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北北突然打開了眼睛,小身板跟鍋裏半死不活的鹹魚一樣抽搐了兩下。


    完全被……打爆……了呢……


    迴光返照結束,小北北眼睛一閉,徹底昏厥過去。


    叮!


    黯淡失彩的帝劍獨尊旋轉著飛下,釘在了她頭顱側邊。


    既遮住了破損的容顏,也維護住了一代劍仙最後的尊嚴。


    反光的劍身映出了手持傳道鏡風中醉,當風中醉能看到自己的眼睛時,再無有懷疑。


    他挪過鏡子,將之對準了受爺,用盡全身力氣呐喊道:


    “贏了!”


    “受爺贏了!”


    風聽塵適時而出,負手傲立於傳道鏡之前,微微一側,側出了一點好看的側臉和腰間半把鶴劍聽塵,淡然宣講道:


    “七劍仙榜爭第一戰,徐小受勝!”


    刷。


    言罷,消失不見。


    受爺重新出現在了傳道鏡中。


    唇紅齒白,臉泛光澤,黑衣纖塵不染的他,對比起躺在地上一身頹糜,白袍染垢,衣衫襤褸的北北,完全是兩個極端。


    就仿佛幹完這一架,對受爺而言完全沒有消耗,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但……


    天解啊!


    還有目下神佛的意象天解!


    這些都是最消耗古劍修心神與意誌的東西。


    北北此刻躺在地上,大部分原因固然是她帝劍天解意象被極限巨人意象給暴力拆除了。


    但還有一部分原因,她透支了。


    反觀受爺……


    沒事人一個!


    不愧是梅巳人的學生!


    風中醉很懂效果,抓著傳道鏡就閃到了跟前來,懟臉直拍,興奮不已道:


    “受爺,我叫風中醉,我很久之前在南域就聽過你的大名了。”


    “蕭晚風是我的朋友,他跟我提過你幾次,說你很厲害……對了,他現在應該也在南域看著你。”他先是套套近乎。


    蕭晚風?


    徐小受略有驚訝。


    自虛空島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少年的音訊,沒想到去到了南域,還和風家人有了交流。


    不過想想也是……


    那家夥也是劍癡一個,走南闖北。


    這迴七劍仙新榜出,肯定會去南域湊這個熱鬧。


    畢竟在往常的認知中,七劍仙之戰的主戰場,隻會開在南域——此前淚雙行不也正從南域而來?


    “受爺,大家都在看著你,說句話唄?”風中醉一臉期待地舉了舉手中小鏡子。


    鏡頭直接懟到臉前了……


    這感覺,有點神奇又有點熟悉,麵向全世界的“直播”?徐小受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笑臉,揮手招唿道:


    “大家好,我是徐小受喵~”


    揮手的動作一停,這位受爺笑容僵住了。


    傳道鏡前的所有人也僵住了,以為是幻聽。


    近在咫尺的風中醉更是雞皮疙瘩一豎。


    ……喵?


    古劍修從不懷疑自己。


    風中醉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受爺”,嘴角扯開了一抹硬邦邦的笑,嗬了一聲道:


    “受爺,真可愛呢?”


    察覺到周遭有殺氣生成,風中醉及時換了個話題,語速極快道:


    “七劍仙第一戰舉世矚目,受爺率先敗下北劍仙,奪得一陣,不知道現在心情是怎樣的?”


    徐小受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裏惡狠狠警告了消停了一陣後又跑出來作妖,還是在世人麵前作妖的貪神。


    “嗬嗬。”


    他這才重新掛上了微笑,繼續揮著手,對著鏡子道:


    “其實沒什麽波瀾,我也就是運氣好了點,僥幸勝了北北一籌喵……”


    話音一滯,他手又停下來了,臉色一點點凝固。


    “啊哈哈。”風中醉尬笑著,眼神遊移,還以為“喵”是受爺的習慣性語氣詞,也跟著道:


    “受爺太謙虛了喵,過分謙虛就是虛偽了,來點真心話喵?”


    我喵你個頭啊!


