用問，已明白月宮離此言何意了。
連“神蛻”都要留下，意味著封神稱祖後，真的什麽東西都帶不走。
羽升神境，確是最好的選擇嗎？
所以……
劍神孤樓影，摸過名劍二十一，有過劍樓十二隨身佩劍。
最後也隻是留下一樓一畫一影，孑然一身，飄搖遠去？
這才是代代有名劍，名劍無定主的真正原因？
祂都無法超脫，我若封神稱祖……
徐小受腦海裏一瞬間閃過了許多羈絆，有人，有樹，有貓，有劍，有……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封神稱祖，亦然？
一刹那，心頭空落落的，就好像奮鬥了這麽久，突然被告知終點是一個萬丈深淵。
成功的定義是跳下去，什麽都沒有了，和岸上的人永別。
“不對勁！”
徐小受猛然清醒過來，“你坑我？”
李富貴說過，月宮離的話一句都不能信，還好貴寶提前說了這句話！
月宮離笑了笑：“愛信不信。”
轟轟轟轟轟……
陰靈柩外，轟鳴聲依舊，攪得人心惶惶，無法平靜。
月宮離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知道空餘恨嗎？”
徐小受思緒猛地一震，有一種想要把手捂到月宮離嘴上，“你不要再說了，別想再壞我道心了”的衝動，下一秒卻是道：
“什麽瓜？”
月宮離樂，果然是個天才就無法越過空餘恨，大家都對這個漫無目的的人感到好奇。
“你知道空餘恨在找什麽嗎？”他沒有迴答，隻是又拋出一個問題。
徐小受微搖頭。
自我？大道？力量？過去？未來？
“我不知道……”
徐小受很少如此坦誠。
但他是真不知曉空餘恨存在的意義是什麽，甚至他有時候覺得這個人連存在本身都很虛無縹緲。
沒被提及的時候，感覺全世界都遺忘了他。
呃，這好像是句廢話？
但就這種感覺！
“你知道？”徐小受把球踢了迴去。
“我不知道。”月宮離也搖頭。
“那你說個嘚！”
“但我知道，我月氏初代祖先所在的時代，也記載有一個‘古今忘憂樓’。”月宮離悄咪咪好像在說什麽驚天大秘密。
徐小受腦袋一空，瞳孔放大。
月宮離頓時眼睛都紅了，“你進去過？”
“啊？你沒進去過？”徐小受反問。
“靠！為什麽你們都進去過？”月宮離怒了，“我也是天才，憑什麽他沒請我進去？”
“會不會是你忘了？”
“呃……”月宮離突然摸著下巴，認真思索了起來，最後“嘶”了一聲，“有可能喔。”
“古今忘憂樓有什麽好，你這麽想進？”徐小受眉頭一皺。
月宮離表情變得頗為微妙：
“你不知道的……”
“從古至今，不論何時何代，都有一個古今忘憂樓。”
“它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是虛空島，是聖神大陸，乃至是聖帝秘境。”
“聽說，能見著的人自能見著它，見不著的一輩子都無緣。”
“但十尊座好像都能進去……唔，好像也不絕對，九尊座？不清楚。”
月宮離自顧自搖了下頭：“所以說，實力或者天賦達到一定標準，也能得到邀請。”
“一種……肯定？”徐小受看穿了月狐狸這種無聊的攀比心。
“算是吧。”月宮離咬牙切齒，“我聽說八尊諳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進了古今忘憂樓，他好像進了不止一次，可惡！”
那確實是不止一次……徐小受不留痕跡的點頭，又狐疑道：“很小的時候，你們就認識？”
“不是。”
“那你怎麽知道的？”徐小受感到震驚，聖奴首座和聖帝傳人私交這麽好的嗎，“他告訴你的？”
月宮離再是搖頭，“我姐姐跟我說的……”
又頗有些緊張兮兮道：對了，你不要跟別人說，她不讓我跟別人說……”
啊？
徐小受腦袋一暈乎。
這個答案……呃，唔，奇怪的咧。
月宮離這個人，怎麽說呢，是個成熟又抽象，有能力卻遊手好閑，玩心重但兼點責任感，愛憎分明然立場不明但又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什麽不能做的……呃，小孩？
