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龍脈附近。


    莫沫堅定不移,往孤音崖的方向走著。


    看似單調的一人獨行,實際上,她一直在忍受著頭腦中那完全停歇不下來的聒噪聲。


    “姑娘啊,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強呢?


    “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隻身赴險,你大可以遊走在雲侖山脈各處,幫徐小受把潛在的危險解決,不就成了?


    “孤音崖那是個什麽地方?本帝都跟你說過了,那是漩渦中心,風暴之眼。


    “以你現在的境界,去了就是送!”


    莫沫充耳不聞,腳步變得更快。


    進入雲侖山脈之後,她和天上第一樓的人分開,在積分榜第一次得到徐小受的訊息後,早就想過去和大夥匯合。


    但一次次想要行動,腦海裏這個聲音都會出來阻止。


    三五次後,雲侖山脈天降異寶,她什麽好的都沒拿到,卻得到了一個古怪的留聲珠。


    裏頭什麽機緣都沒有,隻有來自魔帝黑龍的一句話:


    “封於謹,請配合行動。”


    莫沫當時是不明白到底有什麽行動的,隻是滿不在乎地一問,都不求答案。


    但腦海中那個聲音百無聊賴,便也隨口一答。


    於是乎,她便得到了“聖帝布局”、“八尊諳幕後黑手”、“徐小受乃當中至關重要一環”、“我們不用搭理他們”等答案。


    可得到這個答案,莫沫豈能再視若無睹?


    上幾次她想迴歸天上第一樓,封於謹阻止了,她以為是這個人習慣了自由散漫慣,也就由著他去,讓他多處些自由時間。


    哪曾想,裏頭還有如此錯綜複雜的原因?


    想到天桑靈宮風雲爭霸和徐小受交手的畫麵……


    想到天玄門封於謹操控自己對木子汐和徐小受出手,後者卻不計前嫌的情形……


    想到一路同行去往東天王城,徐小受那和自己形成絕對反差的樂天派性格……


    一個樂觀向上,有著積極目標的人,對一個身陷迷途,無有目標之輩,在耳濡目染下的幫助,是無比巨大的。


    更何況……


    莫沫思緒飄著,手不自覺摸到了腕上的白色鐲子。


    這是徐小受用封印之石熔煉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封印鬼獸封於謹。


    當然,現在它的真正的作用已經失效了,但其中的情分還在。


    “都是朋友!”


    莫沫依稀還能迴想起當時徐小受的那句話。


    朋友……


    何其有幸?


    自己這麽一頭鬼獸寄體,連人都非人,結果卻還有人願意在知道真相後,當自己的朋友。


    哪怕放開一切不談,僅僅隻是這兩個字,就夠自己隻身赴險,幫徐小受一把了吧?


    那可是聖帝布局,他才宗師境界……


    “娃娃呀!”


    正思索間,腦海中封於謹無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什麽是朋友?朋友就是為有福是可以同享,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玩意。


    “這些爛玩意,真要遇到危險,人家不捅你兩刀已經不錯了,你可莫要太天真。


    “聽本帝一句勸,我們繼續去逛一逛這雲侖山脈。


    “大好的景色、大好的江山,你不享受,本帝還想要多看幾眼,為什麽一定要迴徐小受身邊?那太危險!”


    莫沫無動於衷,腳步依舊輕盈,平靜道:“你現在變得很吵。”


    我很吵……


    封於謹呆愣了足足有三息時間。


    他其實也發現了自身的這個問題。


    但更大的問題在於,自己選擇的這個宿主,太靜了!


    這姑娘就真是與世無爭,沒有任何欲望的佛係出家人代表,真要沒人主動同她說話,她能閉言一輩子。


    封於謹也不想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太掉身份了。


    但約莫是寄身太久,精神通連的關係,兩個人要麽變得同頻,要麽形成互補。


    很不幸,封於謹覺得自己成了需要去補別人的那個角色。


    “你給我停下!”他忽然拿出了封天聖帝的威嚴,厲聲大喝,想要製止莫沫去往孤音崖。


    莫沫腳步依舊,隻輕輕摁響了留音珠,裏頭魔帝黑龍的聲音傳了出來。


    “封於謹,請配合行動。”


    “……”