    徐小受真想一劍削了這家夥腦袋,嘴角抽搐著,再惡狠狠警告了一番貪神……


    “真心話?”他一迴眸,指向北北,“不過爾爾。”


    好!


    風中醉眼睛亮起來了。


    不止是他,五域各地的觀戰者這一刻都屏住了唿吸,感覺有內容了。


    誰想聽廢話啊?


    大家想聽的,就是這些勁爆的東西!


    很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風中醉,在瞄了一眼老家主後,複又采訪道:


    “七劍仙這一屆有排行,作為七劍仙的末席,受爺卻拿下了排名更靠前一位的北劍仙。”


    “敢問,受爺有什麽話,想送給製定了七劍仙新榜的南域風家?”


    風聽塵聽到這噌一下火氣從心頭冒了出來,險些拔出鶴劍剁了這個風中醉。


    你有病啊!


    你不是風家人?


    連徐小受都怔了一下,你真姓風?


    “喵!”還沒開口,貪神在身體裏參與完一場大戰,興奮地再次大叫。


    徐小受趕忙出聲,試圖壓過自己喉間發出來的這聲貓吟:


    “風家的排名我還是很認可的,畢竟當時我在雲侖一劍,確確實實借助了外力喵……”


    風中醉擠眉弄眼,斜著嘴,歪笑道:“受爺不防說真話喵?”


    喵你個頭!


    徐小受勃然大怒,扭頭就瞪向風聽塵,喝道:


    “就你排的七劍仙新榜?有沒有點眼力見!”


    “我這實力你讓我當七劍仙守門員,你是想要這屆七劍仙一個都進不了門?”


    風聽塵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被罵得一臉懵,下意識往巳人先生靠近一些,“不是風某排的啊,是劍塔排的……”


    “那就讓你們風家那什麽狗屁風劍塔擦亮眼睛再排!”徐小受一邊罵貪神,順道罵風家,他不爽好久了,誰喜歡被排在第七名啊?


    風中醉小心翼翼解釋道:“劍塔是個塔,不是個人,沒有眼睛……”


    “沒有眼睛就給他裝一雙!”


    好哇好哇,受爺果然跟蕭晚風說的一樣,是個妙人……風中醉再瞥了眼老家主,剛想繼續拱拱火,忽然背脊一涼,察覺到了股殺氣。


    他不敢亂來了,趕忙改了個話題,將采訪切入主題:


    “受爺,我代五域古劍修問您一個問題。”


    “方才一戰中,最後那一劍,用的可是心劍術的目下神佛的意象天解,這其中可有什麽經驗能說道說道?”


    “喵!”徐小受還沒說話,貓先叫了。


    從契約完貪神到現在,從對道璿璣到對大陸五域……


    忍了這麽久,忍無可忍!


    “你稍等一下。”


    徐小受對鏡子擺著手,意識遁入精神世界,微一牽引。


    轟!


    虛空氣浪炸開,九尾甩掃而過。


    他一頭黑發便給染成了白色,額間更紋上了三道血紋,漫天鬼氣氤蕩而開,殺意凜然。


    鬼獸化?


    這個形態再出,早前聽說過一點風聲的風中醉瞳孔微凝,驚得險些後撤。


    好不容易他才止住了下意識的衝動,“受、受爺?”


    受爺滿臉冷意,指著傳道鏡,沉聲道:


    “戌月灰宮,我知道你們在看。”


    “小爺我不管是主戰派還是守舊派,立馬派個人過來,和我天上第一樓進行交涉。”


    “鬼獸和鬼獸契約書的事情聊完,我們才有可能展開下一步的的合作,否則你們的貪神大人現在在我手上……”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風中醉卻手一抖,感覺情況不對,頭皮發麻地扭身看向身後老家主。


    風聽塵已是一臉絕望,最後沉沉閉上了眼睛。


    避不開啊,避不開!


    躲了這麽久,徐小受一句話,將整個風家送入局了——為聖奴向全世界傳遞聯結鬼獸之事,這能不是錯?