徐小受在心頭作出如是評價。
他走來一路，見過了許多性格分明的人，如此獨樹一幟的矛盾怪，僅此一個。
唯一可以肯定的點。
彼此的道，絕不相同！
“空餘恨”的話題聊著聊著就給忘了，陰靈柩外依舊是虛空巨主和締嬰聖株的驚天大戰，轟隆聲不絕於耳。
徐小受轉而探向外邊戰場：“既如此，天祖神蛻，打得過締嬰聖株嗎？”
月宮離跟著聖念往外一放，看了一陣後，緩緩搖頭：“估計懸。”
“怎麽說？”
月宮離不抱奢望：
“神蛻是神蛻，固有不世出之偉力。”
“但撐死了全部戰力算起來，有個一境聖帝不錯了，畢竟如今是一具隻憑本能行動的陰屍，強點的半聖帶個腦子來，就能收拾它。”
“締嬰聖株也有點變異了，感覺上是高境聖帝，甚至有企及祖神之能，但當下她展現出來的力量，卻是有些不夠，隻能和我的虛空巨主打個持平……”
“但即便此，她會思考，所以虛空巨主遲早都不是她的對手！”
徐小受聽完，不由沉入到此前月宮離在尋求合作時，給出的他對締嬰聖株的判斷之說中。
“你說祖神命格給她吞了，她還想染指斬神官傳承，企及祖神之境？”
自己隻是懷疑，是直覺。
月宮離給出這番判斷，或許是基於聖帝傳人的眼光，他看得更深刻？
果不其然，聞聲的月狐狸臉色一下變得凝重，聖念掃向周遭黑暗世界，呢喃道：
“神庭……？”
神庭？
徐小受心頭一凜。
他聽過這個詞匯。
彼時同八尊諳一並麵見天祖之靈時，他們進入過一方玄妙之地，謂之為“神庭”。
但……
“神庭，不是祖神之界域、之太虛世界、之聖域？是祖神之境才有的‘神國’？”徐小受驚疑。
“你還知道神庭？”輪到月宮離驚訝了，“你知道的還挺多！”
一頓，不待徐小受多言，他自顧自道：
“有點像神庭，但不全是，神庭雛形？”
“既如此，締嬰聖株絕對變異了，普通祖樹哪有這般力量，九祭桂都就是一條鹹魚，別說有神庭了，她聖帝戰力都沒有！”
我家無能的杏寶也是……徐小受默默補充了句。
“而有神庭，哪怕是雛形，她怎麽可能隻有低境聖帝的力量？”
“她一定是在尋求某種方法……”
徐小受聽到這，神思一動，接過月狐狸的思考聲道：“所以她選擇封閉神之遺跡，想要將所有人獵殺吞噬？獻祭大家，成全自我？”
“但遺跡內拋開你我，餘下大都平庸，連祖神之力都沒有，能給締嬰聖株帶來什麽變化？”月宮離接茬。
“我是樹的話，我也不吃垃圾。”徐小受眉頭一皺，“起步得是半聖，或許對我封神稱祖才有點用……吧……”
不得不說，棺材裏的頭腦風暴是有用的。
兩個聰明的腦瓜子碰到一塊，彼此都過得很舒服，但恐怖的事情也藉此發生了。
不想還好，細思滲人。
徐小受、月宮離突然齊齊心跳漏半拍，麵麵相覷，異口同聲：
“半聖？”
染茗遺址一開，就拉了好多戰力彪悍的半聖進來，之後還是“眾生平等”，“不會聖隕”等各種噱頭出來，試圖藉此拉更多的人進來，參與傳承之爭。
徐小受都進來了！
將之當成最後一條退路！
若是突然有大量的半聖，湧進染茗遺址，確實就可以關門獵殺了……
“不會！”
徐小受猛地伸手，打斷了自己的胡亂思考：“絕對不會突然湧進來大量半聖，要有，他們早進來了。”
對麵，化作陰屍形態的月宮離，表情本就無比慘白，聞聲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失聲叫道：
“大哥，你低估了你的影響力啊！”
啊？
徐小受懵著看去。
然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月宮離作為局外人，看得最清，也越想越慌，臉色由白轉綠，最後道：
“你進來了啊！”
“我要是在外麵主事，我跟愛蒼生對調，我不知道締嬰聖株異變。”
“那我肯定要把你攆出遺址，讓裏麵的愛蒼生奪得祖神命格，確保傳承不落你們聖奴手上的啊！”
所以呢？
徐小受沒來由感到一陣慌張，所以這跟我，這跟半聖有什麽關係？
