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說這些話的人是自家媳婦兒,桓際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喝醉?


    與小九相識三年多,他們在一起喝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每次她都比他喝得多,卻從來沒見她喝醉過。


    流淚?


    那就更不可能。


    小九上戰場殺敵眼睛都不眨一下,平日裏也沒人敢得罪,她怎麽可能像尋常女子一樣躲著流眼淚。


    可她就是醉了哭了,足見是真的傷心了。


    桓鬱的心裏越發難受。


    小九一向不把自己當作女子,當然不會輕易流眼淚。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他不會再懷疑小九對他的感情。


    但他相信,即便是因為思念夫君和家人,小九也不會借著酒勁兒來宣泄自己的傷心。


    她之所以一個人喝悶酒,喝過之後又傷心流淚,一定有其他的緣故。


    他甚至能斷定,其實她從來就沒有醉過,隻是為了找一個向別人解釋的理由。


    果然,花曉寒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判斷。


    “每次蕭姵酒醒後我都會問她原因,可她卻說那隻是醉後的正常反應,並不是真的傷心。”


    桓際拍拍她的肩膀:“是人都會傷心難過,如今哥已經歸來,一切都好了。”


    花曉寒放下帕子,把這兩年她和蕭姵的經曆詳細告知了兄弟二人。


    “……你們倆這爹當得真是便宜,根本不知道我和蕭姵遭了多大的罪。


    開始的幾個月蕭姵沒什麽反應,和尋常時候一般無二。


    到了四五個月後,她那肚子就跟吹了氣一樣,腳腫得連鞋子都套不進去……”


    花曉寒是閨中女子,自是不會去談論軍國大事。


    而桓家兄弟是武將,從來也沒有聽人說過這些懷孕生孩子的事情。


    可今日二人卻絲毫都不嫌她絮叨,居然聽得入了神。


    花曉寒把想說的都說了,突然又想起了姬信菀。


    “二哥,方才我把你那個表妹給得罪了。”


    桓際忙道:“姬信菀是會武的,你有沒有吃虧啊?”


    花曉寒斜了他一眼:“在自己的地盤上都能吃虧,我有那麽蠢啊?”


    桓鬱淡淡道道:“她臉皮厚,沒事兒的。”


    花曉寒被逗笑了。


    從前她總覺得二哥的脾氣比阿際溫和,沒想到竟如此毒舌。


    遇上這麽厲害的一對夫妻,姬信菀也是夠倒黴的。


    和弟弟弟媳說了一會兒話,桓鬱實在掛念三個兒子,換了身衣裳後又去了桓老郡公的住處。


    桓老郡公正和三個曾孫玩得開心,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好容易迴來還帶個尾巴,老夫看你也是越發不靠譜了!”


    桓鬱辯解道:“腳長在她身上,孫兒若是與她斤斤計較,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裏有鬼?”


    桓老郡公懶得理會他,把壯壯抱起來掂了掂:“咱家大小壯的肉可真是瓷實,曾祖父都快抱不動你嘍。”


    桓鬱咧咧嘴。


    祖父這是有了曾孫萬事足,直接把他這個孫子給拋九霄雲外了。


    他厚著臉皮蹭了過去,一手一個把懶懶和鬧鬧抱了起來。


    “祖父,您給三個寶取名了麽?”


    桓老郡公哼了一聲:“怎麽著,嫌乳名不好聽?”


    “我哪兒敢啊,就想著他們都滿周歲了,總得有個正式的名字好上族譜。”


    “這事兒稍後再議,如今永王和姬靈玉都已經落入你們手中,舊時恩怨也該徹底了結了。


    這兩年小九太不容易了,餘下的事情你得多替她擔待。”


    “是,孫兒明白。”桓鬱老老實實應了一聲,又問道:“祖父,您老人家什麽時候到的?”


    桓老郡公道:“去年中秋前得到的消息,你們兄弟二人遲遲不歸,老夫這個做曾祖父的豈能什麽都不管?


    幸好小九和曉寒都不是小心眼兒,否則夠你們喝一壺的!”


    桓鬱把肚子裏的好話全都搜羅幹淨,總算過了祖父這一關。


    ※※※※


    晚間的家宴就擺在桓老郡公的院子裏。


    除去桓家人,梁若儒一家、唐掌櫃父女、栗公子、曹錕、花輕寒,甚至鹽角兒和阿良廉明他們都到了。


    姬信菀的臉皮的確夠厚,並沒有因為遭到花曉寒的排擠就缺席家宴。


    但垂雪顯然高估了她的影響力,大家有說有笑該吃吃該喝喝,根本就當她不存在一般。


    散席後,桓鬱和桓際夫婦一起迴了清芙園。


    見丫鬟們送了熱水過來,桓鬱問道:“三個寶呢?”


    晴照笑道:“小少爺們還小,平日裏都是乳娘帶著睡的。”


    “把他們抱過來,今晚我來帶。”


    丫鬟們麵麵相覷。


    姑爺今晚好像沒怎麽喝酒,怎的盡說醉話。


    父親帶兒子睡覺,出發點當然是好的。


    可他知道一歲大的小娃娃晚上有多麻煩麽?


    一會兒要喝奶,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又要尿尿,單是一個都能把人搞死,更別提三個。


    她們不否認姑爺是個聰明人,可他連抱孩子都是現學的,真的可以麽?


    別到時挖坑把自己給埋了!


    桓鬱按了按眉心:“我的話你們都聽不懂?”


    映水扯了晴照一下:“奴婢們這就去抱小少爺們過來。”


    大約盞茶的工夫,三個乳娘懷裏抱著三個寶,跟在晴照和映水身後走進了內室。


    桓鬱吩咐道:“把孩子們留下,你們都迴去休息吧。”


    乳娘們不敢有異議,隻能將三個熟睡的小男娃輕輕放在了床上。


    晴照把手裏的包袱放在床邊的椅子上。


    “姑爺,這裏麵是小少爺們的尿布。若是尿了您就替他們換上。”


    映水也把手裏的茶壺放下,道:“小少爺們若是渴了,您就兌些溫水喂一喂。”


    說這些話把倆丫鬟都給為難死了。


    給小娃娃換尿布、喂水這種事情聽起來容易,但對於新手來說簡直要命。


    她們根本不敢指望桓鬱能做好,隻是不得不叮囑幾句罷了。


    桓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是真沒有想過帶小娃娃睡覺這種事情竟如此複雜。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總不能出爾反爾。


    “你們都退下吧。”他擺擺手道。


    晴照等人一起退了出去。


    不過,她們可不敢全都聽桓鬱的。


    倆丫鬟外加仨乳娘全都不敢迴去安歇,就打算外間的椅子上將就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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