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型,徹神念!


    以最原始的方式,將積累了二十多年的罰神刑劫底蘊,一股腦釋放出來。


    同壓迫型的精神震懾有所不同。


    釋放型,將是最純粹的輸出,最淋漓盡致的發泄!


    “一鼓作氣,將他們打成渣滓。”


    曹二柱狠著心,雙臂一屈,手上的兩個人便被拉出了破風聲。


    他周身爆出了遮蔽天穹的浩瀚雷海,狂暴的能量在背後匯聚成了一個模糊的雷神之象。


    而手上之人,則是在銀月的映襯下,在二柱的一抽之力下……


    狠狠往地上砸去!


    “轟!”


    空間拉出黑痕。


    石潭嵌入了人影。


    氣壓砸出來高高的水花。


    血色開始暈染之時,曹二柱背後的雷神之象一震,漫天雷海就要跟著傾瀉而下……


    便這時,曹二柱雙目中恢複一縷清明。


    他忽然意識到,如若釋放型徹神念跟著下去,這倆人是該要沒了。


    不論是從肉身、靈魂,還是意誌層麵。


    但他過往同老爺子、同八月妹子的各種美好迴憶,也將伴隨著罰神刑劫的肆虐而消失。


    “他隻是笑了俺一聲……”


    這,好像罪不至死?


    曹二柱跟著憶起方才奚要動手時,魚知溫那一聲“莫要傷人”。


    就當是看在這一聲的麵子上吧!


    毒婦是毒婦,毒蛇是毒蛇,但這終究是形容詞,不是本質,他倆畢竟是人,不是野豬。


    曹二柱更非殺人狂魔,因為悸懼未知而率先出手殺人,再永絕後患之舉,太不符合道義。


    心緒這般閃逝時……


    雷神之象從背後縈出了萬千雷霆,有如天劫般轟向地麵石潭,行程過半。


    “迴來!”


    曹二柱一聲斷喝。


    那如離弦之箭般的萬千雷罰,竟被他納迴身體之內,連同身後雷神之象,跟著消逝於無。


    ——收放自如!


    虛空歸於安靜。


    銀月下隻剩曹二柱碩大的剪影。


    所謂的覆水難收,在他身上似乎並不成立,因為老爹對他的要求十分嚴苛。


    一切不能談得上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技藝技,通通視為未掌握,也禁止曹二柱施出。


    因而,但凡曹二柱所能施展的,皆能自如撤迴。


    不過……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對於這兩個人的懲罰,曹二柱心頭有底。


    他隻是一抬手,氣海一動,靈元便在身後便化作了一個雷霆大巴掌。


    “去!”


    轟的一聲,大巴掌拍在了石潭上,將裏頭奚轟進了地底之中。


    紫電如蛇,借用了半分罰神刑劫的氣息,化作滋滋電鏈,將奚封鎖在了石潭深水之中。


    “呃呃呃……”


    奚吃痛而醒,渾身都在抽搐,感覺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當他迴神之後,才剛剛憶起方才發生了什麽。


    “砰!”


    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從頭而降,招唿在了奚的臉蛋上。


    鼻子一歪,奚的視野都出現了血色,卻是看清楚了偷襲者是誰。


    分明就是曹二柱!


    奚的頭顱隨力一歪,意識逐漸渙散。


    臨昏迷前,他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困惑……


    “我,真的很弱嗎?”


    被神亦一把逮住,毫無反抗之力,他能理解,也能自洽。


    被魁雷漢一念轟飛,繼而選擇裝死,他習慣了,覺得理所當然。


    現下,在山野中遇到一個同齡人。


    自己依舊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連白孽閻主都不曾召喚出來,就給打飛……


    雖說那大塊頭有偷襲之嫌,自己也輕敵大意了,但於事實而言,不過都是戰敗後的借口。


    奚不喜歡找借口,他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這是,我的問題,還是……”


    砰!