    封於謹沉默過後,突然暴怒。


    可就如以往每次無能暴怒一般,他最多最多,就是奪一下莫沫身體掌控權,做一些扭曲她意誌的事情。


    封印屬性畢竟難找,他又不能殺了莫沫。


    而出格的行為,隻會將二者關係又拉至冰點。


    當一切過去,莫沫依舊會按照她的想法行事,自己卻需要為暴怒下的衝動行為,迴過頭去好聲好氣哄一下這個姑奶奶,挽迴關係。


    “唉……”


    封於謹一聲長歎。


    堂堂聖帝,也就自己活到這個份上了吧?還好沒有外人知道……


    周而複始之後,他現在已經不喜歡這種無意義的發怒了。


    “小女娃,聽本帝一句勸,在虛空島,魔帝黑龍其實也管不了我,你沒聽到嗎,它留下的傳音,甚至還需要加一個‘請’字。


    “本帝太厲害了!隻要不迴那些個有禁法結界的地方,以你現在的力量,加上本帝的實力,五域隻要不出半聖,隨便橫著走。


    “所以,為什麽要去孤音崖呢?”


    莫沫平靜迴應:“八宮裏外,你已經答應了八尊諳,要保護徐小受,人要講信用,你自己做的擔保,你現在忘了?”


    “本帝當然講信用!”封於謹氣怒,“但現在多好的機會啊,你跟他自然分散了,借這機會,我們在孤音崖外幫他清除障礙,這不也是另類的保護嗎?你懂什麽叫默默無聞的付出嗎?”


    莫沫腳步一停,也不作聲,隻伸手摁了一下留音珠。


    “封於謹,請配合行動。”


    這枯燥乏味、毫無感情的聲音,瞬間又撩撥了某人的怒火。


    “我去你他娘的魔帝黑龍!”封於謹破口大罵,“莫沫!現在、立刻!給本帝捏碎它!”


    “我不。”


    “你不捏碎它,信不信本帝奪你身體,再捏碎它?!”


    “你敢,我再不同你說話。”


    “喲嗬嗬!”封於謹被氣樂了,“你當真覺得,本帝需要你給臉,同我說話聊天咯?”


    莫沫沉默。


    她並沒有什麽其他能拿得出手的把柄,得以用來製約這個喜怒無常的封天聖帝。


    當但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的時候,還會講究什麽前後輩關係、尊重與被尊重嗎?


    莫沫又摁了一下留音珠。


    “封於謹,請配合行動。”


    “啊啊啊——”


    腦海裏瞬間響徹起癲狂且刺耳的咆哮,簡直能令人崩潰,但莫沫早已習慣如此,心態如古井不波。


    “你還想不想活了?你再摁一下試試?!”


    “封於謹,請配合行動。”


    “有種你再試試?”


    “封於謹,請配合行動。”


    “啊啊啊——”


    嘭一聲響,灰色的封印之氣從莫沫身上爆開。


    下一秒,封於謹接管了身體掌控權,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留音珠,就要用力。


    “有種你捏碎試試?”腦海中,莫沫恬淡的聲音卻突然出現。


    封於謹瞬間僵在了原地。


    盡管這聲音聽著和往昔差異不大,並沒有什麽情緒。


    可熟知莫沫性格的封於謹,已經能聽出平靜聲音之下壓抑著的滔天怒火。


    電光火石間,封於謹閃逝了無盡想法。


    比如往後的日子中,自己將永遠隻能一個人在某人腦域中自娛自樂,得不到半點迴應。


    比如接下來無論自己再如何挽救,都無法彌補當下捏碎留音珠的後果,連成為一個隻會獻殷勤的諂媚之徒,也不例外。


    可是……


    “本帝,會怕這些?”


    封於謹嗤笑,同時還有這第二想法。


    可腦海中左右互搏的兩個小人,僅僅刹那間,便分出了勝負。


    封印之氣斂迴身體,封於謹退迴到了腦海之中,將身體掌控權還了迴去,冷笑道:“區區一顆留音珠,本帝想捏便捏,想留便留,今日……給你一個麵子。”


    莫沫鄭重收迴留音珠,垂下頭輕輕擦拭著其上傷痕,平靜道:“你又打破了約法三章,沒有經過我同意,便出來。”


    “呃!”封於謹一下無聲。


    很快,腦海中略帶討好,又想遮掩下這層討好的傲嬌聲音出現了:


    “不至於吧?這次可是你用留音珠玩我,本帝最恨的就是魔帝黑龍的聲音,想要捏碎它情有可原。


    “我保證以後不動留音珠的心思,以此來補償這一次出現的代價,你看,也沒外人看到你的異樣不是嗎?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封於謹說得絕對,像是個霸道宗主,大手一揮,將事情拍板。


    “……”莫沫無聲。


    “說話啊!”封於謹突然大叫。


    “……”依舊沉默。


    “就一顆破珠子,你瘋了?你不說話幹嘛?讓一個人在你腦海裏嘰嘰歪歪而不迴應,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


    “莫沫你聽好了,本帝但凡有第二選擇,直接將你殺死,然後跳到另一個人身上去,到時候你死無全屍,碎屍萬段!連骨灰,本帝都給你揚到你村裏的連江上!”


