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侖山脈,內圍。


    “咻咻咻……”


    三道流光從虛空飛掠,轉瞬便消逝在了雲霧之間。


    “又有人過去了。”


    底下試煉者們抬眸張望,滿是感慨:“火係源石,究竟吸引了多少宗師呀,這些人通通都是憋壞了,現在源石一出現,連境界都不壓製了。”


    “是的,就半日功夫,我們這地方已經看到了不下兩百宗師,鬼知道其他地方,又有多少人突破了。”


    “安心找雲珠吧,這等寶貝,不是我等可以染指的,拿不拿得到不說,真要得到了,你們誰能保得住?”


    “也是……”


    底層試煉者們眼中有著豔羨,但也深知源石不是每個人都玩得起的。


    相反,趁著源石出現,高層戰力都被吸引過去,他們反倒有很多時間和空間,去刷積分。


    虛空之中。


    以宗師巔峰之速,全力衝刺的徐小受三人,僅半日的功夫,便突進到了內圍地段。


    確實,當拋下刷積分這檔子事,全心趕路時,雲侖山脈橫縱數萬裏,估摸著一日多便能跨越。


    “徐少,快到了。”


    柳長青一邊趕路,一邊查看試煉地圖。


    他們三人的速度已然是奇快無比,但畢竟離得遠,這會兒,火係源石的坐標,已經是開始移動了。


    “又動了。”


    辛咕咕也盯著試煉地圖,卻笑著說道:“但隻是放大之後才能看得到坐標動了,約莫就是有人開始爭搶,但都是在一個地兒發生了戰鬥,源石不斷易主。”


    徐小受一聽,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火係源石的坐標之地,此刻尚未趕過去一個至強者。


    否則,這源石坐標,必然是要開始高速移動。


    “趕緊過去,隻要我們能搶得先手,沒人能從本少手中奪得源石!”徐小受斷然說著。


    他就怕自己到晚了,源石落到了一些他不好出手的人手上。


    比如聖奴自己人,偷渡者,其他半聖傳人等。


    屆時開不開戰不好說。


    怕就怕,東西並不能那麽容易到手,過程會變得麻煩。


    但隻要奪得先機,以他的身份和實力,哪怕遇到偷渡者,都怡然不懼。


    “嗒。”


    三人全速趕進,可突然間,一道細微的落地聲出現在遠處。


    一股莫大威脅感襲來,三人不約而同頓了腳步,臨空定住,轉眸望去。


    “誰?”


    徐小受詫異。


    這雲侖山脈之間,還能有人給他帶來心悸之感,偷渡者?


    定睛一看,來人不是偷渡者,而是一日前遠遠見過一麵的黑衣試煉官。


    黑衣,還是那襲製式黑衣。


    但人,卻不是一日前遇見過的那人。


    隻是這張臉,落在旁人眼中還算陌生,於徐小受看來,當即悚然。


    “宇靈滴?”


    徐小受嚇壞了。


    這張年輕的麵孔,不正是八宮裏那會,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後又被桑老力斬了的靈部首座,宇靈滴?


    “他怎麽會在這?”


    “他還沒死?”


    “他果然沒死!”


    徐小受腦海有電光劈過,一下子無數記憶碎片串聯在了一起,將近來諸多事宜,通通合並。


    王城夜雨,偷窺之人……


    潛藏的黑手,各大勢力的最後追蹤者……


    以及,斬道!


    是的。


    徐小受一眼過去,便能判斷出。


    宇靈滴若真沒死,那隻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他在被桑老以各種手段隔絕了天道、元素等任意複生方式之後,唯一還能活下來的手法,隻有臨陣突破。


    “破而後立,浴血重生?”


    徐小受有些頭皮發麻了。


    這多可怕啊!


    太虛桑老殺一年輕王座,用了那般手段,還不能徹底殺死,還被複活?


    道境圓滿,真就如斯恐怖?


    可關鍵是,八宮裏那會,宇靈滴明明都形神俱滅了,連苟無月都為之動怒,他怎麽還能複活的?


    用什麽複活?


    遙遙千裏之外,還有他留下的後手?


    徐小受毛骨悚然。


    大千世界,果然無奇不有,就算粉身碎骨,這靈部首座,亦能換一種活法,重頭再來?


    “三位。”


    宇靈滴踏步前行,身含道韻。


    這一次的他失去了在八宮裏初次碰麵時的張狂,性子沉靜了不少,隻微笑說道:“本座,在此恭候多時了。”


    “你是誰?”盡管徐小受知曉來人是誰,但他這一刻表現出的驚顫、詫異、陌生感,渾然天成。


    “你可以稱唿我為,試煉官。”宇靈滴對著徐小受微微點頭,說道:“但這次來,不關你們兩個的事,本座隻單單為他。”


    他說著,指向了柳長青。


    柳長青心頭一噔,眼瞼一含,遮住了瞳孔晃顫。


    他已是鬼獸寄體,也知曉了試煉官本質乃紅衣、白衣,此番麵前人為何而來,昭然若揭。


    可對方畢竟沒說什麽,他也不至於不打自招。


    方想說話,徐小受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試煉官?”


