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五百裏開外,換了一身淡紫色劍客長袍的老者,此時正一手握著紙扇,一手捏著靈符一張,呆呆注視著遠方。


    半聖薑布衣,手撕戰部首座滕山海。


    而靈符指引的方位,就在戰場中央!


    這他娘的,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麽?!


    啊!


    記憶中,寺江畔……


    “八尊諳,你確定你說的沒錯,哪裏有爆破,哪裏就有徐小受?”


    “不錯。”


    “可徐小受搞出來的爆破一般很大,老朽要如何在爆破之中精準找人?”


    “用這個,這是‘通聯符’,我專門跑了虛空島內島一遭,給這靈符寄托了聖帝意誌,哪怕徐小受用了他那‘消失術’,前輩也可以找到他。”


    “範圍多大?”


    “不知道,但前輩手上的這張,是次級‘通聯符’,聯絡範圍很小,一般是用來做被動聯係所用。”


    “也就是說,要徐小受主動聯係老朽,老朽才能找到他?你這是在給他找打手吧!”


    “呃,前輩這就歪曲晚輩的意思了,但……也不是不能這麽理解?咳咳,其實吧,前輩您手上這張靈符,也有一定主動聯係的功能,隻是範圍較小……”


    “這話你說過,可範圍究竟多小?”


    “是啊,我說過了,不知道……畢竟沒用過呀,前輩去了虛空島,自己試試?”


    “???”


    梅巳人此刻臉上大寫的懵圈,就如同那日在寺江畔,八尊諳送給他這張“通聯符”時的一樣。


    明擺著,那小八就是想把自己變成徐小受的打手。


    可梅巳人本不在乎這些。


    徐小受,小輩而已,煉靈宗師,劍道王座。


    他能惹出來什麽麻煩?


    撐死了王城夜戰就是他的高光時刻,惹到一個饒妖妖,但也有聖奴的其他人出來給他擦屁股。


    梅巳人根本不將這些放在心上,隻要不是半聖,他無懼天下任何人。


    他覺得吧,徐小受再妖、再浪,半聖偏居一隅尋常太虛……哪怕聖神殿堂的高層想見半聖一麵,都難如登天。


    怎麽可能徐小受就會偶然遇到一個,還惹上了對方,還打了起來,還剛好自己就在附近同時徐小受還不用聖奴的幫手,卻主動使用了“通聯符”,叫自己過去幫忙……


    開甚麽玩笑啊?


    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這麽多巧合同時湊在一起!


    可現在……


    “滴滴、滴滴、滴滴……”


    通聯符一下一下輕輕顫動著,梅巳人也跟著手指微微晃顫。


    他抬頭、低頭、再抬頭、再低頭……再三確認了一番通聯符指引的方位,確實是前方半聖手撕太虛的戰場沒錯。


    “徐小受,你真有病吧?”


    這一下,連梅巳人都忍不住怒罵出聲了。


    徐小受,真惹到了半聖,還打算叫來自己去幫忙?


    而他現在雖然消失看不見了,但毋庸置疑,就是被困在半聖的聖域中出不來!


    梅巳人一下辨明了徐小受的窘境。


    可要他現在去打半聖,去聖域裏頭撈人……沒看到那半聖瘋了嗎?在饒妖妖眼皮子底下都敢手撕戰部首座,這會兒誰去了不是送?


    “老朽,還沒成半聖,隻是一個小小的太虛……”


    梅巳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藏好了手中的通聯符,想要轉身走人。


    可畢竟答應過八尊諳,人不能言而無信,梅巳人腳步抬起,最後沒能落下,隻能輕歎一聲,迴過身來,搖著紙扇心急如焚給自己扇涼。


    這一把紙扇嶄新無比,顯然是剛製作的,正麵用濃墨端正嚴肅描著“孺子可教也”五個大字,反麵龍飛鳳舞潑的字是……“你是不是蠢”,還有個“?”。


    天知道,在虛空島無聊了這麽久,第一次收到徐小受的聯係,梅巳人有多興奮。


    他甚至在來時的路上,將這無聊時製好的紙扇給拿了出來。


    從正反扇麵的文字中不難看出,在這段百無聊賴的時光中,梅巳人已經將自己的教學計劃,規劃得十分詳細了。


    他甚至打定主意“孺子可教也”可能徐小受直到出師也隻能見一次,剩下的,全部要被“你是不是蠢?”敲頭。


    萬事俱備,隻欠學生。


    然而這學生,還沒拜師,就給他送了個大大的見麵禮。


    “老師,幫我斬個半聖唄?您可是七劍仙呢!”