    奚的困惑不曾解除。


    曹二柱摁著石頭,第二拳轟下。


    潭中深水內的人影,也就失去了動靜,隻剩下電流封鎖下無意識的肌肉抽搐。


    “唿……”


    “打昏了。”


    曹二柱長舒出了一口氣。


    繼而皺眉,望向身側那個臉蛋姣好的姑娘,終究沒有辣手摧花。


    “別裝睡。”他輕易看出來魚知溫已經被他的靈元電醒。


    “唔……”


    魚知溫眼睫毛一顫,睜開了星瞳,感覺整個背部都被摔裂。


    她在深水中艱難發聲:“曹二柱,你誤會我了……”


    她已徹底激發了珠璣星瞳,靈念更是牽係上了聖血。


    但凡自己有陷入如奚一般結局的半點可能性。


    她的準備就會自動觸發,青原山大陣會在她昏迷後及時傳送,藏到誰都找不到的地底陣眼之中。


    防人之心不可無。


    然便是此刻尚有閑暇,魚知溫依舊不打算率先發難,針對曹二柱。


    因為,這真的是一場誤會!


    “我隻是想告訴你,徐小受有難,你如有可能,能否幫……”


    “老爹跟俺說過!”


    曹二柱並不想聽魔女的話,罕見地、很不禮貌地打斷了別人說話。


    魚知溫抿住了唇,後背的痛楚在水和電之中、在安靜之下,陣陣放大。


    曹二柱放下了拳頭,輕輕一歎:


    “沒有什麽。”


    他有四不殺。


    但和這個本以為可以成為朋友的陌生人,已經沒關係了。


    自然,曹二柱也就失去了解釋的欲望。


    他提著這姑娘的細小胳膊,將人從水中撈了起來。


    畢竟從始至終,對他有惡意的隻是奚,不是魚知溫。


    他將人扔到了岸邊上,目不斜視扭過了頭,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停一刻鍾,之後再救他。”


    “俺要下山,你們不要再逼俺出手了。”


    魚知溫沉默望著大塊頭離去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也許這個人並不認識徐小受。


    既非敵人,也非朋友。


    他們之間,是那種很陌生的,可能隻是一麵之緣,甚至僅限於神交的關係。


    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麽幫不幫助!


    從一張寫有“徐小受”的紙,就想讓人出手幫忙,好像這一切,是自己在想當然的可能性更大?


    魚知溫釋懷了。


    靈元一震,震散了裙子上的水漬之後,她瞥了眼奚,也沒第一時間妄動。


    一刻鍾……


    那就等吧!


    細下想想,確實可笑。


    無緣無故就要將人拉進戰局之中,從曹二柱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情……


    “我也太惹人煩了吧?”


    抱歉……魚知溫神情黯然,徹底打消了拉人下水的不道德想法。


    她乖乖等著,望著夜空失神。


    可就在安靜計算著時間流逝的百無聊賴中,忽然,星瞳一顫。


    眼前那不同於常人的世界,屬於天機術士才能瞅見的天機道則,嗡然亮了起來。


    其璀璨程度,簡直想要刺瞎人的眼睛。


    “這不是普通天機術士能做到的,我都沒法到這個程度,是道殿主!”


    魚知溫猛然想到了什麽,紅唇一張,傳音的同時,起身以靈念探向遠方。


    下山的曹二柱腳步不緊不慢。


    說了一刻鍾,就是一刻鍾,他也沒打算全速奔進了。


    忽然,曹二柱若有所感,駐足疑惑地望向了夜空。


    夜空如洗,和先前沒有什麽不同。


    但看上去,好像多了幾分古怪,就是說不出來怪在哪裏。


    “跑!”


    “曹二柱,快跑!”


    耳畔突然傳來那個魔女的聲音,很是焦急。


    曹二柱眉頭一皺,有些不悅,彼此不要再幹涉就好了,為什麽還要再傳音過來?


    但他也沒有迴頭去揍人,這太暴躁了。


    他隻是按部就班,照著自己的節奏,繼續下山。


    然腳步才隻一抬……


    嗡!


    周身樹石花草,亮起微弱的星光,締造出了一個特殊的傳送通道,就在腳下生成。


    “魔女!”


    曹二柱被氣到了。


    他反應極速,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傳送通道中退了出來。


    可那魔女若有防備,正好卡在他撤退的位置,具現出了一閃星光之門。


    “不要迴來!”


    曹二柱耳畔隻餘此音,就中招了。


    他還在暗恨自己方才不應該留情,導致這迴被人先手了之時,眼前光影一錯。


    “這是……”


    青原山下!


