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也終於讓趙守時下達最後的決定。


    看向範陽的趙守時無奈的攤手:“不用解釋了,答案已然揭曉。”


    範陽眼神微凝,臉上掛著若有所思的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麽。


    確實如趙守時說的那般‘不用解釋’,因為既定事實已經擺在麵前,隻要不是聾子就必然知曉。


    趙守時不接受洪天曉的辭職,以及極其反常的說那些起激勵作用的話,並不是真的覺得洪天曉重要而選擇挽留他,更不是真的打算重用他。


    而是準備把洪天曉當成一個釣魚用的魚餌,而且趙守時想要釣的不是某一條魚,而是清塘。


    當然,這個‘塘’並不是指整個中北電視,而是圍繞在洪天笑周圍的這一群渾水摸魚的黑魚群。


    洪天曉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誘餌,出去的他之後必然大肆炫耀,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跟趙守時已然冰釋前嫌,而且準備攜手推動中北電視進入新時代。


    這是洪天笑對所有人的迷惑,是為了避免趙守時對其秋後算賬的應對之策。


    但這不避免的率先影響跟他綁在一根繩的螞蚱,大家一看這路行得通,而且還可以借這誤會拉近給趙守時的關係。


    自然會萌生去趙守時麵前刷經驗蹭好感度的想法。


    於是,就有了門外喜氣洋洋組團來辭職的一場好戲。


    ···


    範陽原本以為趙守時對洪天曉的和善態度是因為心中有顧忌不敢施展手腳,但現在他明白這其實是趙守時計劃中的一環。


    這讓範陽有些欣慰,也有些生氣,或者說是羞愧才更恰當。


    範陽跟趙守時的關係很好,這是事實。


    但還有個事實,就是範陽對趙守時在工作上的風格並不是很了解,至少了解的不是很深。


    兩人的友情可以追溯到電台時期,而當時還是因為範陽的妹妹、趙守時的同學範可人居中串聯的緣故。


    直到衛視初期,兩人的友情更加純簡單,也更加緊密,甚至其中範可人的因素已然降低到最低點。


    當時的兩人都在參與【好聲音】項目,隻不過兩人的級別都很低,加上上麵有人照拂,牽扯不到更深層次的辦公室政治、辦公室鬥爭當中。


    可之後就完全不同了,範陽留在帝都衛視大本營,繼續積累資曆。


    而趙守時則臨危受命被扔去紫禁城影業,作為帝都衛視代表的他確實獲得很高的自由度,但麵臨的挑戰也更加嚴峻。


    當時的趙守時還隻是個主任級,而他頭上還有兩個總監,一個總經理。


    這三人不管是年齡、資曆,乃至在紫禁城的根基,都是碾壓趙守時的存在。


    範陽雖然沒有明說過,但當時的他確實非常擔心。


    擔心趙守時的閱曆太淺,沒有與其表現出來的工作能力相媲美的平衡局勢的手段。


    還擔心年輕的趙守時因為沒有足夠的工作經驗而識不破別人的詭計,甚至擔心能力出眾卻沒有足夠背景支撐的他成為別人‘狩獵’的目標。


    當時的範陽有多擔心,現在的他就有多欣慰。


    因為範陽通過剛才趙守時雷厲風行的處理事務的手段裏,看得出他對大局的把控以及對細節上的細微操作。


    這完全超出了預期。


    而這也是範陽‘生氣’的原因,因為他突然發現,一直有些自得的自己竟然直到現在這最終收網的時刻,才堪堪明白趙守時布局久遠的計劃全圖。


    不過,欣慰終究還是遠遠大於羞愧的。


    畢竟好兄弟嘛,生氣就揍,不用客氣。


    ···


    趙守時並不知道某人已經生氣,還準備揍自己。


    完全沒有感受危機到來的他轉頭看向裴韻書,問道:“這些人現在在那裏?”