    鬼獸的事,沾上點邊都是錯了!


    或者要說……


    受爺無意的嗎?


    不!這小子太精了。


    風聽塵研究過這個人,知曉此子絕非泛泛之輩。


    隻能說……


    大勢所趨吧,真到了應劫之時,誰又能能做到全身而退呢?


    傳道鏡前,五域的觀戰者先是一懵,旋即像是吃到了什麽大瓜,給整興奮了。


    這觀戰的群體可不止是古劍修,古劍修較之於煉靈師而言,隻是少數。


    看戲的,其實大多是好事的,是最能也最喜歡傳那些時下熱事的煉靈師!


    所有人本還沉浸在受爺學貓叫的滑稽事件當中,突然畫風一轉,受爺扯到世界格局來了。


    他甚至當著世人的麵,強調同戌月灰宮“合作”之事,且也已契約了戌月灰宮的那什麽“貪神大人”……


    要說他的天上第一樓,和鬼獸第一勢力戌月灰宮之間沒點事,五域眾人就算可以不信,聖神殿堂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陽謀!


    精明點的,從受爺這一句話,能讀出戌月灰宮給強行綁到了他的天上第一樓的戰車上。


    讀不出這一層的,則還在思考“鬼獸”一詞……


    聽說沾了這玩意就會死?


    聽到也是死?


    尊嘟假嘟?


    玉京城上的風中醉感覺空氣好冰涼,受爺開得起玩笑,他自己反而開不下去了。


    這場麵,已不適合一個小輩待了,有點可怕。


    世界大戰嗎這是要……


    還好老家主看穿了小家夥的窘迫,及時飛了過來,將傳道鏡一把搶了過去。


    風中醉如蒙大赦,趕緊退下,然後開始認真觀摩、學習老家主如何緊急避險。


    “嗬嗬,受爺,我們現在是七劍仙之戰,傳道鏡固然麵向世人,但有一些事,我們還是得斟酌斟……”


    “風老家主?風中醉那小子,叫你老家主?”


    “……對。”


    “好的,老家主,你現在是要限製我的言論自由權嗎?”


    “呃,不是,主要是……”


    “不是就行了,傳道鏡既然都開了,借一下嘛,這麽小氣幹嘛啊,老家主喵?”


    “嗬嗬,好,好……七劍仙之戰,劍仙是主要,我等風家人包括傳道鏡,都是其次,俗話說得好,客隨主便,我們風家不勉強、不勉強……”


    風中醉看到老家主擦起了虛汗。


    “不不不!”


    緊接著受爺就摟住了老家主,用一副相識相交了許久的老熟人口吻道,“老家主,風中醉是我有過命交情的朋友蕭晚風的朋友啊,這麽折算過來,風家也是我徐某人的朋友了。”


    風聽塵愣了,怔怔轉過頭,望向後方那小子。


    風中醉頓時感覺後背觸電般一麻,有殺意襲來,死意透頂。


    我發誓啊!


    方才隻是一個套近乎的小手段。


    當今五域,哪個古劍修不想同受爺說兩句話?


    且我跟蕭晚風隻有一飯之緣啊老家主,明鑒哇!


    但這些此刻再說已然無用……風中醉頹著臉滿心沮喪,怎麽提一嘴受爺也能被利用上呢?


    他腦海裏忽就閃過了花月樓的那頓酒,蕭晚風迴他問題的那番話:


    “徐少?”


    “徐少,是個妙人來著……”


    好妙啊。


    我要被他妙死了,蕭晚風。


    還沒完!


    半空中抓著傳道鏡盡量遮住畫麵,卻擋不住聲音的風聽塵,被受爺摟著肩,氣勢仿低到了塵埃裏,在瑟瑟發抖。


    受爺便拿起他藏懷裏的傳道鏡,自個兒舉起,懟著二人的臉自拍般道:


    “老家主,說起來您同巳人先生有交情,而我還是巳人先生的學生。”


    “這麽算下來,不止下一代,就是上一代我們也頗有淵源啊!”