月宮離一拍大腿：
“請聖令！”
簡簡單單三個字，都不用多作解釋，徐小受已然讀懂了什麽，一咯噔險些跌坐下去。
壞了，我成了締嬰聖株釣鉤上的餌？
這迴輪到祖樹坑我？祖神坑我？
“隆隆隆……”
棺材外的轟鳴聲變得沉悶。
虛空巨主是大，但在不死不滅的生命力下，枝條碎一成十，碎十成百。
而今，它已被上千萬道粗碩的祖樹枝條包裹、紮穿。
神蛻又如何？
天祖固然有吸收力量的力量。
邪化了的締嬰聖株，也能吞噬生命力。
然一個上限擺在那裏，一個迄今連祖樹本體都還沒見著，隻見其枝，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徐小受一把扶住棺材板，目光灼灼地看著月宮離：“合作啊，合作，我們怎麽出去？”
“對，合作！合作！我們不要互相傷害了。”月宮離也慌了，隻想報團取暖，“我們得離開這狗屁的神之遺跡！”
“方法呢？”徐小受攤手大喝，恨不得將這家夥拎過來痛扁，你倒是動動腦子！
“想啊！受爺，你不是很聰明嗎？道穹蒼都輸給了你！”
“你是狐狸啊，你狡詐啊，你想啊！”
“我廢物！”
“我更廢！”
“我更更……好，打住，我們一起想。”
“好。”
一具陰屍，一具快要凍成陰屍的人類，倆倆原地打轉，抱頭痛思。
半晌，半個屁沒憋出來。
“神庭雛形啊，怎麽破？”徐小受慌了。
“我哪知道，我隻是個廢物半聖。”月宮離表現得更慌。
“你三祖之力！”
“你天祖、龍祖、劍念、無袖·赤焦手，你接近四祖之力！”
“你……好好，打住。”
“好好，我們要冷靜，方法就像是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
月宮離開始左右徘徊，硬擠腦汁，很快眼睛一亮：
同一時間，徐小受也是眉眼舒展開來，一並出聲道：
“十尊座！神之遺跡，或許真有人能破局！”
“空餘恨！你說古今忘憂樓哪裏都能出現，這裏能不能出現？”
齊齊一頓，繼而齊問：
“神亦？你說神亦？”
“空餘恨？你突然提空餘恨幹嘛？”
哎喲我真是草了！
徐小受瞬間頭都大了，有種背脊發寒的感覺。
大哥你不要搞我啊，剛才才討論的古今忘憂樓和空餘恨，你自己提的話茬，你忘了？
“神亦！神亦！”
月宮離興奮起來了，跳著說道：“你有沒有辦法叫神亦來？他或許有辦法贏這破樹！”
我哪有什麽辦法召喚神亦啊？
你有病啊！
能召喚神亦的那個人，叫香姨啊！
我跟她，連性別都不是同一個啊！
“空餘恨！”
徐小受不管不顧，抓出來時祖影杖來，主打的就是一個聲淚俱下：
“焦……呸，空哥，十萬火急，救救我！”
嗡！
聲音剛落。
黑暗的祖樹神庭雛形當中，某處波紋一顫，生了異樣。
有戲？
月宮離震撼望去。
真行？
徐小受也驚異轉眸。
遙遙的，同一個地方，二人所視大有不同。
徐小受所看到的，是一座模糊的、影綽的、暗金色的三層閣樓。
閣樓底層的木門上，牌匾書有五個大字：
“古今忘憂樓！”
還別說，這五個字一出，徐小受打從神魂深處滋生的焦慮，一掃而空。
真·忘憂。
月宮離所看見的，卻是在徐小受所見的木門處，推開走進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略有些麵生的……
普通半聖！
他似乎也給驚到了，甫一進入這方世界，便看到了比天還高的，被樹枝纏繞著的巨人。
“臥槽？”
他身子一哆嗦。
背後突然就射出一道黑色枝條，紮穿了他的腦袋，將一枚半聖位格提取了出來。
月宮離也一哆嗦，阿歐都阿歐不出來了，直接就也是一聲驚叫：
“臥槽？！”
來送的？
滾呐！
“虛空將軍？”
“還是，其他的虛空什麽？”
作為一名高貴的天祖傳人，徐小受在乍一見那虛空巨主時，有著分外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但他篤定，自己沒見過“虛空巨主”這種生物。
太大了！