    “都在外麵等著呢。”裴韻書想了想,小聲說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聽這群人說是來辭職的,但他們的表情可絲毫看不出沮喪,反而有點高興,就像、就像正在期待一件喜事一般。”


    “行,我知道了。”趙守時眉頭一挑,心中暗自想笑。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般,這群人必然是受洪天曉的影響才來辭職的。


    當然,真辭職的膽子是沒有的,但借著辭職的由頭為自己爭取利益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還很大。


    中北電視不是鵝城,洪天曉不是黃老爺,外麵那群人也不是兩大家族。


    但趙守時還真是走馬上任的張麻子,而且還是無債一身輕的張麻子plus加強版。


    沒有其他勢力掣肘的他擁有極大的話語權,近乎說一不二的他自然可以輕易還中北電視一個朗朗晴空。


    裴韻書一直在外麵,是以她並不知道之前這屋裏發生的事情,現在自然很著急。


    但趙守時卻穩坐釣魚台,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這就讓她很生氣,氣到牙疼。


    上前兩步的她急聲道:“現在外麵還有很多等著看戲的人,要是再耗下去,弄不好就要出亂子。你快拿個主意吧。”


    趙守時原本還想再等一會的,但聽裴韻書說外麵圍了很多人,就知道不用等了,因為時候到了。


    打了個響指的趙守時起身來到門口,直接把門推開的他環顧一圈,把外麵的情況盡數收入眼中。


    裴韻書的話沒有誇張,門外還真的圍了不少人。


    而且還涇渭分明的分成內外兩圈。


    外麵的是吃瓜群眾,不管這些人的態度如何,起碼他們沒有攪和進這場【站隊】當中。


    當然,還有一些紫禁城方麵的人,站在最前端的他們明顯做好防備工作,時刻準備製止可能發生的衝突。


    能夠讓紫禁城人這般防備的自然就是內圈的成員,而這些人正是之前跟在欒鏗、洪天曉身後的那些馬仔們。


    當時的他們集結一起,是為了掀翻趙守時。


    而現在的他們集結一起,是為了從趙守時嘴中得到一個讓他們安心的承諾。


    如裴韻書所說,這些人的臉上完全看不到負麵情緒,甚至還能夠讓人感受到一絲的高興與快樂。


    很顯然,這群人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麽危險,隻當這一次就是來走個過場。


    在他們認知裏,既然趙守時可以不追究洪天曉的責任,就不可能再追究他們的責任。


    因為他們人多事眾,因為法不責眾的道理,而這就是他們的底氣。


    甚至在他們心中,還可能把自己的行為定義為‘主動幫助’趙守時樹立威信。


    是一種雙贏。


    有這樣想法的他們很有可能就沒有反思,也反思不出他們之前行為的問題所在。


    ···


    趙守時作為引起這一切變化的核心因素,自然被所有人注視著。


    上前一步的他看著內圈手裏握著辭呈的這近二十人,佯裝疑惑的他輕笑著問道:“我看大家都挺高興嘛,誰跟我說說你們這是有什麽喜事嗎?”


    在這群人的心中,自己名義上是來賠不是的,但其實是主動給趙守時遞台階的,是以聽見趙守時的柔和語氣,隻當這是他的示好。


    有人還要點臉臉不好意思開口,有人則放鬆的笑出聲來,還有些自來熟的人高聲答應,笑著說出大家夥特意來來辭職的。


    慢慢的帶動著,大家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全都說出口。


    就是語氣有些浮躁、輕佻,讓人不太適應。


    趙守時點頭,表示知曉,歎息一聲的他繼續說道:“看大家這麽高興,讓我想起一句話【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既然大家結伴前來,必然是有了更好的去處,我要是再阻攔就是我的不對。


    也罷,也罷。我就預祝大家前程似錦,大鵬展翅吧。”


    不等這群人反應過來,趙守時對一旁圍觀的宋傑招唿道:“宋總監,這不是馬上就到春節了嘛,你帶著財務部的同事盡快核實數據,不要有任何延誤,務必要讓大家過個肥年。


    對了,年終雙薪以及春節福利什麽的不要克扣,大家畢竟是同事一場。這點情誼還是有的。”


    “周總監,你叫人事部的多來幾個人,幫大家把離職手續給辦一下。”


    “對了,集團郭主任是主管人事方麵的專家,正好接著這個事情,請他費點心給你們做一次顧問,再給人事部的工作提提建議。”


    台下眾人鴉雀無聲,尤其是心態原本很輕鬆的【辭職天團】。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就是來走個過場的,可誰想竟然被離職了!!


