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的第一關,不是蒼生大帝留下的,而來自道殿主?


    這亦不是為了針對受爺,而是為了對付這個……這位……


    “他誰啊?”


    場麵太殘忍了!


    世間刑罰千千萬,道聽途說來的惡刑,淩遲、車裂、五馬分屍……不勝枚舉。


    可真正親眼目睹到“拔舌地獄”在現實世界呈現的,不少人真第一次見。


    大開眼界!


    這一刻,觀鏡者無不心生驚惶。


    眾所周知,道殿主是個慈悲善良的人。


    他甚至為了死海囚犯人生中的最後一眼,願意費大氣力搭建這樣光怪陸離的溶洞環境。


    哪怕此刻目睹此景,沒多少人覺得這金袍人口中的“道殿主”,是個多麽罪惡的人。


    他們的第一反應,反倒是……


    究竟是誰,能將道殿主得罪至此?


    令得他降下這般刑罰,將之困在死海的緩衝地帶裏,沒日沒夜的重複著割舌運動?


    若不是受爺瞧破了端倪。


    這舌頭,怕不是永生永世都割不完?


    再晚個十來二十年放出來,死海,莫不成還要變成“舌海”?


    “噦!”


    一想到那恐怖的場景,有人被惡心到吐,噩夢素材有了。


    風中醉幾乎和五域世人同樣心理,此時是滿腹疑惑。


    可他絕不敢越俎代庖,隻悄悄將傳道鏡側向了受爺。


    徐小受同樣不解。


    騷包老道不是好人他知曉。


    但你能惹到他這個地步,那也真的是一個人才了。


    “對不起……”


    “我錯了……”


    金袍人還在磕頭道歉,像是完全沒看到有人到來。


    “你犯了什麽錯?”


    徐小受忍不住往前一步,捏住此人下巴,將他的動作打斷,將他頭顱抬高。


    “唔……”


    他流著血,似剛從一個循環中稍稍緩過神來,並不大適應,旋即麵目變得無比驚恐。


    “不要!”


    “不要!”


    “殺了我,求求您了道殿主,我敬畏的道殿主,直接殺了我!”


    瘋了。


    這是見過的為數不多真正瘋了的煉靈師。


    應該是承受不住這般酷刑,導致心神全境失守,意誌全盤崩潰。


    徐小受甚至看不穿他的修為,其體內靈元紊亂,雖也蘊有聖力,但境界痕跡亂成一鍋粥。


    “我好像知道他是誰了……”


    北北在一側目睹了全程,小臉寫滿了不適,這會兒卻呆呆著呢喃出聲。


    “誰?”


    徐小受看去。


    感知同時一動,發現後方跟上來的聖山避難團中,方老,以及其他幾位雜魚半聖,各皆麵有動容。


    “金袍審判者?”


    方問心明顯認出了此人是誰,下意識腳步一動,要再往前確證身份。


    在意識到情況不對,再要縮迴去的時候,遲了。


    受爺的目光投來。


    傳道鏡跟著推來鏡頭。


    方問心長歎一聲,隻能硬著頭皮道:


    “那日聖山換屆盛典,璿璣殿主上位之時,天梯之上審判司來了三位金袍審判者。”


    “一人持詔。”他指著麵前金袍人腳下的罪詔。


    “一人持印。”再指向那戕頭的寶印。


    “一人持劍。”最後是指向身前金袍人和他手上的正義之劍。


    實際上,方問心已分不出這人具體是哪一位金袍人,那日他並沒有細看。


    三人為何變成一人,答案似乎也不重要了。


    天梯上的使者,除了阿四,幾乎個個一模一樣,用四個字來形容,便是“頤指氣使”。


    方問心主要是認得這身金袍!


    “他怎麽得罪我朋友了?”徐小受問道。


    方問心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朋友”是誰,愣了下才迴過神,無奈道:


    “金袍審判者,當眾宣讀了道殿……道穹蒼三十六條罪行……”


    “等等,多少?”徐小受嚇一跳,一發靈魂讀取,直接送給金袍審判者。


    那日他並不在,還同北槐戰後養傷中。


    後來也隻大概了解了一下,是道璿璣背刺了他哥,當上了殿主,沒想到個中細節如此精彩。


    本以為璿璣殿主已經無敵了,原來天梯之上的猛將,竟猶有過之,敢當眾給道穹蒼宣罪?