幾乎是同等於極限巨人的超大體型！
整個虛空島上，就連解放戰力變大了的虛空將軍，都沒有它的千分之一大小！
“刷。”
虛空巨主一出，極限巨人驚歸驚，毫不猶豫縮小成了人類形態，脫離戰場。
“看你的了，月狐狸！”
徐小受動作比月宮離這個正主還快，抄過那已經被壓扁了卻還有韌性的陰靈柩，一抖，勉強抖開後，跳了進去。
再伸手招來了棺材蓋，眼看著就要給自己蓋進去。
“你幹什麽？”
“這是我的棺材！”
月宮離倏然化作月華降下，卡在最後一息，從縫隙裏流了進來。
砰！
棺蓋蓋上，嚴絲合縫。
外界的喧囂，似藉此可以得到有效阻擋……才怪！
“吼——”
那可怖的虛空巨主，就如同被初解放出來的六髓屍王，性情同樣極為暴躁。
右側的極限巨人不見了，身下的棺材又太小，它便找上了同樣巨大的祖樹枝條。
蓄力一拳！
“轟！”
那才被推出的祖樹枝條，剛要奮力迎上，被虛空巨主這暴力一擊，打得節節崩碎。
黑暗的世界都為之一震，空間寸寸波紋，大道隱隱幻滅。
然那祖樹枝條在破碎之後，竟也不死，原地分裂繁殖，紮根黑暗，由一化十，再射向虛空巨主。
“吼——”
狂暴唿聲下，一拳打十枝。
祖樹的攻擊被完美吸收，虛空巨主將之粉碎，但後者由再分裂繁殖，由十化百。
有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轟轟轟轟轟轟……”
暴力和不滅的藝術，奏響了震耳欲聾的毀滅交響曲，灌得陰靈柩內兩個活人目眩神暈。
“它，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徐小受震撼出聲。
他還是第一次見著有能和極限巨人力量媲美的怪物，而這亦是從陰靈柩裏被釋放出來的。
這所謂的十大異能武器之一的棺材，能鎖得住六髓屍王那種體型的屍體好說。
連虛空巨主這等龐然大物，怎的也能鎖上？
四下一掃……
陰靈柩內部固然漆黑，同樣伸手不見五指，卻少了祖樹力量的遮掩，“感知”能將畫麵傳進腦海。
但見棺材內部自成空間，天和地的概念雖然混淆，但上下是可以區分的。
上是漆黑、虛無，仿佛罩著一層薄而韌的布紗，如水流般在氤晃。
下有實物，卻如泥沼，腳踩在上麵，仿要陷入進去一般，得不斷提起、踩下，重複動作。
月宮離進入陰靈柩後，如從活人化作死人狀態，一身都成了陰藍色，唿吸都停止了，一切生命跡象幾歸於零。
其實不像屍體，反倒像冬眠的龜。
但他還能說話，能保持正常人的交流，且情感十分豐富：
“虛空巨主，你不熟嗎？畢竟你也有天祖之力……它是用天祖的身體煉製的。”
哦，天祖啊。
徐小受聽完腦袋一點，突然思緒僵住，人也僵住：“你說什麽？天祖？！”
“對，用祂的一根食指煉的。”月宮離道。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徐小受這迴真給整懵了。
大兄弟，你造你在說什麽嗎？
天祖的身體？
“你在開玩笑？”
他有心想問這一句，畢竟這人滿嘴跑火車，沒個準譜的。
但瞅著月宮離平靜無奇的臉色，仿在說一件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沒必要去開玩笑的事情。
徐小受腦子險些沒轉過來。
猶記得，李富貴說起月宮離的特點時，第一個提的就是富有，比道穹蒼還富裕。
當時沒怎麽放在心上，現下看來……
“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啊！”
在別的半聖還在薅大道羊毛，煉製半聖玄旨；甚至薅自身羊毛，煉製多一具半聖化身來保命時。
人家聖帝傳人月宮離，玩的是什麽？
拿異能武器裝異能武器，拿天祖身體煉成屍體……
而這，還僅僅隻是他財富值的冰山一角。
他的財富，是這樣子量化的？
不是數字，不是虛無。
是常人一輩子難得到一件的異能武器，是一輩子過完都不敢想象的天祖身體？
