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謔,那你很強啊!”


    半聖手下,尋常七劍仙都不敢說能撐住十息。


    笑崆峒這個後起之秀,敢如此言道,非是托大,就是對自身實力有絕對自信了。


    葉小天先是笑著,後麵色一肅,凝重道:“那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實……滕山海死了,就死在前頭那位手上,而他臨死之前,展現了魔神之力!”


    滕山海?


    戰部首座滕山海?


    ——死了?


    笑崆峒一愣,望向遠方,再看迴麵前人,神色狐疑起來:“你不是說,你不敢看嗎?”


    重點是這嗎……葉小天無語,“我不敢看半聖,我還不敢偷看其他人?”


    笑崆峒:“……”


    “現在說說,你,還剩多高?”葉小天好笑地再問。


    笑崆峒再深唿吸:“說了十息,就是十息,少一息,我跟你姓!”


    “不錯的自信,你最好能做到。”葉小天挑眉。


    “你救人,我斷後……十息之內我我能抗,十息之後我必死。”笑崆峒也托底了,“希望你的空間奧義,不要讓我失望。”


    “放心,你能撐十息,我不會救不到人。”葉小天點頭。


    “那走吧,徐小受還在等我們。”笑崆峒一臉赴死,搖身就要走人。


    “先等等……”葉小天可沒那麽急,在空間戒指中挑起了什麽,而後撿出來一個個丹瓶。


    “這是什麽?”笑崆峒好奇。


    “聖血。”


    “聖血?”笑崆峒眼睛瞪大,“這一瓶瓶的……都是?”


    “你這麽高可以抗,我不用聖血,可出不了半聖的聖域。”葉小天眼皮一抬,不鹹不淡道。


    “我的意思……”笑崆峒吞著唾沫,“你這有點,奢侈過頭了!”


    “很奇怪嗎?”葉小天最後選擇了燼照半聖的無副作用聖血,這很好用,他以前用過一次。


    收好了其他聖血,見著麵前人眼神緊盯不移,葉小天摸起了下巴,“都是以前在聖宮的獎勵,許久不用,蒙塵了……天才嘛,總該有點獎勵。”


    “咕嚕~”笑崆峒喉結一滾再滾,搓搓手道:“那,也給我一瓶唄?”


    “做夢!”


    “一滴?一滴就好!我們現在可是要去幹大事,不能出意外!”


    “你這麽高,用不著聖血。”葉小天無視了麵前人的無禮請求,翻出聖血含在了口內空間,不曾吞下,而後開飛,偷摸向了目標點。


    “吝嗇!”笑崆峒望著那白發道童的背影,也不敢動用能力,小心翼翼隱藏著氣息,跟著前進。


    明明有那麽多聖血……


    一路跟隨,笑崆峒越想越氣,隻能掏出老師贈予的那惟一一滴聖血,不曾吞下,隻聞了聞,就寶貝似地放迴了原位。


    人比人,氣死人!


    “不止吝嗇,還矮……你個吝嗇的矮子!”


    ……


    聖域。


    盤蜒往上、死而複蘇的古林,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隨著時間推移,愈漸濃重。


    然而,薑布衣身周百裏之地,愣是不受半分影響。


    偌大一片奇跡之森,絕地屬性被激活了後,在此時像極了擇人而噬的汙穢泥潭,而聖域就是這無盡泥潭中的一方淨土。


    薑布衣,則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朵清蓮。


    “徐小受,本聖沒有那麽多時間留給你,你既敢大不敬地直唿聖名,便該知曉後果有多大。”


    “聖域,並非沒法控製,本聖知曉你還在這裏,你不敢逃,但本聖,可以將聖域的範圍縮小。”


    “如此,你之方位,唿之欲出。”


    薑布衣負手而立,環顧四方。


    他已經等了半晌,麵色依舊平靜,完全沒有半點不耐煩,以及被人當槍使後的氣怒。


    “怦怦、怦怦、怦怦……”


    消失狀態下,徐小受額上、後背上的汗像在落雨,嘩啦啦下。


    聖帝龍鱗的心跳聲,以及自身的心跳聲,在此刻都快到了一個極致,交相應和,如大槌敲鼓。


    “他果然,什麽都知道……”


    半聖薑布衣,智商和滕山海儼然不是一個級別,沒那麽好糊弄。


    才手撕了一位太虛,送走了一位劍仙,下一秒,這家夥便打算要收拾起這場戰鬥的幕後黑手了。


    這黑手自然是自己……徐小受知道自己方才雖然什麽都沒做,但確實也什麽都做了。


    薑布衣要找他算賬,他解釋都解釋不清。


    因為這老東西和滕山海都是因為自己而來的,而雙方的梁子,也全因滕山海被自己坑了而結下。


    借刀殺人,確實是徐小受想過的美好計策。


    但他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直接成了,還死掉一個且死了一位的後果,變得如此嚴重!