    騷包老道雖然表現得風輕雲淡,本質上可是個極好麵之人啊!


    徐小受太好奇了,想看現場。


    可惜金袍審判者靈意完全紊亂,這發靈魂讀取,隻能讀取出一些完全破碎錯亂的畫麵碎片。


    此人來自天梯之上,萬一讀到聖帝,結局可不大妙。


    他隻能斷掉靈魂讀取,暗罵一聲廢物。


    三十六道罪行……


    別說我,祟陰可能都不敢這麽給騷包老道定罪……


    “這審判司這麽勇,什麽來頭?”徐小受偏頭望去,視向北北。


    聖帝世家出身的北北,自是比方問心知曉得多,聞聲縮了下脖子,有些畏畏縮縮道:


    “審判司,五大聖帝世家聯合成立的一間對聖神殿堂和對聖神大陸的管轄組織。”


    “理論上審判司由五大聖帝世家家主掌控,但他們常年不在,後來實際上由九大審判長控製。”


    “他們定下的規矩很是森嚴,就比如我現在說這個,我已經犯罪了。”


    徐小受聽完一擺手:“沒關係,你被我控製著。”


    北北一愣,旋即大驚。


    這對話,不表明了自己現在沒被控製嗎?


    “給他一個痛快吧。”


    徐小受本來想自己動手。


    道穹蒼居然也會留這種尾巴在外邊,這是不可想象的。


    他什麽企圖?


    純粹為了發泄?


    不像……


    目前騷包老道和自己捆綁,這審判者之事說小也小,說大也大,該清理掉。


    因為倘有人將此事捅到天梯之上去,怕可能也會成為一件不知大小的麻煩。


    但一想到自己動手,可能落入道穹蒼的圈套。


    加之此地有可能將此事捅到天梯之上的,隻剩下能自由出入天梯的聖帝北氏的北北……


    “你來。”徐小受於是看向北北。


    “我怎麽可能動手?”北北冷笑,抱著劍蹭蹭後退。


    “那就我來。”徐小受一句道完,北北鬆了一口氣,可氣還沒鬆完,她便提著劍,大步流星上前。


    “哦~北北~”


    北北哼著輕鬆的調調,帝劍斬下,將金袍審判者的腦袋劈碎,結束了他可憐的一生。


    方才受驚的餘氣未消,她還多剁了幾下。


    哢嚓。


    後方,受爺毫不避諱傳道鏡的拍攝,將留影珠大大方方的收好。


    他的留影珠從頭到尾刻錄了金袍審判者的出現和死亡、道穹蒼的不臣之心、方問心的叛變解釋,北北的以下犯上……


    這些,五域世人都能見證。


    而就衝那審判司能給兢兢業業三十年的道殿主,隨意定出三十六罪的事看。


    道方北三人,都已有取死之道。


    死刑犯,不正是聖奴的代名詞麽?


    之後大戰若爆發,這些,就都是盟友了。


    “看來世人苦審判司久矣,民心在我啊!”


    徐小受沒理會麵色鐵青的方老,以及殺完人後羞憤難當的北北,轉頭看向傳道鏡。


    風中醉連退都不敢退半步,隻剩在心頭祈禱不要牽連到我,我不配,風家也不配。


    受爺倒還真沒搭上他,隻是笑著對五域世人道:


    “看到了沒,這就是惹我朋友道穹蒼的下場,管你是審判司,還是祟陰邪神。”


    以及隔空喊話:


    “愛蒼生你也注意點,我懷疑道穹蒼也想這麽對你,一旦你虎落平陽的話。”


    虎落平陽被犬欺。


    死海緩衝地帶的這第一關,不僅沒嚇住受爺。


    他還能反過來恐嚇蒼生大帝,甚至暗戳戳指著道殿主罵狗。


    風中醉眼觀鼻鼻觀心,什麽都懂,什麽都不敢解說。


    受爺無法無天。


    世人眼中無敵的十尊座,在他眼底,渺若雲煙。


    ……


    南域。


    愛蒼生靜靜端坐在桂木輪椅之上。


    邪罪弓便在他大腿黑布之上酣睡著,不像是待戰之兵,顯得毫無波瀾。


    傳道鏡將死海淨水灣處的畫麵傳來。


    仲元子目送著裏頭幾人解決完金袍審判者,接著往前,往死海的範圍涉水而去。


    他猶豫了下,還是問道:“何時動手,我提前準備一下,送你過去?”


