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東升。


    寒風陣陣。


    長街一桌二人,煮茶靜候。


    過往行人異樣的目光,隨著不遠處紅衣小隊的步步逼近,漸次消失在蕭晚風的視野之中。


    “刷刷刷!”


    當紅衣守夜帶隊落定到桌前時。


    蕭晚風隻覺自己進入了一個異世界,周遭的一切喧囂,通通不見。


    “界域……”


    蕭晚風心頭呢喃。


    他明白的很,這是紅衣前輩們的界域。


    對方此番前來,真是來找自家徐少的……


    所以,徐少真有鬼獸嫌疑?


    “蕭晚風,愣著作甚,還不快給紅衣的諸位前輩倒茶?”一側徐小受偏頭微笑。


    蕭晚風一見這惡魔微笑,立馬從戰戰兢兢的狀態中如夢方醒,上前幾步,數著人兒就要從戒指中掏出十數茶盞來。


    “不必了。”


    守夜鄰桌卻擺手,製止了蕭晚風的動作。


    他可不是來喝茶的。


    徐小受麵上依是淡然笑意。


    守夜不依,他便將自己麵前茶盞推過去,示意蕭晚風再給自己來一壺。


    不喝新沏的,那提前沏好的茶,總可以了吧?


    “前輩不介意吧,本少不曾飲過的。”徐小受說著伸手,示意茶熱能喝,可解風塵仆仆。


    守夜目光隻輕輕一掃,便是直言正事:“徐少,可知老夫來找你何事?”


    “不知。”


    徐小受泰然自若的坐下,眼神示意守夜也坐,這才說道:“但前輩自打出在現在交易會現場時,便密切關注於我,本少不傻,怎會不察?所以,恭候已久!”


    這一波當然是徐小受在詐。


    他不信如若守夜懷疑自己在交易會現場,會不額外關注幾下。


    果不其然,守夜不接話,像是默認了一般,不動聲色將此事揭過去,一坐下,便冷聲說道:


    “說正事吧!”


    “紅衣懷疑徐少的天上第一樓和鬼獸、黑暗勢力等勾結。”


    “徐少,給個說法吧!”


    砰一聲。


    守夜一敲桌麵。


    蕭晚風倒茶的手都哆嗦了一下,差點茶水就沒溢出來,灑到徐小受身上。


    徐小受皺眉,偏頭責道:“注意些,莫要在前輩麵前失了分寸。”


    “是、是。”


    蕭晚風心頭那個緊張啊!


    這人一來,直接倆盆屎盆子扣天上第一樓腦袋上,換誰來不緊張?


    哦。


    徐少不緊張……


    但這是個異人,無法用常理論之的那種,要排除這個選項。


    “懷疑?”


    另一麵徐小受迴過頭,麵色恢複了莊嚴,卻咬著守夜話語中的破綻,隻端茶品茗,平靜迴應道:“前輩僅僅隻是懷疑嗎?可有什麽證據?”


    守夜神色更冷,直勾勾盯著桌前這張陌生的臉,試圖從中找到和徐小受類似的神色,以及其他言語破綻。


    “現在時間,是紅衣的審判時間,徐少隻有迴答的義務,沒有反問的資格!”守夜一拍桌子,聲音冷冽更甚。


    蕭晚風默默後撤幾步,伺立在徐少身後。


    他一走前些,便覺得這當頭的威壓,有些要將他壓趴下的趨勢,所以隻能將一切交由徐少去承擔。


    畢竟,他隻是個幹份子事,拿份子錢的端茶倒水人。


    天上第一樓的其他事宜,和他蕭晚風無關。


    徐小受自然不曾被守夜的氣勢壓垮。


    他更加能看得出來,守夜手上根本不曾有任何實質性的,可以判定自己罪名的證據。


    否則。


    依照這老頭的脾性,當場拿下他抓進紅衣監獄審問,豈不是更好?


    但既然沒有證據,自己現在也還不是徐小受,而是半聖傳人徐得噎。


    那這一場審問……


    說實在話,徐小受覺得隻要自己不露出明顯破綻,隻會是過過形式,走不出任何結果。


    畢竟司空見慣了,徐小受也不覷守夜的迫壓,隻風輕雲淡道:


    “前輩似乎有些過了!”


    “紅衣可以無緣無故拿尋常人等來問罪審判,但似乎,這一舉措,並不能強加到本少身上?”