    本來計劃中能敵半聖的虛空侍,被一拳秒了……


    而本該死在、或者重傷於虛空島本地人虛空侍手上的家夥,也非薑布衣,而成了不速之客的滕山海……


    徐小受一時間有點亂。


    計劃的結果是有了但過程中的對象全錯了,大家不對號入座,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很煩!


    “聖域縮小,我的方位確實唿之欲出……”


    迴想著薑布衣的話,電光火石間,徐小受明白了一切。


    他曉得自己沒有第二個選擇了,隻能扔出一個誠惶誠恐、畢恭畢敬的畫像分身,給它解除了消失術。


    “晚輩徐小受,見過薑半聖。”


    聖域之內,畫像分身抱拳鞠禮,禮數周全。


    徐小受已經盡力在控製了,然而一言道完,聖域內殘留的恐怖半聖餘威,依舊讓得他的畫像分身一顫,差點沒化作一堆靈氣土崩瓦解。


    薑布衣可太溫柔了!


    他甚至特意用雲霧遮掩了麵容,生怕徐小受這個晚輩麵聖時,一不小心當場去世。


    然而一轉頭,望著麵前那一堆鬆鬆散散的靈氣,他怔住了。


    “徐小受,本聖的誠意你應該可以看到,但你的誠意,本聖看不出半分……”他沉吟著,雲霧下眼眸微斂,聲音重了幾分,“麵聖,你連本體都不敢露出?”


    徐小受瘋狂擦汗,心頭都在罵娘了。


    第一次他的畫像分身出現連控都控製不住,還沒開打,還沒狐假虎威,就被人用肉眼都能瞧出端倪的情況。


    原來真正的半聖威壓,是這種感覺嗎?


    果然,用聖像的力量去理解半聖,有如以螢火之光揣度皓月,徐小受感覺自己被主觀給坑了。


    他對半聖的理解,要麽全部來源於八尊諳,要麽隻是愛蒼生的邪罪弓之箭,要麽則是桑老贈予的聖像九龍焚祖……


    說白了。


    無知!


    而無知,讓人膨脹!


    若時光倒流,徐小受發誓他不會再惹半聖,於現階段!


    “請原諒小子的惶恐與不安……薑半聖,您太強大了,我若本體出現,恐怕連撐都撐不住,當場就要死在您的一個眼神之下。”


    徐小受控製著畫像分身,一邊不留痕跡拍上了一記啥都能通的馬屁,一邊炸掉了自己畫像分身的雙腿,化作靈氣。


    看到了沒,薑半聖!


    這就是我徐小受的實力!


    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差距!


    我真就隻有這麽弱,你可千萬千萬,不能亂來,有事好好談,我很有錢,可以彌補方才犯下的過錯……


    消失狀態下,徐小受緊張地攥著“滴滴”依舊、不緊不慢的通字符,這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八尊諳,你可太慢了!


    我就要死了啊!


    “你很有趣……”薑布衣望著雙腿炸碎,隻剩半截身子的靈氣分身,雲霧下唇角微掀,不再糾結徐小受出來的是本體還是假身。


    於他而言,這些無足輕重。


    “徐小受,早就耳聞你的才智並不一般,那便猜一猜吧,本聖為何要留你到現在,而非直接出手,將你抹除。”薑布衣緩緩說道。


    要我猜?


    大佬都是這個尿性的嗎?


    畫像分身徐小受連頭都還不敢抬,聞聲腰更彎了,抱拳過頭道:“小子不敢,半聖一念,有如浩瀚星辰,豈是凡人可以窺之?”


    “本聖,隻給你一次機會。”薑布衣根本不吃馬屁,聲音嚴肅了幾分。


    我哪能知道你個老東西葫蘆裏賣什麽藥啊……徐小受都快崩潰了,卻不敢再亂來,話口一刹,話鋒一轉,道:“可能是小子我還有點用處?”


    他沉吟了下,揣摩著對麵心思,小心翼翼出聲:


    “畢竟雖是聖宮叛徒之後,但追根溯源,我確實可以和聖宮燼照半聖扯上一絲一縷的聯係?”


    “且哪怕聖奴還不甚重視我,但第八劍仙畢竟也為我出過幾次麵,在外人看來,小子我也是年輕一輩中為數不多能入得了第八劍仙法眼的人了?”


    徐小受邊說著,偷摸著抬眸,瞄了對麵一眼,結果差點沒當場將畫像分身整炸掉。


    因為薑布衣忽然散掉遮住麵容的雲霧,沉眸看來:“你,在威脅本聖?”


    “沒啊!”徐小受當即怪叫,蹭蹭後撤。


    我這叫“提醒”!


    “提醒”知道嗎,哪有上到“威脅”這種高度?


    我敢嗎我?!