    自己,竟然下山了?


    曹二柱猛地迴眸,靈念大綻。


    但見整座青原山,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連風都尋上了道的痕跡,透出一股玄妙的韻味來。


    它們,通通亮了!


    青原山,化作了一副特殊的圖紋,亮如白晝,隔絕內外。


    這般圖紋,其力量以千萬倍縮小,氣息便如那怪叔叔在自己手上留下過的“握手”圖案。


    “天機術……”


    “天機術士……”


    曹二柱無聲呢喃,卻依舊不解為何魚知溫要將自己趕出青原山時。


    “嘭!”


    山上的夜空傳來轟鳴聲。


    天機道紋在九天勾勒,幻化匯聚,化成比青原山大陣還要磅礴的力量。


    這股力量,曹二柱都為之動容!


    “聖力?”


    那屬於天機術士的聖力,勾勒出了一副耀眼的繪卷,仿是五域蒼穹的縮影。


    下一瞬,曹二柱遙遙聽見一聲低笑:


    “都跑不了……”


    “大挪移術!”


    轟!


    天邊空間,應聲而破。


    一道道人影砸向了山上。


    有身材壯碩的,有年過半百的,有持劍的、拿刀的……


    無一例外,通通都是一身白袍。


    夾雜在這些白衣人中,曹二柱依稀瞥見裏頭幾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兩個女人,一個男人,還有半個……


    “啊?半個人?”


    “那是人嗎,怎麽看著像是,傀儡人?”


    一種無形的危機感,席卷了曹二柱的心頭,他忽然明白了魚知溫為何要快速傳他出來。


    是為了,幫助自己,脫離戰場?


    “但她不是個壞人嗎?”


    “俺,也才剛揍了她的朋友……”


    曹二柱伸手撓了撓頭,他真是有些看不懂這些煉靈界的人了,到底在搞什麽?


    “反正與俺無關。”


    腳步一抬,就要迴到小鎮上去看望老爹,曹二柱又感覺這麽走了,有點奇怪。


    他身形一頓,從空間戒指裏摸出了八月留下的那張紙條。


    “徐小受。”


    其上,正是這三個娟秀的字。


    那個魚知溫最後時刻被自己打斷了的一番話,同時也浮現在腦海中。


    話語當中的主人翁,同樣是這三個字:


    “徐小受。”


    曹二柱再一次撓了撓頭,感覺今夜發生的事,通通都和這個徐小受有關。


    但是……


    “徐小受,是誰?”


    曹二柱呢喃著,收好了八月的紙條。


    於他而言,八月妹子留下的這個人名,是否是自己最後一問的答案,尚是兩說。


    那陌生魔女留給他印象不好不壞,就跟路人一樣,她要自己幫助的徐小受,是否是八月紙條上的徐小受,也尚是兩說。


    曹二柱猶豫了下。


    既然下山了,好像也就沒有必要迴去了?


    他抬步往常德鎮的方向走迴,腦海裏想到的是楊叔他們要的肉,還沒打好。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


    獵物,隻打了老爹要的鹿肉而已。


    “徐小受”躥進了腦海裏!曹二柱迴頭看了看青原山大陣——這就是傳說中的陣法吧?


    曹二柱繼續往山下走。


    他想到了罰神刑劫確實厲害,六種變化形態,打得那兩人反應不過來。


    煉靈界,原來也有如那魚知溫和那古劍修一般的菜鳥,這真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至少,自己如果踏足煉靈界,將不是青年輩中墊底的。


    “徐小受”又躥進了腦海裏!


    曹二柱再迴眸,看到山上天穹的破碎空間——這就是空間黑洞吧?


    他忽有一種預感……


    山上和山下,是兩個世界。


    上山和下山,將會是不同抉擇、不同人生。


    曹二柱繼續往山下走。


    這一迴,他腳步不再堅定,一步三迴頭。


    腦海裏,甚至迸出了老爹教訓自己的畫麵——提前一個月迴家,這次肯定要被打死!


    可如果真迴頭上山……


    二十多年啊!


    曹二柱離家最遠的距離,就是青原山!


    拋開對於未知的恐懼不談,曹二柱更怕自己這一次,如因選擇不同,上山去後應了那種預感,踏足了煉靈界……


    老爹怎麽辦?