    “唿~哈~”


    “唿~哈~”


    梅巳人再一次調整了下唿吸,覺得為人師者,寬容和大度是不可或缺的品格,不能遷就學生。


    要怪就怪,徐小受這學生之“才”,驚天地泣鬼神吧!


    “嗯,饒妖妖也在那裏,老朽現在還不能過去,否則隻會激化矛盾,或者讓他們的矛頭直接指向到我……”梅巳人思忖著。


    “徐小受藏得也很好,若非有通聯符,我竟也無法發現到他……”梅巳人點了點頭,繼續自言自語:


    “很好,既然你個學生能送老朽這麽大一份見麵禮,那現在這局麵,就當作開學第一課吧。”


    “讓我看看,你徐小受能在這種局中,做到什麽地步!”


    梅巳人咬牙切齒想著,將背上倆木劍偷偷藏好,而後掏出了兩把石劍,再行負上。


    這是他在絕燼火域前打好的。


    本來聽見爆破,興致衝衝換成了木劍,想著剛開始教學,得循序漸進,不能太暴力。


    現在梅巳人覺得……八尊諳誠不我欺!


    徐小受就該狠狠敲打!


    木劍打起來不得勁,用石劍,才能讓那小家夥……痛定思痛!


    ……


    戰場之中。


    “嗤啦~”


    無形的聖域壁上,饒妖妖一把將玄蒼神劍從胸口中拔出,血濺四方,滿麵怒容。


    另一邊,過了這麽久,虛空侍其實已經掙脫了聖域壁的壓製。


    但它沒有輕舉妄動,相反,四肢主動受縛於聖域之上,真正的演繹掙紮,眼神則略顯緊張地望著戰場中那個發飆的半聖……


    有點狠,不是很確定,再看看。


    總之,現在不能過去就是了。


    仔細瞧瞧的話,神農藥園中靈藥的氣息,那個半聖身上好像突然也變沒有了,興許,他是被冤枉的?


    巨人族,不能錯怪好人!


    嗯,就是這樣!


    全場視線的焦點,背後擎有鑲嵌了半聖位格的半聖意誌真身的半聖薑布衣,明明一手撕裂了滕山海,終結了對方。


    此時,卻並沒有收迴他的意誌聖像。


    “咻……”


    聖力影響下,唿嘯的風在刮,冷冽刺骨,如大雪寒冬。


    抬起血淋淋的右手,其上黑色的魔神之力纏繞,蘊含的力量,讓人由衷發悸。


    是的,連半聖薑布衣,都感覺這種層次的力量,超越了半聖之力。


    “果然是‘魔性之力’……”


    “濃鬱程度,簡直像是魔神的親兒子!”


    “可虛空島的魔神不是隕落了麽,莫不成祂有傳承留下?亦或者滕山海就是祂的血脈後人?”


    “還是說,所謂‘魔神’,並非隻有一位,在聖神大陸,也有祂的分身、同族?”


    薑布衣活得夠老,知曉更多的大陸秘辛。


    半聖雖強,但不過隻是“肉體凡胎”到“封位成聖”之間的一道門檻。


    聖神大陸真正的“聖”,指的永遠是“聖帝”。


    而就如“十境煉靈”一般,煉靈封聖之路的最後一步,返璞歸真,也被譽為“十境聖帝”。


    “十境聖帝”並非是十重可以修煉的小境界,而是看煉靈師在封聖前的積累多少,最終爆發,封為“聖帝”後,能一舉衝到哪個層次。


    這算是對每一位煉靈師天賦的肯定,也是定義聖帝之中,孰強孰弱的根本。


    聖,終歸隻是聖。


    最終能否羽化超脫,封神稱祖,橫跨萬千位麵,永恆不朽,便看煉靈師厚積薄發後,能否衝到“七境聖帝”以上。


    若衝不上,聖帝之後的路,到此為止。


    若能衝到“七境聖帝”以上,看積累多少,“境”越高,越可能領悟到“祖源之力”。


    而所謂“祖源之力”,就是半聖之下,似懂非懂的一些有點見識的太虛有可能接觸到的概念了。


    他們的說法,將之稱作為簡單的“神性之力”、“魔性之力”。


    這是最常見的兩種“祖源之力”。


    想當年道璿璣領導下的六大半聖世家圍攻太虛淚氏,真正所圖為何?


    瞳,兼具“神性之力”、“魔性之力”,而那個時候的淚家,最強者不過是能敵半聖的太虛,且僅有五位。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薑布衣參與了當年那場戰爭。


    但道璿璣真正的意圖,他直至不久前才堪堪明白。


    然而,在那一場戰役中,最重要的“瞳”直至整個淚家覆滅,都沒有出現過。


    或許正如淚家所言,瞳太難誕生了。


    可不久前,薑布衣耳聞了一些訊息,也推演了聖道,明白了或許時機已到,便放出了薑閑,以三厭瞳目為餌,試圖釣來遺失在大陸上的淚家瞳。


    薑布衣發誓,他絕對沒有染指聖帝位格的想法,這是真的!