    仲元子畢竟不是空間奧義。


    他打算去多買幾個空間傳送陣盤,從這裏到南域跨域傳送陣的,還有出中域跨越傳送陣後直達桂折聖山的。


    如此,可避免大戰起時,愛蒼生因為腿腳不便趕不到現場的尷尬。


    這事看著小,真要發生了,簡直貽笑大方!


    “不必。”


    愛蒼生卻輕輕搖頭。


    仲元子都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實際上他對之後的計劃,亦是一無所知。


    仿佛對付徐小受,愛蒼生打算自己一個人來。


    “要先射他一箭嗎?”


    仲元子恨恨的抱著平,“徐小受這張嘴,著實可惡呀!”


    他還想多說什麽,愛蒼生再擺手打斷。


    “為時尚早,仲老不必多言。”


    ……


    南冥。


    道穹蒼靜靜匿於深水之下。


    他的天機傀儡分布世界各地,有的是守傳道鏡窺探徐小受動靜的。


    可對於金袍審判者一事,道穹蒼直至終末,也無任何發聲。


    他不發表任何看法。


    徐小受便拿捏不住自己是個什麽心理。


    事實是此事捅上天梯,確實能對自己造成一定影響,屬於是泄憤過頭了,該給定個期限的。


    但不重要。


    到此事捅開,那都是後話了。


    眼下隻消等毋饒帝境聖帝之戰結束,死海之事也跟著終了,天機神教便差不多可以破土而出。


    徐小受、八尊諳在前,自己浮出水麵,並不會惹來多少關注。


    所以這些小事,無傷大雅。


    道穹蒼慢捋思路,複盤過去,推衍未來,末了微微頷首,唇角掛上微笑。


    人在深海。


    他掏出了一具平平無奇的天機傀儡。


    這傀儡一出,周遭寒水哢哢凍結,似有什麽靈異之物在快速複蘇。


    “我勸你不要。”


    道穹蒼平聲對著身前天機傀儡說道:


    “如果你想,我現在就能給到你他的位置,你也能順利找到他。”


    “但你考慮過後果嗎?”


    “甚至你現在在這裏醒來,萬一他能察覺得到你的出現呢?”


    “他有多強,你還不知道嗎?”


    “都等了三十年,還差這一時嗎?”


    那天機傀儡便安靜了下來,依舊還是一具天機傀儡。


    道穹蒼手一招,身前具現出天機帷幕,裏頭正是此時五域傳道鏡展示的畫麵。


    “他就是徐小受。”


    “他選的人。”


    他指著吊在隊伍最末的那挺拔的年輕身影,笑著說道:“在那之前,先看一場戲吧!”


    ……


    五域都在看戲。


    傳道鏡在實時傳輸死海畫麵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


    各地煉靈師不管老少、閉關與否,幾乎全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情,簇擁到了傳道鏡前。


    天桑城、東天王城、參月仙城、死浮屠之城……


    東域葬劍塚、西域佛宗、北域天盟、南域各教……


    以及毗鄰最近,曾受過受爺極限巨人傷害的麒麟界、中元界,以及中域其他各界……


    風家從沒有感到過這種壓力。


    沒一屆七劍仙有過這樣火爆的熱度,傳道鏡子鏡,完全不夠用了。


    關鍵現在也不是七劍仙之戰了!


    七劍仙,早結束了!


    “受爺”二字,似就遊離在規矩之外,不入法則,他打破了一切人事物的提前準備,恣意行事。


    偏偏做出跟隨選擇的風家,已無後路可走。


    風聽塵在賭。


    他在為風家賭一波大的。


    曆來每逢曆史變更節點時,各代風家家主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風聽塵不知道自己對不對,他忐忑不安。


    也許風家早至劍神時代的傳承,即將斷送在自己的選擇之上,他入黃泉,都無言麵對列祖列宗。


    但是……


    “拚了!”