    而且還是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宣布,這就等於絕了任何的退路。


    這上哪說理去。


    原本還算是報團取暖的二十人的團夥,瞬間分崩離析。


    有的人把仇視的眼光投向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趙守時。


    有的人把仇視的眼光投向沈通與苗羽兩人;因為這兩人曾狠狠的得罪過趙守時,是以大家覺得自己是被這兩人給牽連了。


    還有一些人把仇視的目光投向最外麵關注事態發展的洪天曉。


    大家是聽信洪天曉的話才來搞這出【辭職】的,但現在卻出現這般無法接受的結果。


    這讓大家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人給出賣了,而這個最大的嫌疑人,除了洪天曉再無其他。


    再陰暗一點去想,趙守時為什麽簽署了副總欒鏗的辭職申請,對把洪天曉的辭職申請給駁迴?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洪天曉把出賣大家當成投名狀納上去,換取自己的平穩落地。


    ···


    趙守時麵色如常,就像沒有察覺大家仇視的眼光一般。


    他見處於最外圍的洪天曉準備開溜,直接把其招唿住:“洪總監,你過來一下。我看這群人裏麵有不少是你們項目部的吧。你作為主管領導不用置身之外,還有給大家的評語要認真寫。


    爭取讓大家去新單位能夠拿到比我們這裏更高的酬勞,到時候我們臉上也有光。”


    “還有,我宣布個任命,欒鏗欒副總因為身體的原因,特向我請辭,我已經批準。接下來欒副總的工作就暫時交給周總監負責。


    原紫禁城影業製作二部主任張根噠調任中北電視項目部任部門主任。至於洪總監,我另有重用。”


    略一頓,趙守時補充道:“好了,先說這麽多。這麽大規模的人才流失,上級領導肯定要叨我一頓,我得趕緊迴去寫工作檢討。”


    在所有人訝異的眼神中,傳來嘭的一聲響,與此同時趙守時的身影也消失在眾人麵前。


    他進屋了,完全不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


    【事就這麽個事,一切以我說的為準】——這就是趙守時的態度。


    ···


    把門帶上的趙守時還沒來及喘口氣,就看見自己眼前不知何時伸出一隻翹著大拇哥的手,以及範陽那幽幽的聲音:“奪筍啊。”


    外麵的事情雖然還沒結束,但範陽已然可以預判結果。


    那近二十號主動辭職的人已然沒有逆天改命的機會,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第一,鬧事。


    不過這基本不可能,也沒有這個條件。因為他們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要辭職的。


    而趙守時其實按照流程辦事而已,是完全符合決定的。


    至於為什麽這麽多人一同辭職,那就得問洪天曉了。


    第二,配合。


    這確實是擺在大家麵前的最優解,因為這樣的他們可以順利的拿到離職補償金,更不用陷入跟中北電視無盡的瓜葛中,方便他們找下一家。


    說不定就如趙守時預言的那般:找到一份薪酬更高的工作。畢竟樹挪死人挪活。


    這些人可能小賺,但趙守時永遠不虧,因為一切行為都符合流程的他占著理。


    當眾宣布把由紫禁城的總監負責中北電視副總的工作,無形中拔高了紫禁城影業的地位。


    相形見絀下,中北電視的地位自然有下滑。


    然後宣布紫禁城製作部的張根噠調入中北電視也是這個作用,甚至這還代表趙守時即將要開始整頓中北電視。


    這幾乎明擺著告訴那不甘心被離職的二十人:你們留下也不會有好下場,與其等著被清算,還不如拿錢走人。


    至於對洪天曉說的那句【另有重用】,就算是對奪走他項目部權利的一種補償。


    但想要把這個好處拿到手並不簡單,這代表洪天曉不能再跟趙守時對抗,甚至還要維護他的利益。


    直白點,就是讓洪天曉把二十人聯合辭職的責任給擔起來。


    當然,這個前提是洪天笑還有野望。


    如果他無欲無求,自然不會被趙守時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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