    徐小受語氣波瀾不驚。


    他甚至隻旁敲側擊,輕輕點出自己半聖傳人的超脫身份,便將剩下的一切,交由守夜自己處理。


    不出所料。


    守夜還不曾動,他身後的紅衣已經有些站不住腳,欲言又止了。


    誰都知道,這一波審判的對象,是一個半聖傳人。


    對外人的咄咄逼問的審判方式,根本不適合強加到這麽一個半聖傳人身上。


    但前頭領隊的是守夜,不是蘭靈等。


    所以後方紅衣人群也隻稍稍有所動靜,便是壓下了開口勸說的衝動。


    還是那句話。


    一切有守夜頂著,一切由守夜負責。


    “嗬!”


    方桌對麵,守夜更加不曾被這徐少的一句給駁迴。


    他一聲冷笑過後,再是厲聲言道:“徐少此言,莫不是覺得,你背後有半聖勢力,便可以淩駕於紅衣、白衣這兩大執道組織之上?”


    這又一頂屎盆子扣下,蕭晚風在徐少後頭聽得都腳步踉蹌了。


    他輕輕用膝蓋頂著徐少座下長椅,勉強支棱住了身子。


    神呐!


    敢情跟著徐少,即便隻是端茶倒水,也要麵對如此之多的可怕局麵嗎?


    這月入過萬的靈晶,不好賺啊!


    麵對咄咄之勢,徐小受泰然處之,根本不接招。


    他笑著將手中熱盞從唇邊拿下,吞下茶水,這才徐徐道來:


    “守夜前輩這話術可當真厲害,本少可還什麽都沒說呢,您就給我扣了不下兩頂高帽,這是要把本少往死裏折騰呢?”


    話音一頓,徐小受麵色肅然起來,茶盞砰一下放到了桌上,也斬釘截鐵道:


    “但今日,本少話也放在這裏了!”


    “自打入王城以來,本少從不做出格之事,如若前輩能拿出天上第一樓有所逾越規矩的證據來,本少,甘願領罰。”


    “但如若無……欲加之罪,常人能頂,本少可不苟同!”


    這話說得甚是硬氣。


    蕭晚風在後方都聽呆了。


    徐少平日很剛,但他從沒想過,對上紅衣了,徐少也還能這麽剛。


    過剛易折啊!


    這要是對麵一個激動,直接拔劍將徐少梟首了,那可如何是好?


    蕭晚風心頭故事發展的畫風顯然是跑偏了。


    這一下徐少能頂上來,說實話也有些出乎守夜的意料,但情理之中。


    半聖傳人,不可能是孬種。


    他守夜也不可能真的毫無證據,就要硬逼這半聖傳人伏法。


    當下略一沉吟,守夜不話鋒一轉,換了個方向,聲音也平和了些許:“徐少姓徐?”


    這一問像是在開玩笑。


    所有人都訝到。


    徐小受下意識的,也想要反唇相譏一句,隨即突然後背一涼,意識到不對,眯起了眼睛,笑道:“前輩是在跟我開玩笑嘛?本少不姓徐,能姓甚?”


    守夜沉默。


    他其實想要聽到的,不是這種話,而是對麵直接反問一句:“守夜姓守?”


    因為那樣,才符合徐小受的言語風格。


    真要有這麽一句出,他守夜甚至敢直接出手,將這徐少給拿下。


    後續真抓錯人了……


    他認!


    責罰他背!


    但對麵這年輕人,從開始到現在,唯一類似徐小受的,反而不是他的說話風格,而是其背後有人的硬氣。


    僅此而已。


    這並不能算做證據。


    守夜眼神微含,再道:“徐少一直在交易會現場,想必,見識過聖奴的徐小受了?”


    “自然。”


    徐小受平靜點頭,隨即略一皺眉,好笑道:“前輩不會僅僅隻是因為徐小受姓徐,本少也姓徐,所以懷疑我們是一家?”


    “嗯。”守夜竟點頭。


    這般荒誕的推測,惹得徐小受吐槽欲攀升,差點就要罵出聲。


    但他很快忍住,意識到對麵是在攻心,隻麵色略帶嘲諷,然後平靜說道:“本少不信前輩會如此荒誕,輕下這般結論,說吧,前輩是在懷疑什麽?”


    守夜見這迴答如此中規中矩,也隻能放下攻心,捏起了手指,如數家珍道:


    “徐小受劍宗,徐少也是劍宗。”


    “徐小受煉丹師,徐少也是煉丹師。”


    “徐小受行事作風激進乖張,言辭誅心;徐少自進入王城以來,行事高調,舉止嘩眾,談吐亦有幾分類似。”


    “不是老夫懷疑,而是徐小受和徐少你,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守夜目光灼灼,就想看對麵徐少如何應對。


    到了這個時候,饒是徐小受本人,也不得不感歎果然最熟悉自己的,隻會是敵人。


    他似是下意識的用手指敲打著桌麵。


    隨即捧住了茶盞,似乎有些對此番問題,無語迴答的模樣。


    思忖一會,徐小受才遲疑著開口:“本少,倒是真不曉得徐小受的行事作風如何,但卻是真有些好奇,這人真同本少一樣?”