    “我天上第一樓和南域風家,怎麽可能非親非故?那是如親如故!”


    風聽塵一瞄頭頂些許反光的傳道鏡,不小心看到了南域風家和天上第一樓親密無間的亞子,他臉色都綠了。


    “不親的,不親的……”


    這緊急避險根本避不了,緊急閉關……不,關閉,還差不多。


    “既然劍仙之戰已了,傳道鏡開啟需要耗費大量能量,受爺把它給我,我們先關了傳道鏡再說。”風聽塵說著就要去抓。


    “哪裏不親啊?”徐小受不依不饒,拉開了距離後,反手指向桂折聖山的方向,大聲道:


    “道璿璣和道穹蒼血脈之親,我看都不如我天上第一樓和你們南域風家親!”


    “至少,我肯定不會背刺你們,風家也不會製止我生來就具有的自由發言的權利,是的吧喵?”


    風聽塵一把撲來。


    徐小受抓著傳道鏡,對著狼狽往前的“老家主”一照。


    後者下意識腳步一停,伸手就捋了一下劉海,反應過來徐小受話語中的內容後,臉色直接煞白,氣得手都在發抖。


    “噗。”


    徐小受都要被樂死了。


    對於悶騷要形象的古劍修而言,這傳道鏡是比目下皆魔還要強控啊!


    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注意劉海?


    “受爺你饒了老夫吧,風某一把年紀了,風家也經不起折騰……”


    風聽塵再也繃不住了。


    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他哀求般看向了梅巳人,卻瞅見巳人先生這會兒跟著聖神殿堂幾位半聖,正“專心致誌”地照看著受傷昏迷的北北。


    好哇!


    蛇鼠一窩!


    早知風家要遭此大難,要過來渡受爺這張嘴一劫,說什麽都不可能帶傳道鏡、帶風中醉來!


    風聽塵滿臉絕望。


    ……


    五域各地傳道鏡前的人看呆了。


    早知受爺牙尖嘴利,然坊間傳聞絕不如親眼所見。


    這家夥三言兩語中拉了南域兩個大勢力要下水,之後成不成功是一說,且看他卡的時間點……


    剛好是璿璣殿主說要揮師南下的這敏感時期!


    有點東西的!


    經過這段時間發酵,剛好還有劍仙初戰就開在玉京城的事情,五域各地都在關注玉京城聖奴聖神殿堂大戰,大大小小的消息也跟著漫天飛。


    時值此刻,道璿璣“大放厥詞”、“被斬兩身”、“龜縮聖山”的事跡,該傳的也都傳出去了。


    受爺之名,說是家喻戶曉都不為過。


    這下初戰就以天解敗天解,更是將之聲勢推上了最高點。


    鮮少有人能注意到……


    名,已悄無聲息,瘋狂滋漲,如病毒般蔓向中域!


    原玉京城上空。


    正經萬眾沸議的當事人徐小受,在意識到隔著傳道鏡,屁被動值薅不到,還不如薅玉京城裏的人來得快的他,很快將傳道鏡拋迴給了風聽塵。


    “別關。”


    “這隻是初戰。”


    被動值沒有,但“名”有,他能注意到!


    這劍仙初戰戰完,加之方才戌月灰宮、南域風家兩事言罷。


    徐小受幾乎能看到四下八方飄蕩而來的那隸屬於“名”的微弱能量,比之前感應到的不知強了多少倍!


    名養劍,亦養人。


    當那無窮無盡的“能量”被不斷吞噬、消化之後,徐小受忽感氣海一震,像是要從某種束縛中跳出,一股玄妙之感,油然而生。


    “嗡嗡嗡嗡……”


    這一刹,他身周綻開了數個大道盤虛影,有生命、有空間、有陣有劍、有術有火……瑰美異常!


    抓著傳道鏡剛想直接關了的風聽塵一愣,若有所察看去,便看見了氣海潮升,寶體綻霞,身周縈繞諸多虛幻奧義陣圖的受爺。


    他眼球差點跳出來。


    “什麽情況?”


    “這是,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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