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長老知曉蕭姵的底細,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弋陽郡主是大魏皇後的嫡妹,她的友人多半隻會是魏京的勳貴子弟。


    如此身份的人,在如此特殊的時節來到弱水城,似乎還有逃亡的嫌疑,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萬一招來什麽禍事,弱水城能夠抵擋得了麽?


    蕭姵知道他在擔憂什麽,笑道:“公孫長老且放寬心,這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待我再派人前往事發地查訪,絕不會留下後患。”


    被她說中心事,公孫長老忙解釋道:“老夫是覺得雪大路滑,城主不宜親自前往。”


    蕭姵點頭表示感謝,又對其餘兩人道:“煩勞二位將這兩具屍首好生安葬。”


    兩人躬身應是。


    蕭姵帶著映水離開了,公孫長老也打算走,卻被徐涼叫住了。


    “長老,可否借一步說話。”


    見此情形,另一名官員找了幾個人來將屍首抬了下去。


    公孫長老道:“徐仵作是否對此案另有看法?”


    “不不不,在下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一問長老。”徐涼忙道。


    “此間隻有你我,想問什麽就問吧。”


    “長老……”徐涼壓低聲音道:“不知您發現了沒有,城主最近像是胖了許多……”


    公孫長老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這廝真不愧是城中最好的仵作,眼睛竟如此毒辣。


    城主身著厚實的冬裝,外罩寬大的鬥篷,居然沒能瞞過他!


    他淡淡道:“老夫沒看出城主有什麽變化,大約是天冷穿得太多,身材看起來有些臃腫,大家不都是如此麽?”


    徐涼見他似乎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隻能作罷。


    再說蕭姵。


    她帶著映水迴到清芙園,把晴照叫了過來。


    把弩箭的事情告知她後,蕭姵吩咐道:“輕寒哥的身份太過敏感,不宜走漏風聲。


    你們倆去準備一下,待會兒我會派二十名郡公府的護衛護送你們出一趟城。


    你們務必仔細查找,能尋到輕寒哥當然最好,如果找不到人,蛛絲馬跡也不能放過。”


    “是。”兩名丫鬟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皆不敢大意,立刻迴房做準備。


    不到半個時辰,二十二人已經騎馬出了城?用最快的速度奔赴事發地點。


    ※※※※


    距離弱水城東北方數十裏外?是延綿不斷的山脈。


    雖然不似天水郡周邊的山那般雄奇險峻,卻也是山高林密人跡罕至。


    一連三日的大雪?為大地披上了銀裝?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藏身不是問題,最難解決的是冷和餓。


    位於半山腰的山洞中?火堆隻餘下了灰燼,一名發髻散亂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背靠著洞壁睡著了。


    而另一名同樣形容狼狽的年輕男子躺在他的右腿上?努力想要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小手弩。


    他掙紮了好一陣?終於還是放棄了。


    “喂,醒醒……”他用手推了推身旁的人。


    睡著的男子勉強將眼睛撕開一條縫:“怎麽了?”


    “手弩……咱……咱們倆……都睡著了,萬……萬一又有……人來了該……該怎麽辦……”躺著的男子斷斷續續道。


    靠在洞壁上的男子將遮住視線的長發往旁邊扒拉了一下,露出了一張滿是髒汙?卻依舊清秀俊美的麵龐。


    他正是失蹤了好幾個月的文淵侯世子花輕寒。


    稍微挪動了一下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的右腿?花輕寒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手弩。


    十支弩箭早已經射光了,小手弩也成了擺設。


    他輕聲笑道:“去非兄的高熱雖然退了不少,意識卻還沒有完全恢複。


    弩箭已經沒有了,你就是拿著那手弩也無法退敵。”


    被他喚作“去非兄”的男子一口氣沒喘勻,劇烈咳嗽起來。


    想他曹錕也是堂堂金吾衛上將軍的嫡長子?為了躲個女人,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花輕寒替他輕輕撫了撫胸口:“去非兄還病著?切莫胡思亂想。”


    曹錕的咳嗽聲漸漸平息,用力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花輕寒無奈?隻能扶了他一把。


    曹錕也靠在了洞壁上,喘著粗氣道:“輕寒兄?咱們得想辦法趕緊離開此處?否則就是土匪們不來?咱們倆也是凍死餓死的命。”


    “距離此地最近的去處是弱水城,你真打算去那裏?”


    曹錕道:“我無所謂,大不了折返迴之前那小鎮,可你……”


    “是啊,除了弱水城,我還能去哪裏呢……”花輕寒惆悵一笑。


    “輕寒兄方才還勸我莫要胡思亂想,你自己怎的倒是唉聲歎氣起來。”


    花輕寒用力揉了揉臉頰:“去非兄說得對,弱水城獨立於三國之外,對我而言再也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去處了。


    隻是如今的城主換人了,也不知他是不是也和從前的淳於城主一般禮賢下士。


    萬一他不肯收留,我們又該去往何處?”


    曹錕笑道:“你們這些讀書人真是……咱們能不能混進城去還兩說,想什麽城主肯不肯收留的事兒。”


    被他這麽一說,花輕寒也笑了起來。


    兩人年歲相當,又都是在魏京出生長大的,從前並沒有太深的交情。


    因為蕭姵的緣故,花輕寒對曹錕沒有什麽好感。


    曹錕則嫌棄花輕寒是個讀書人,和他根本說不到一塊兒去。


    即便後來兩人都進了麒麟衛,還同是赤麟隊的隊員,依舊不怎麽來往。


    陰差陽錯之下,兩人成了一對難兄難弟。


    或許是有了共同的經曆,看著對方都覺得順眼了不少。


    花輕寒還想說什麽,曹錕卻突然變了臉色。


    他示意花輕寒別說話,自己則往洞口處爬去。


    果然,雪地被人踩踏的聲音越發清晰了。


    之前那兩名土匪的屍首被人帶走後,痕跡早已經被大雪覆蓋。


    但萬一來人對這山裏的環境十分熟悉,知曉這裏有個山洞,他們倆還能藏得住麽?


    曹錕用力咬咬牙,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若是這些人來意不善,他拚死也要一戰。


    或許是受了他的鼓舞,花輕寒也摸出了一把匕首,藏在了洞口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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