    “本少其實見過試煉官,但你們找的,似乎是偷渡者,和本少同伴,有什麽關係?”徐小受從容淡定。


    宇靈滴見三人之中,以徐少馬首是瞻,知曉不過徐少這一關,他恐怕要不到人,當即說道:“徐少已經說了本座來意,何需我再多言?”


    “嗤!”


    徐小受嗤息:“本少見過你們試煉官亂抓人,亂殺人,但事情沒有發生在本少頭上,我懶得管!可是,你若真想空口無憑,亂潑髒水,直接從本少身邊要走一人……”


    他鏗一下拔出了藏苦,劍鋒一指,冷笑道:“恕我半聖徐氏,從家規層麵,便無法奉陪!”


    氣勢漫天撐起,將試煉官的重壓頂開。


    徐小受不僅端出來半聖傳人的身份,更點明了半聖徐氏護犢子的本性,他不信宇靈滴敢平白無故得罪半聖勢力。


    宇靈滴自是不在乎這些,但他驚訝於徐少的氣勢之強,竟可以做到和他分庭抗禮。


    “你要證據?”他一偏頭。


    “本少都不要證據的話,是不是這雲侖山脈,你們說誰能抓,誰就得被抓,點誰死,誰就要死?”徐小受麵布寒霜。


    宇靈滴一笑,他不覷半聖傳人的身份,但對徐少,卻有愛才之心,於是沉下性子,解釋道:“你應該是誤會了,試煉官抓的每一個人,如若你想要,都能拿出來證據……”


    啪一下。


    徐小受手一攤,打斷道:“如此,拿來!”


    宇靈滴眉頭一掀,有些不滿被打斷,但旋即頭微微一點,指向柳長青,開門見山道:“他掌握了天機術,等級還不低,恰好天空之城數月前,跑出來了一頭鬼獸,也會天機術,能力很強,二者所用之法,大同小異,這,算證據吧?”


    麵對半聖傳人,宇靈滴沒有半分遮掩。


    鬼獸於世人是秘密,可半聖世家的行道者,基本上對此了解頗深。


    畢竟家族中人也怕,自家年輕一輩如若什麽都不知道便出門行走,萬一真就巧合,和鬼獸有了瓜葛呢?


    柳長青在一側旁聽,這會心頭已經沉入了穀底。


    他萬萬不曾想到,紅衣的嗅覺如此敏銳。


    敏銳到僅僅隻是一個懷疑,就真能找到正主身上來。


    當下,他手腳冰涼,內心深處萌生絕望。


    辛咕咕同樣如此。


    他也是鬼獸寄體,此時唯一萬幸的,就是自己藏得夠深,紅衣的目標,不是他。


    二人同時望向徐小受。


    卻見徐小受聞言,一時怔住,而後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就這?”他揶揄道。


    “這還不夠?”宇靈滴蹙眉。


    “僅僅隻是懷疑,夠得了什麽?夠得了你們紅衣直接出麵,想抓我半聖勢力的人?”徐小受無語至極。


    頓了下,他瞪大了眼,好笑道:“你們試煉官是不是覺得,我半聖徐氏,也得跟普通人一樣,任由你們隨便抓拿,有懷疑就送去審,沒懷疑,便像個玩具一般,扔迴來,啊?!”


    最後一字,他幾乎是半吼著出來的。


    辛咕咕和柳長青都嚇了一跳。


    他二人根本沒想到,徐少如此硬氣。


    硬氣到這一會,連辛咕咕都覺得徐小受真是個半聖傳人,他背後真有一個足以和聖神殿堂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在支撐著他,於此地說出如此得罪紅衣的話。


    太像了!


    跟真的一樣!


    宇靈滴也被噎住了。


    他同樣沒想到徐少這麽能抗壓。


    斬道的氣勢,從先天層麵上,他就能壓住王座了,可對上這徐少,像是根本無用的一樣。


    對麵不僅不怕,甚至能冷靜麵對試煉官,從言語,到舉止,做到真正的平分秋色。


    宇靈滴眸中有了欣賞。


    這樣的年輕人,太少見了,果然不愧是連饒劍仙都要動心,將之引入聖神殿堂的人。


    他相信換個半聖傳人過來,不一定都能做到麵前徐少的地步。


    而偏偏,徐少說的,還真如此!