“砰！”
徐小受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突然一個左直拳就打了出去，正中月宮離寶貝無比的臉蛋。
“你幹什麽！”
月宮離險些鼻梁都給打斷了。
他沒感覺到殺機，沒感覺到敵意，這好似隻是一個友好的“打招唿”？
可待在陰靈柩裏好好的，整這一出是為什麽？
月宮離甚至還沒開始怒，就見著陰靈柩裏徐小受揮舞著拳頭，踩著泥沼跳了兩下：
“練練嗎？”
“外麵打架，我們也打打？”
為什麽？
月宮離腦子一下短路了。
為什麽要練練，不是說好了合作嗎？
“轟轟轟……”棺材外，虛空巨主還在奮力獨戰締嬰聖株。
棺材裏頭，月宮離若有所思。
是了，徐小受有時會發癲，騷包老道情報上有寫過，完全不可理喻的那種……
他挨了一拳，怒火自行偃息，反而還陪了一笑：“合作，合作。”
徐小受大失所望。
月狐狸怎麽突然這麽好脾氣了，虧自己還打的是他的臉。
但有虛空巨主在，目前還真不是很好可以跟他起衝突，讓締嬰聖株先磨磨虛空巨主的脾氣？
“你的天祖身體……食指，怎麽來的？”徐小受放下拳頭。
月宮離眼珠子一轉。
徐小受又提起了拳頭，躍躍欲試。
封閉空間內，一個體修的拳頭，本人還有時會發癲，恐嚇力蠻足的！
月宮離當即掐掉了胡謅，誠懇道：“虛空島。”
“天祖傳承？”徐小受訝然。
他記得天祖傳承的第一步條件，似乎隻有自己、八尊諳、北槐達成了，沒有月宮離這號人？
且，天祖傳承他已經拿到手了，裏麵也沒有附贈天祖手指頭這個快件啊？
“不是。”
月宮離知曉既然要說，肯定瞞不過徐小受了，畢竟虛空島已經落到了他們聖奴手上，索性痛快道：
“是沉眠穀。”
“我去過虛空島，作為特使，去幫忙鎮壓內島騷亂之事……那個時候，虛空島還沒落到你們手上。”
“去都去了，他們幹正事，我就懶得摻和了，當時也順帶著去外島上轉了一圈，我去的是沉眠穀。”
沉眠穀？
是哪裏？
虛空島太大，九大絕地徐小受都沒全逛完，險些記不得這是何處。
月宮離道：“那裏沉睡著很多石巨人，其實便是天祖神性殘留，我去到那，得到的天祖食指，驚動了石巨人，被追了半座虛空島，命都差點被宰掉。”
這麽一形容，徐小受就想起來了。
這不是笑大嘴和葉院長拿到的劇本嗎，當時他們進場打薑布衣時，就帶來了好多石巨人。
隻是……
石巨人似乎是笑崆峒帶出來的。
他也去了沉眠穀，那裏有天祖食指的話，他也得到了？
沒聽說啊。
他好像隻拿到了顆半聖位格？
月宮離似乎知曉徐小受在想什麽，笑道：“沒可能有第二根手指了，神蛻無比珍稀，沉眠穀有這東西，也許還是因為天魔大戰留下的。”
天魔大戰？
天祖、魔神之間的戰爭？
徐小受聽說過虛空島的傳說。
天祖治下的淨土，因由魔神的入侵，導致虛空一族包括虛空侍、虛空將軍等，相繼隕落。
這傳說是真的？
他又迴憶起初入染茗遺址時，在腦海中見過的破碎的神戰畫麵……
月狐狸似乎富有的不止是物質。
作為聖帝傳人，他對這些秘辛了解得更深入。
而在五域，因由聖帝遺忘之力的關係，這些東西甚至毫無記載！
“神蛻？”徐小受眼神瞟來。
月宮離自然知曉這些蠻夷的無知，開口解釋道：
“封神稱祖者，羽升神境三十三重天，一切凡俗之物皆帶不走，包括祂羽升前的聖體。”
“在由聖入神後，所蛻下的這具半聖半神之軀，我們稱之為‘神蛻’。”
月宮離說著一指棺材外：“天祖封神稱祖後，羽升神境前，這段時間內的力量代表中的一根手指。”
嘶！
徐小受倒吸一口冷氣。
好大的信息量。
這是我能聽到，你能跟我說的東西嗎？
這些東西，不應該從八尊諳的嘴裏出來，告知我才對嗎？
“你糊弄我？”徐小受有些不信這狐狸了。
月宮離搖搖頭：“對常人而言，這是秘辛，知曉了也會遺忘，你不同，你早晚會知曉。”
棺材外就是轟轟的爆鳴聲。
棺材內進入了奇妙的交心局：
“不是所有的人都渴望封神稱祖。”
“也不是所有的人在知曉了封神稱祖之秘後，還一心想要反抗五大聖帝，也有能力反抗的。”