    “劍閣保佑,就賭我風家氣運,尚未斷絕!”


    ……


    “進。”


    “你們先進。”


    受爺的聲音響徹五域。


    伴隨傳道鏡再行氤氳,水流掠動波瀾。


    五域世人,跟著沉進一片隱約透著黑光、黑澤的死水之中。


    “死海!”


    風中醉驚唿著,聲音一下變得有些底氣不足:


    “兄弟們,我進來了,好多水。”


    “這次真的是死海了,我現在感覺手腳發軟,連平日裏親我近我的劍道,都好似遠我而去。”


    “死海的禁法結界,強度有點超乎我所料,它竟連劍道都能隔絕?”


    鏡子畫麵轉給側邊的半聖。


    半聖避難團中,這會兒一個個跟軟腳蝦似的,可以說是完全報廢。


    就連方問心,腳步都是一陣虛浮。


    他除了腰間的血影銅錢還閃爍著微光,全身上下所有寶物,全部失去了光澤。


    別說邪罪弓之箭了,現在就是隨便來把十品靈劍,怕不是也能一割一個半聖人頭。


    風中醉隨機采訪一位幸運同伴:


    “北劍仙,您的感受如何?”


    北北沒有好氣迴應道:“我比你強,能感應到劍道一點點,能出劍。”


    “禁法結界隻能禁法、禁煉靈師吧?”風中醉迷糊了。


    “禁法結界是禁法結界,死海是死海,裏頭可不止禁法結界……”北北不敢多說,顯得很不耐煩,“更何況,你以為斬神官遺址這麽多天,聖山是在等誰?”


    “也是。”風中醉點點頭。


    受爺在染茗遺址搞事的時候,聖山上下可一直在準備著呢。


    隻是結局有些滑稽。


    受爺一歸來,半聖助援團成了個笑話,一擊報廢。


    所有的準備,隻剩下死海的提前布置,或許可以派上一些用場。


    “北劍仙,您覺得受爺進來後,蒼生大帝會第一時間射箭嗎?”風中醉有些不安,“我們可都在他身邊……”


    這話引得聖山避難團人心惶惶。


    避難團、避難團,難避不掉,等死抱團。


    “不會。”


    北北還未迴應。


    諸人身後,響起一道極富自信的輕笑聲。


    從淨水灣涉水入海,初極狹,才通人,複行一步,豁然開朗,來到了異世界。


    同溶洞環境截然不同。


    甫一進入死海,眼前廣袤無比。


    死海十八層,這第一層,便是一處深海水牢的光景。


    從腳下的水道往前,左右手各立著一間間以黑石打造的巨大牢房,大小不一,依次標序。


    石牢鱗次櫛比,座座相連,從身前延展而去,直至沒入遙遠處的水道盡頭。


    粗略一數,怕有不下萬數!


    這中間或空或滿,或關押著人,或是異獸……


    “謔?”


    似乎感受到了死海的新來客。


    這第一層黑石牢獄之中,爆出了一陣陣鐵鏈晃動的聲音,以及一道道狂暴撕裂的呐喊:


    “嘎嘎嘎,新人來了?”


    “過來!快過來!先給爺舔一口!啊,人類的味道……”


    “吼吼吼!”


    “嗯~來人,快來人,快給老娘先來一個人~啊~嗯~”


    牽一發而動全身。


    死寂的黑石牢獄,突兀變得嘈雜。


    隔著一個傳道鏡,五域世人聽著那些個一道比一道變態的聲音,都有些不寒而栗。


    便這時,一道激亢的尖嘯,壓過了所有喧囂,喊出了一個五域人耳熟能詳的稱謂:


    “受爺?!”


    那聲音初始是怔的,喊出聲後,變得欣喜若狂:


    “眼觀不見,耳聽無聲,遙隔死海,我竟感受到了一股王霸之氣的降臨!”


    “受爺,是您嗎,是您來救小朱了嗎?哇!我哭!我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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