    “……”


    “哈,真是好笑呢,本帝還需要舔你?不說拉倒!”


    “……”


    莫沫依舊沉默,像寶貝似地珍藏起了多了幾道裂痕的留音珠,加快腳步往孤音崖方向走去。


    “有人!”腦海裏一驚一乍的。


    莫沫馬不停蹄。


    “真的有人,在你左邊,那塊黑色的大石頭旁邊,倆太虛,偷渡者!騙你本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封於謹有些懊惱方才之舉了,誓言都給搬了出來。


    莫沫終於停下了身子,端著銅爐,轉頭望去。


    她其實早看到那裏有兩個人在盯著自己了,可就因為是封於謹提醒了,她不想迴頭。


    但現在不迴不行了。


    因為那兩個人身上,突然散發出了些許……敵意?


    “天上第一樓的人?”


    兩位不速之客,為首的橙色麵具人,便是天人五衰,他捏著手中畫像遙遙望著,開口確證。


    找我的……莫沫不動聲色,頷首道:“我是,兩位前輩,有何吩咐?”


    “哈哈哈前輩?笑死我了莫沫,本帝不是用恢複來的力量給你灌頂了嗎?以你現在的實力,界域一開,再放本帝出來,半聖以下無有敵手,你不用尊敬它們,用平等語氣對待就行。”封於謹在腦海中怒刷存在感。


    莫沫充耳不聞。


    對麵天人五衰和奉湯孟婆對視了一眼,後者立馬撇過頭去,前者目中卻還有著驚喜。


    “這未免有些太過巧合?


    “想找的人,直接就出現在了路上?”


    天人五衰快步走到了跟前,好奇問道:“你是天上第一樓的人,你可認識木小攻?”


    “莫沫,這個人有古怪,不要盯著他看,看到你的氣運之力了嗎,它被汙染了……哦,你看不到,不管了,這個人的體質有點特殊……走人,直接走人,不要管他!”封於謹話突然變多,有些驚疑地在腦海裏說道。


    莫沫視若無聞,點頭迴應著麵前這不知名的偷渡者:“認識,她是我的朋友。”


    “啊啊啊!本帝叫你離開!


    封於謹既有被無視的抓狂,又有對古怪的厭惡。


    他怕在自己的力量完全複蘇前又惹上了什麽大麻煩,瘋狂在腦海中咆哮:


    “你現在的氣運之力出現了異常,你的身體也出事了,這寶貝身體可不能出事……


    “看到了沒,你流汗了!裙子,你心愛的裙子髒……


    “等等,髒了?汙垢?厄運?”


    封於謹像是想到了什麽,吼聲道:


    “莫沫,走人!


    “這是‘衰敗之體’,同你的‘封印之體’一樣,舉世罕見,五大絕體。


    “但他更慘,他能給周圍人帶來天人五衰,趕緊走,不要跟他說話……他怎麽活到現在的?”


    天人五衰根本不曉得現場還有一個在大喊大叫的意誌,得到莫沫的肯定迴應,麵具下雙眼都亮了。


    “孟婆。”他一迴頭。


    奉湯孟婆不用等吩咐,心領神會,掏出了一張符紙。


    “時空異界!”


    符紙在虛空一劃,消碎無形,而後周遭空間被抽離而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雲侖山脈雲境世界之力,在這一刻也消失了此間三人的畫麵。


    “時空之力,這張符紙還有時空之力!”


    封於謹驚得不輕。


    這隨便碰到一個人,都有時空之力,還是爭對莫沫而來……


    莫沫若沒了,自己可如何再找下一個人寄身?


    “說話!”


    封於謹當即大叫:“跟我說話!時空之力並非無敵,本帝現在就教你三種方法,得以破解這‘時空異界’,聽好了,第一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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