    誰去照顧他?


    小鎮今天爆炸了那麽多次,發生了什麽,才是重要的;徐小受到底是誰,一點都不重要!


    “煉靈界什麽的,俺才不稀罕……”


    曹二柱撇撇嘴,大踏步往家的方向奔跑。


    第一次,他的腳步出現了淩亂,無意識在地上留下了獵人可以輕鬆追溯出來的痕跡——他本不會大意如此。


    “徐小受”再一次出現在了曹二柱的腦子裏,搖搖頭,把腦子甩出去……


    徐小受堅定地往家跑。


    不知過了多久,當立足於小鎮村口的土丘上時,滿心滿眼都是徐小受,跟給徐小受奪舍了似的曹二柱,才找迴了自我。


    他望著滿目瘡痍、裂紋遍地、樓房倒塌、塵煙未定的破敗戰場,腦子嗡地響起了異鳴。


    “俺走錯路了……”


    曹二柱扯開嘴角笑了一下,大手拍了拍腦袋瓜,讓自己清醒些。


    他迴頭,抬腳往另一條路,想要跑去。


    可進山的路……


    隻有一條!


    就這熟悉的一條!


    就是這個小土丘,山林在這裏看過去,就是這幅模樣!


    “俺沒走錯……”


    曹二柱隻能迴頭確證一眼,然一眼,又瞅到了那不似小鎮的戰場。


    “俺肯定走錯……”


    他像個陀螺,又扭迴去了,再見那副進山能見著的熟悉景色。


    嘭!


    大塊頭曹二柱,突然膝蓋一軟,軟倒在了地上。


    閻鬼王沒有嚇到他,天上掉人沒有嚇到他……這個幾百斤的壯漢,於此刻渾身無力。


    “轟!”


    遠處,青原山徹底亮了起來。


    山上的夜空被星辰之光跟著照亮,傳來了遙遠的爆炸聲。


    這種爆炸聲,在這個距離聽著,正像是午時於瀑布靜坐時,能聽到的家的方向傳來的異響。


    可,不該是這樣啊!


    為什麽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無事發生?


    “啊!!!”


    曹二柱捧住腦袋,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他連滾帶爬,往“戰場”中死命奔去,淚水糊住了視野。


    “老爹!!!”


    ……


    小鎮完全破爛了。


    所有人都躺著,像是睡著了。


    但哪怕街道破壞了,房屋倒塌了,家的方向,曹二柱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他像一頭發狂的野豬,甚至忘記了自己可以化作雷電,轉瞬即至。


    他手腳並用,涕泗橫流,當衝到一處連牆壁都被炸爛了的廢石堆前時……


    “嗒。”


    曹二柱踩到了什麽。


    低頭一看,是一方滿是裂痕的牌匾,寫著“失匠鋪”。


    “沒有老爹、沒有老爹……”


    曹二柱抱著自家半塊牌匾,抹著鼻涕笑了,他沒看到老爹!


    這個時候,沒見著老爹,就是最好的消息。


    說不定他出門了,雖然他從不出門。


    說不定他在修煉室睡覺,那在地底,能扛得住罰神刑劫,自然也能當避難所用,雖然以老爹的體型,進不了修煉室。


    說不定……


    曹二柱忽然定睛一看,發現了在成為一堆廢墟的鐵匠鋪,在之前該是後院的地方,竟還留有一個大酒桶。


    這個酒桶,完好無損!


    “奇怪……”


    曹二柱擦掉了眼淚,嘿嘿笑著,爬到了大酒桶旁,看到了酒桶上有一個圖紋。


    十分熟悉的“握手”圖紋!


    曹二柱臉上憨憨的笑容凝固了,他伸出手,顫抖著掰開了酒桶的厚實大酒蓋。


    熟悉的酒香傳出來了,雖然很淡。


    更多的,是一種刺鼻到了極點,跟死透了的野豬一樣的血腥味。


    曹二柱的嘴角抽動著,眼皮痙攣著,扒拉著大酒桶的沿口,湊近低頭一瞧……


    “啊!!!”


    曹二柱瞳孔地震,發出驚駭尖叫。


    模糊的視線中,如水波般抖動著的,不是酒液,是血液,以及一顆頭顱……


    老爹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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