    紅衣、白衣可以隨便拿人,隻要有懷疑,就可以捉人去審。


    可這潛規則,別說半聖勢力了,碰著個太虛世家,上麵都不允許這般去做。


    因為沒抓錯還好,一旦真抓錯了人,後續的牽扯出來的事宜可就大了。


    畢竟,紅衣監獄,進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你,挺有意思。”


    宇靈滴笑了。


    他本信誓旦旦跟饒劍仙保證過,這是個信手拈來的任務,因為他觀察過徐少。


    卻不曾想,往常見過的徐少那些麵,都是人家偽裝的。


    這家夥骨子裏,是一個極為聰穎,且從容冷靜的人。


    他具備了一個半聖接班人應有的全部素質,相信即便是在其族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天才!


    可是……


    換個試煉官來,可能真被喝住了。


    就好比守夜那會,真會被“徐少”的身份給鎮住。


    宇靈滴卻不會!


    他是誰?


    他不是紅衣,也不是白衣。


    他隸屬於聖神殿堂麾下和紅衣、白衣地位平等的組織“六部”,且是六部之中的靈部首座,而非普通群眾身份。


    換個說法。


    某種意義上講,除卻紅衣最高領袖還有一個“兩大執道主宰之一”的身份外,他宇靈滴,可以和饒妖妖平起平坐!


    本次協同出東天王城的任務,宇靈滴也不是作為麾下被調遣而來的,是來協助、來幫忙的。


    他不是守夜。


    他雖然年輕,但叫宇靈滴。


    在這東天王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如此地位,他怕什麽?


    “如若,本座就不管不顧,一定要你身旁這個守護者呢?”宇靈滴麵色肅然,恢複到了青年輩做到聖神殿堂如此高的職位上,應該具有的桀驁、自負。


    辛咕咕、柳長青齊齊心頭一顫。


    二人同時能感受到,對麵那年輕試煉官眼神轉換的一刹,天地間的所有元素,全部消失,通通被替換成了水元素。


    明明此地沒有界域。


    可在那重壓氣場之下,仿若整個雲侖山脈,都成了這年輕試煉官的界域。


    在這片地域。


    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他想要殺誰,誰就得死。


    無論是王座修為的辛咕咕,亦或是斬道境界的柳長青!


    “好強……”


    辛咕咕、柳長青對視一眼,盡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他們生平所見,青年輩中的最強者,約莫也就是徐少這一個了。


    而今出現的這位,年紀輕輕,卻有斬道之威,且還不是一般斬道,是那種能信手間,連柳長青都扛不住其一式的巔峰斬道!


    恐怖的威壓鎮下。


    徐小受卻連身形都不曾哪怕一晃,他淡然說道:“你,可以試試。”


    “哦?”宇靈滴輕笑一聲,一步往前。


    轟!


    方圓十裏之地,轟然裂開。


    虛空波紋陣陣,仿若要承受不住那股毀天滅地的氣勢,繼而坍塌下來。


    “噗……”


    辛咕咕一口鮮血噴出,連連撤步。


    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是先天剛突破宗師的修為,在生死之前,他的偽裝一點都不會含糊。


    “唔!”


    柳長青同樣麵色一陣潮紅,腮幫子一臌,卻是倔強的將血液吞咽入肚。


    大家都是聰明人,同樣也都不曾忘記,宗師麵臨巔峰斬道,那是連一股氣勢都承受不住的弱!


    二人表現俱皆沒有毛病。


    然而首當其衝的徐小受,卻在這凜然斬道威壓麵前,半步不退!


    他甚至舉起了手中藏苦,死死嵌握,擠出一縷風輕雲淡的微笑:“青年輩之間,本少從不懼任何人,從不會退卻半步,哪怕你是斬道!”


    “哪怕我是靈部首座,哪怕我叫宇靈滴?”宇靈滴目色戲謔,再往前踏一步。


    轟!


    空間徹底碎裂開來。


    徐小受身軀微微一晃,竟還堅挺著。


    他驚異於青年輩怎麽可能修煉到如此程度的同時,也知道自己和對方所差的,不過是修煉時長。


    而憑氣勢就想鎮壓自己……


    當“氣吞山河”,是何物?


    當下麵對這般威壓,徐小受有如迴到了幻境中麵對那龐然巨人之時。


    平輩中,一個曾經給自己帶來死亡負擔,一個現今能給自己帶來氣勢碾壓的人,不僅沒把他壓趴下,反而更激發了目中熊熊戰火。


    徐小受手握藏苦。


    藏苦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怕,嗡嗡亂顫,劍意滔天,不斷衝擊這股鋪天蓋地的威壓。


    徐小受於是胸中豪氣升起,知曉僅憑氣勢,宇靈滴萬萬壓不住自己。


    他下巴一抬,眸色睥睨,傲氣衝天,斷然喝道:


    “別說你宇靈滴是何許人物了,今日,便是時空錯亂,年輕時代的八尊諳過來了,也不能讓本少,後退半步!”


    “你要拿人?可以。”


    徐小受冷笑著,話鋒一轉,劍拔弩張:“有膽,便從本少劍下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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