“八尊諳隻是個例。”
月宮離望著神思不定的年輕人，徐徐說道：“你有選擇。”
選擇？
什麽選擇？
徐小受張口欲言，欲言又止。
他好似不用問，已明白月宮離此言何意了。
連“神蛻”都要留下，意味著封神稱祖後，真的什麽東西都帶不走。
羽升神境，確是最好的選擇嗎？
所以……
劍神孤樓影，摸過名劍二十一，有過劍樓十二隨身佩劍。
最後也隻是留下一樓一畫一影，孑然一身，飄搖遠去？
這才是代代有名劍，名劍無定主的真正原因？
祂都無法超脫，我若封神稱祖……
徐小受腦海裏一瞬間閃過了許多羈絆，有人，有樹，有貓，有劍，有……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封神稱祖，亦然？
一刹那，心頭空落落的，就好像奮鬥了這麽久，突然被告知終點是一個萬丈深淵。
成功的定義是跳下去，什麽都沒有了，和岸上的人永別。
“不對勁！”
徐小受猛然清醒過來，“你坑我？”
李富貴說過，月宮離的話一句都不能信，還好貴寶提前說了這句話！
月宮離笑了笑：“愛信不信。”
轟轟轟轟轟……
陰靈柩外，轟鳴聲依舊，攪得人心惶惶，無法平靜。
月宮離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知道空餘恨嗎？”
徐小受思緒猛地一震，有一種想要把手捂到月宮離嘴上，“你不要再說了，別想再壞我道心了”的衝動，下一秒卻是道：
“什麽瓜？”
月宮離樂，果然是個天才就無法越過空餘恨，大家都對這個漫無目的的人感到好奇。
“你知道空餘恨在找什麽嗎？”他沒有迴答，隻是又拋出一個問題。
徐小受微搖頭。
自我？大道？力量？過去？未來？
“我不知道……”
徐小受很少如此坦誠。
但他是真不知曉空餘恨存在的意義是什麽，甚至他有時候覺得這個人連存在本身都很虛無縹緲。
沒被提及的時候，感覺全世界都遺忘了他。
呃，這好像是句廢話？
但就這種感覺！
“你知道？”徐小受把球踢了迴去。
“我不知道。”月宮離也搖頭。
“那你說個嘚！”
“但我知道，我月氏初代祖先所在的時代，也記載有一個‘古今忘憂樓’。”月宮離悄咪咪好像在說什麽驚天大秘密。
徐小受腦袋一空，瞳孔放大。
月宮離頓時眼睛都紅了，“你進去過？”
“啊？你沒進去過？”徐小受反問。
“靠！為什麽你們都進去過？”月宮離怒了，“我也是天才，憑什麽他沒請我進去？”
“會不會是你忘了？”
“呃……”月宮離突然摸著下巴，認真思索了起來，最後“嘶”了一聲，“有可能喔。”
“古今忘憂樓有什麽好，你這麽想進？”徐小受眉頭一皺。
月宮離表情變得頗為微妙：
“你不知道的……”
“從古至今，不論何時何代，都有一個古今忘憂樓。”
“它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是虛空島，是聖神大陸，乃至是聖帝秘境。”
“聽說，能見著的人自能見著它，見不著的一輩子都無緣。”
“但十尊座好像都能進去……唔，好像也不絕對，九尊座？不清楚。”
月宮離自顧自搖了下頭：“所以說，實力或者天賦達到一定標準，也能得到邀請。”
“一種……肯定？”徐小受看穿了月狐狸這種無聊的攀比心。
“算是吧。”月宮離咬牙切齒，“我聽說八尊諳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進了古今忘憂樓，他好像進了不止一次，可惡！”
那確實是不止一次……徐小受不留痕跡的點頭，又狐疑道：“很小的時候，你們就認識？”
“不是。”
“那你怎麽知道的？”徐小受感到震驚，聖奴首座和聖帝傳人私交這麽好的嗎，“他告訴你的？”
月宮離再是搖頭，“我姐姐跟我說的……”
又頗有些緊張兮兮道：對了，你不要跟別人說，她不讓我跟別人說……”
啊？
徐小受腦袋一暈乎。
這個答案……呃，唔，奇怪的咧。