    徐小受努力穩住身形,心思卻在這一刻活絡了開來。


    薑布衣對自己的背景一清二楚……


    他也曉得在此間之地他被自己利用了,卻還將饒妖妖支走後,才和自己溝通……


    滕山海幾句話就能將他惹炸了,自己把他當槍耍了,他還能心平氣和地留下來好好交流……


    這一刻,徐小受明悟了什麽。


    類似的事情,他其實遭遇過好多次了。


    麵對守夜時、麵對八尊諳時、麵對閻王時……都有過!


    這,是“橄欖枝”的味道!


    “真正清醒的掌棋者,不在乎自己手下損了幾兵幾卒,因為那都是過去式了。”


    “他們在乎的,是對麵那顆讓自己損兵折將的棋子,若真是大才,能否為自己所用!”


    徐小受本來沒有這種自信的。


    但他見過的每一個清醒、理智的上位者,都想邀請自己加入他們。


    這就導致,薑布衣的舉動,令得徐小受不得不開始往這方向去想。


    “薑半聖,晚輩想說的是……”


    徐小受開始為自己此前的話找補,畢竟他隻有一次機會。


    斟酌著用詞,他定定說道:“仕象沒法過河,但我這顆小卒,卻能靠著一點小小背景,為前輩您牽線搭橋,一步一個腳印釘向前方……您,想用我?”


    你要答案,我給你答案。


    而你想要的,無非就是我!


    徐小受忽然挺直了身子,變得不卑不亢,他想明白了薑布衣所圖,那此時為了活命,可萬萬不能讓對方小瞧了去。


    聖域之內,“仕象兵卒”一說過後,氣氛像是凝固了般。


    薑布衣目光灼灼,盯著徐小受,徐小受則毫不畏懼,迎麵對上。


    安靜,隻持續了不到三息時間。


    “哈哈哈……”


    薑布衣放聲大笑,搖頭感慨:“徐小受,你果真不負盛名,小小年紀,便能有這般見識,可堪大任!”


    “唿~”


    消失狀態下的徐小受本體當即輕唿了一口氣,心口懸著的大石頭,也終於放下了些許。


    他依舊死死緊攥著通字符,卻穩穩操縱著隻剩半截身子的畫像分身,不明所以問道:“可前輩,小子我還有一事不明……”


    “說。”薑布衣毫不掩飾自己目中的讚賞,大手一揚道。


    “您確確實實是因為我和聖神殿堂結仇了,這麻煩可大了去了,可為何,不殺我,還想用我……”


    “嗬!”薑布衣仰頭一笑,“本聖,看起來像個沒有容人之量的人嗎?”


    把“像”去掉,你就“是”……徐小受腹誹著,心說也不知道是哪個老東西被罵了兩句,吐了口唾沫,臉掛不住了,就在饒妖妖麵前將人手下給殺了,半點情麵不留。


    薑布衣似乎知道麵前小輩內心的想法,依舊怒讚不已,道:


    “逞一時的匹夫之勇,換來的隻有身陷死局的麻煩……本聖和滕山海的瓜葛確由你一手引起,但本聖殺他,另有原因,與你無關。”


    “恩與怨本聖自可分明……你不一樣,你和滕山海太不一樣!”


    “小小年紀,連本聖都敢利用,還用成了,就憑這份才智、膽氣,在本聖眼中,一萬個滕山海,加起來都不足你小子一根手指頭。”


    薑布衣感慨唏噓,想到了族中後輩。


    可連後輩中的佼佼者薑閑,在自己麵前也隻有唯唯諾諾,應“嗯”稱“是”的份,和徐小受一比,簡直被秒到掉渣。


    這種人才,隻怪聖奴發現得早了。


    但沒關係,棋子本無名無姓,隻要你能、敢想、肯去做,連對手的棋路都能掌控,何況挖一枚棋子過來?


    “受到誇讚,被動值,+1。”


    “受到喜愛,被動值,+1。”


    信息欄狂跳,徐小受是真被誇蒙了。


    他沒想到薑布衣不僅不殺自己,還對自己有如此高的評價,當下,隻能露出一副千裏馬終遇伯樂,受寵若驚的表情。


    “前輩謬讚……”徐小受連拱手,止不住要開始笑。


    薑布衣臉上笑意卻忽然一收,凝重道:“可聰明如你,應該也曉得這個道理……美玉,若不能入吾彀中,寧其碎,不全人!”


    哢一下,徐小受石化在半空之中。


    “受到威脅,被動值,+1。”


    這一刻,他能從薑布衣身上感受到最極致的殺意,也終於明白了方才薑布衣的盛讚為何。


    他,不會放虎歸山!


    薑布衣微頷首,見徐小受已經懂了自己的意思,這才收斂了殺意,麵色恢複親和,最後溫聲問道:


    “所以,給你三息時間,做出一個選擇……”


    “是要慘淡地死去,亦或者,體麵地跟本聖走,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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