    守夜這一刻連徐少的唿吸、肌肉、一切都鎖定著。


    但就是無法察覺出異樣。


    麵前人的迴答,真像極了突然發現了這世界上有一個和自己十分類似的人後,有些被問題問住,不知如何作答,但又很是好奇的模樣。


    頓了下,徐小受似乎才想出了迴答方案:“前輩,這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但總不至於他像本少,就是本少吧?”


    “再說了,本少的煉丹術,其實也沒前輩想象的那麽厲害。”


    “天上第一樓和多金商行的交易,本少也隻有交易的份,丹藥,確實不是本少煉的。”


    守夜望著這人像是一副在竭力澄清,但一不小心又撞到槍口上的樣子,隻淡淡說一句:“徐小受的煉丹術也很菜!”


    “呃?”


    對麵徐少像是被噎住了,唇角顫抖了幾下,才麵色有些難堪的說道:“本少目前倒可以勉強稱作七品煉丹師吧,他是幾品?”


    “極品!”


    “幾?”


    “十品吧……”守夜歎息。


    如若說麵前這人是裝的,那裝的也太像了!


    怎麽會有人刻意往別人槍口上裝?撞?


    他是徐小受的話,應該在第一時間竭力澄清,自己是個極為厲害的煉丹師,以和真·徐小受撇清關係才對吧?


    可這家夥,並沒有如此做。


    “守夜前輩。”


    這時候後方的紅衣也看出來了,守夜並不能問出點什麽來,上前就要規勸幾句。


    畢竟,在紅衣眾人看來,徐小受已臻宗師,徐少才先天修為。


    這本質上的差距,根本就無法忽視。


    “他才先天……”


    然而後方紅衣的勸說話語才一半,就給守夜一眼瞪了迴去,“閉嘴!”


    先天?


    如若對麵真是徐小受的話,他怎麽可能沒有半分準備,就敢擺桌等自己?


    外人不曉得徐小受的厲害,他守夜可是一清二楚。


    而提到修為,這倒是讓守夜想起來了,徐小受的身上,可是有著諸多異寶呢!


    “徐少。”


    當下守夜迴眸,笑著問道:“徐少身上可習得有藏匿修為之法?”


    徐小受一蹙眉,心中有了不好預感。


    這一個迴答,是要有,還是無?


    守夜成精了!


    這老狐狸竟還會進化,也學會了一點點拿捏,讓人不明意圖。


    徐小受內心思忖著,將茶盞推去,示意蕭晚風倒茶,這才反其道而行之的開口:“自然是有。”


    “哦~”


    守夜笑著點頭。


    “有,那就好辦了。”


    “徐小受雖然已經突破成了宗師,但境界不穩,有可能跌落到了先天。”


    “如若徐少習得了藏匿修為之法,確實是有可能和他匹配上的……”


    “這樣吧,為了洗清嫌疑,徐少方便的話,老夫可用靈元一探你氣海。”


    “這一試過後,結果自成,老夫保證,後續紅衣定不再追查天上第一樓!”


    守夜笑意吟吟。


    徐小受卻開始在心底罵娘了。


    老狐狸!


    本少的身體,豈是你能碰的?


    燼照火種、三日凍劫、劍念可都還在氣海盤踞著呢!


    守夜不待迴答,雙手電光火石間出動,就要摸來。


    徐小受驚瞳一縮,騰一下起身,避開這一摸。


    場麵一觸即發。


    守夜瞬間麵容冷冽了下來,後方的紅衣,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人,在反抗!


    徐小受卻隻是在一閃之後,麵色慍怒,卻不曾再度後退,而是以進為退,怒道:“本少,答應讓你碰了麽?”


    這一下半聖傳人所釋放的威壓,令得所有以為有情況的紅衣冷靜了下來。


    是啊!


    這是半聖傳人,人家的身體有著什麽特殊秘密都不好說。


    怎麽會讓別人輕易觸摸呢?


    而且,還是氣海!


    別說徐少了,在場哪一位氣海沒些秘密?


    這等隱私之處,喚作他們來,也不可能輕易讓別人觸碰。


    守夜卻不管這些,森冷著麵色,沉凝問道:“徐少這是不打算配合了?”


    徐小受嗬嗬冷笑,正聲應對:“正常的,本少可以配合,但不正常的,前輩莫說是一探本少氣海了,我族半聖的親賜聖體,外加半聖徐氏的隱私、秘密……豈容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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