月宮離這個人，怎麽說呢，是個成熟又抽象，有能力卻遊手好閑，玩心重但兼點責任感，愛憎分明然立場不明但又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什麽不能做的……呃，小孩？
徐小受在心頭作出如是評價。
他走來一路，見過了許多性格分明的人，如此獨樹一幟的矛盾怪，僅此一個。
唯一可以肯定的點。
彼此的道，絕不相同！
“空餘恨”的話題聊著聊著就給忘了，陰靈柩外依舊是虛空巨主和締嬰聖株的驚天大戰，轟隆聲不絕於耳。
徐小受轉而探向外邊戰場：“既如此，天祖神蛻，打得過締嬰聖株嗎？”
月宮離跟著聖念往外一放，看了一陣後，緩緩搖頭：“估計懸。”
“怎麽說？”
月宮離不抱奢望：
“神蛻是神蛻，固有不世出之偉力。”
“但撐死了全部戰力算起來，有個一境聖帝不錯了，畢竟如今是一具隻憑本能行動的陰屍，強點的半聖帶個腦子來，就能收拾它。”
“締嬰聖株也有點變異了，感覺上是高境聖帝，甚至有企及祖神之能，但當下她展現出來的力量，卻是有些不夠，隻能和我的虛空巨主打個持平……”
“但即便此，她會思考，所以虛空巨主遲早都不是她的對手！”
徐小受聽完，不由沉入到此前月宮離在尋求合作時，給出的他對締嬰聖株的判斷之說中。
“你說祖神命格給她吞了，她還想染指斬神官傳承，企及祖神之境？”
自己隻是懷疑，是直覺。
月宮離給出這番判斷，或許是基於聖帝傳人的眼光，他看得更深刻？
果不其然，聞聲的月狐狸臉色一下變得凝重，聖念掃向周遭黑暗世界，呢喃道：
“神庭……？”
神庭？
徐小受心頭一凜。
他聽過這個詞匯。
彼時同八尊諳一並麵見天祖之靈時，他們進入過一方玄妙之地，謂之為“神庭”。
但……
“神庭，不是祖神之界域、之太虛世界、之聖域？是祖神之境才有的‘神國’？”徐小受驚疑。
“你還知道神庭？”輪到月宮離驚訝了，“你知道的還挺多！”
一頓，不待徐小受多言，他自顧自道：
“有點像神庭，但不全是，神庭雛形？”
“既如此，締嬰聖株絕對變異了，普通祖樹哪有這般力量，九祭桂都就是一條鹹魚，別說有神庭了，她聖帝戰力都沒有！”
我家無能的杏寶也是……徐小受默默補充了句。
“而有神庭，哪怕是雛形，她怎麽可能隻有低境聖帝的力量？”
“她一定是在尋求某種方法……”
徐小受聽到這，神思一動，接過月狐狸的思考聲道：“所以她選擇封閉神之遺跡，想要將所有人獵殺吞噬？獻祭大家，成全自我？”
“但遺跡內拋開你我，餘下大都平庸，連祖神之力都沒有，能給締嬰聖株帶來什麽變化？”月宮離接茬。
“我是樹的話，我也不吃垃圾。”徐小受眉頭一皺，“起步得是半聖，或許對我封神稱祖才有點用……吧……”
不得不說，棺材裏的頭腦風暴是有用的。
兩個聰明的腦瓜子碰到一塊，彼此都過得很舒服，但恐怖的事情也藉此發生了。
不想還好，細思滲人。
徐小受、月宮離突然齊齊心跳漏半拍，麵麵相覷，異口同聲：
“半聖？”
染茗遺址一開，就拉了好多戰力彪悍的半聖進來，之後還是“眾生平等”，“不會聖隕”等各種噱頭出來，試圖藉此拉更多的人進來，參與傳承之爭。
徐小受都進來了！
將之當成最後一條退路！
若是突然有大量的半聖，湧進染茗遺址，確實就可以關門獵殺了……
“不會！”
徐小受猛地伸手，打斷了自己的胡亂思考：“絕對不會突然湧進來大量半聖，要有，他們早進來了。”
對麵，化作陰屍形態的月宮離，表情本就無比慘白，聞聲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失聲叫道：
“大哥，你低估了你的影響力啊！”
啊？
徐小受懵著看去。
然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月宮離作為局外人，看得最清，也越想越慌，臉色由白轉綠，最後道：
“你進來了啊！”
“我要是在外麵主事，我跟愛蒼生對調，我不知道締嬰聖株異變。”