    因為要做這種事,除非獲得遺失的聖帝位格,否則就得殺一尊聖帝,試問天下半聖,有誰敢這麽做?


    薑布衣隻是單純的對半聖之下那些能擁有“祖源之力”的神物感到好奇,也許湊齊它們,開發成功……


    聖帝位格,不要也罷?


    “好奇”是煉靈師進步的推動力,半聖並非是終點,薑布衣也明白,這世界上任何一位半聖,內心中都對“更進一步”還寄有丁點希冀。


    隻是他們沒有渠道,更沒有膽。


    薑布衣敢參與覆滅淚氏的一戰,有和五大聖帝世家的交情,更具備與他們談話的資格……他以上兩種,兼有!


    而今,瞳尚沒有半點訊息,自己在奇跡之森手撕掉的這個戰部首座滕山海,身上卻爆開了這般濃鬱的“魔性之力”……


    “嘭嘭嘭!”


    染血的蒼神甲碎片在地麵定格。


    而滕山海那被撕裂的一塊塊血肉,卻在濃鬱魔神之力的刺激下,不斷膨脹、接合、磨滅死意、生機暴漲!


    然而,薑布衣聖力壓製著這種變化,沒有讓滕山海的血肉匯聚,繼而複生。


    “唿~”


    看著蠕動的血肉許久,薑布衣微歎,迴眸望向了饒妖妖。


    提劍而來的饒妖妖俏臉清冷,目中全是怒意,卻瞅不見半點對滕山海血肉異樣所表現出來的驚訝。


    “她都知道……”


    “原來蒼神甲隻是一個封印,原來滕山海背後牽扯出來的事情能這麽大,原來她方才的警告,不止是為了護短……”


    薑布衣沉重閉上了眼,再緩緩睜開,目中殺意更甚!


    魔性之力又如何?


    半聖,是太虛就可以隨意褻瀆的嗎?


    原以為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殺了也就殺了聖神殿堂能奈我何?


    現在發現滕山海身上還有秘密,牽扯到的更是尋常半聖都不曉得的“祖源之力”,薑布衣怎能放過他?


    若他普通,死也就死了。


    若他天才,用半聖尊名壓下,死人一個,聖神殿堂不可能為此而翻賬。


    可滕山海其實竟是個妖孽,這家夥身上的魔性之力太濃鬱了,這種人若不死,日後必然封聖。


    而擁有魔性之力的人封聖,會比普通半聖弱嗎?


    不!


    他甚至有那麽一丁點希望,企及到聖帝位格!隻要他選擇加入五大聖帝世家!永遠忠於上位!


    屆時一遇風雲便化龍……


    迴過頭來,麵對當年血虐於他的半聖,滕山海會選擇放下仇恨嗎?


    “狗屁!”


    薑布衣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今日滕山海若不死透,連半分複活的可能都給強行扼殺掉。


    來日,北域普玄薑氏,整個都得覆滅!


    斬草,就要除根!


    惹了,那便殺透!


    何況,他薑布衣早前給足過饒妖妖麵子。


    滕山海甚至都不是他主動招惹的,是對方硬要將人頭伸到自己刀上,還恬不知恥地說不砍下,你就是給個孬種……


    這,誰能忍?


    薑布衣手一抬,背後聖像鑲嵌的半聖位格,力量抽調到極致。


    “誅聖雲光!”


    毫無猶豫的一掌揮下。


    晦暗的天色驟然亮起,密密麻麻無數道聖光從天降落。


    有的鎮誅在了滕山海分裂的每一塊血肉之上,將其活性泯滅,繼而粉碎、碾成虛無。


    有的停在虛空,覆蓋了每一塊靈魂碎片,不讓滕山海以任何一種方式,得以重生。


    “薑布衣……住手!”


    饒妖妖冷麵寒霜,完全不顧境界的差距了,一腳踩在了滕山海的丁點血末上,手中玄蒼神劍往高空一橫,護住了自己。


    “嘭!”


    誅聖雲光半聖至強的一擊,得以泯滅一切汙穢、陰邪,又豈是太虛境的劍仙能夠接下?


    饒妖妖嘭一下被轟入了地底,然而手中神劍玄蒼,卻紋絲不動,咬牙溢血苦撐。


    薑布衣見到這一幕,瞬間目眥欲裂。


    “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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