“那我肯定要把你攆出遺址，讓裏麵的愛蒼生奪得祖神命格，確保傳承不落你們聖奴手上的啊！”
所以呢？
徐小受沒來由感到一陣慌張，所以這跟我，這跟半聖有什麽關係？
月宮離一拍大腿：
“請聖令！”
簡簡單單三個字，都不用多作解釋，徐小受已然讀懂了什麽，一咯噔險些跌坐下去。
壞了，我成了締嬰聖株釣鉤上的餌？
這迴輪到祖樹坑我？祖神坑我？
“隆隆隆……”
棺材外的轟鳴聲變得沉悶。
虛空巨主是大，但在不死不滅的生命力下，枝條碎一成十，碎十成百。
而今，它已被上千萬道粗碩的祖樹枝條包裹、紮穿。
神蛻又如何？
天祖固然有吸收力量的力量。
邪化了的締嬰聖株，也能吞噬生命力。
然一個上限擺在那裏，一個迄今連祖樹本體都還沒見著，隻見其枝，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徐小受一把扶住棺材板，目光灼灼地看著月宮離：“合作啊，合作，我們怎麽出去？”
“對，合作！合作！我們不要互相傷害了。”月宮離也慌了，隻想報團取暖，“我們得離開這狗屁的神之遺跡！”
“方法呢？”徐小受攤手大喝，恨不得將這家夥拎過來痛扁，你倒是動動腦子！
“想啊！受爺，你不是很聰明嗎？道穹蒼都輸給了你！”
“你是狐狸啊，你狡詐啊，你想啊！”
“我廢物！”
“我更廢！”
“我更更……好，打住，我們一起想。”
“好。”
一具陰屍，一具快要凍成陰屍的人類，倆倆原地打轉，抱頭痛思。
半晌，半個屁沒憋出來。
“神庭雛形啊，怎麽破？”徐小受慌了。
“我哪知道，我隻是個廢物半聖。”月宮離表現得更慌。
“你三祖之力！”
“你天祖、龍祖、劍念、無袖·赤焦手，你接近四祖之力！”
“你……好好，打住。”
“好好，我們要冷靜，方法就像是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
月宮離開始左右徘徊，硬擠腦汁，很快眼睛一亮：
同一時間，徐小受也是眉眼舒展開來，一並出聲道：
“十尊座！神之遺跡，或許真有人能破局！”
“空餘恨！你說古今忘憂樓哪裏都能出現，這裏能不能出現？”
齊齊一頓，繼而齊問：
“神亦？你說神亦？”
“空餘恨？你突然提空餘恨幹嘛？”
哎喲我真是草了！
徐小受瞬間頭都大了，有種背脊發寒的感覺。
大哥你不要搞我啊，剛才才討論的古今忘憂樓和空餘恨，你自己提的話茬，你忘了？
“神亦！神亦！”
月宮離興奮起來了，跳著說道：“你有沒有辦法叫神亦來？他或許有辦法贏這破樹！”
我哪有什麽辦法召喚神亦啊？
你有病啊！
能召喚神亦的那個人，叫香姨啊！
我跟她，連性別都不是同一個啊！
“空餘恨！”
徐小受不管不顧，抓出來時祖影杖來，主打的就是一個聲淚俱下：
“焦……呸，空哥，十萬火急，救救我！”
嗡！
聲音剛落。
黑暗的祖樹神庭雛形當中，某處波紋一顫，生了異樣。
有戲？
月宮離震撼望去。
真行？
徐小受也驚異轉眸。
遙遙的，同一個地方，二人所視大有不同。
徐小受所看到的，是一座模糊的、影綽的、暗金色的三層閣樓。
閣樓底層的木門上，牌匾書有五個大字：
“古今忘憂樓！”
還別說，這五個字一出，徐小受打從神魂深處滋生的焦慮，一掃而空。
真·忘憂。
月宮離所看見的，卻是在徐小受所見的木門處，推開走進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略有些麵生的……
普通半聖！
他似乎也給驚到了，甫一進入這方世界，便看到了比天還高的，被樹枝纏繞著的巨人。
“臥槽？”
他身子一哆嗦。
背後突然就射出一道黑色枝條，紮穿了他的腦袋，將一枚半聖位格提取了出來。
月宮離也一哆嗦，阿歐都阿歐不出來了，直接就也是一聲驚叫：
“臥槽？！”
來送的？
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