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愛花之人一見如故,倒把蕭姵晾在了一旁。


    被冷落她倒是不在乎,但這麽好的機會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實在是可惜了。


    “老人家,茉莉花性喜溫暖濕潤,一般多在南方生長,您在此間種植那麽多的茉莉,應該耗費了不少的精力吧?”


    老者看向蕭姵:“這位定然就是定國公府的弋陽郡主。”


    蕭姵點頭應是。


    “郡主身份尊貴,竟也懂得如何種植茉莉?”


    “我並不懂種花,隻是從前去過南方幾次,見好些人家都喜歡種茉莉。而且我聽您說話,似乎夾雜著一些南方口音,所以才這樣猜測的。”


    老者讚道:“郡主心細如發,老朽的確是南方人。雖在天水郡居住了幾十載,依舊沒能忘掉鄉音。


    不過有一點您卻是猜錯了,老朽雖然喜歡茉莉,卻還是及不上老郡公。


    這裏的茉莉花一多半都是他親手種下的。”


    聽了這些話,花曉寒冷不丁冒出一句:“您是南方人,所以喜歡茉莉花,那老郡公呢,莫非他也是南方人?”


    蕭姵挑眉。


    一個月來曉寒與她朝夕相伴,真是越發有默契了。


    老者顯然並不打算隱瞞,坦然道:“老郡公的確是南方人,他的元配夫人是老朽鄰居家的姑娘。”


    他的直爽完全出乎了蕭姵和花曉寒的預料。


    花曉寒道:“先夫人的事兒我們也聽過一些,對老郡公都十分佩服。”


    “誰說不是呢……”老者那蒼老的聲音中透出了一絲傷感。


    “老朽姓莫,比老郡公和先夫人大了十多歲。


    我看著先夫人出生,看著她長成豆蔻年華的少女,看著她與老郡公兩情相悅,也看著她……”


    “老人家……不,莫老,我們不該提起這些事情的……”花曉寒咬了咬唇瓣。


    莫老苦笑著搖搖頭:“本是老朽先提起從前的事情,如何能怪二位。


    那一年我們家鄉遭了洪災,先夫人和她的父親,以及老朽的父母妻兒一並遭了難。


    老郡公那時已經從軍兩年多,正在邊關與敵國交戰。


    待他得到消息趕迴來,一切都晚了……”


    幾十年前的哀傷,如今聽來卻依舊沉重。


    莫老歎了口氣,繼續道:“先夫人的父親對老郡公有救命之恩,他與她們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


    他對先夫人的感情很深,同時也念及嶽父大人一家對他的恩情,所以迎娶了未婚妻的牌位進門,並且一直不肯娶親。


    直到三十歲那年他才迎娶了如今的老夫人,後來還把郡公記在了先夫人名下。


    就為了這個,幾十年來郡公府一直都不得平靜。”


    這些事蕭姵和花曉寒都知道,但聽了莫老的講述,感觸又深了許多。


    莫老又道:“當年老朽勸過老郡公,這麽做雖是為了先夫人好,讓她也算是有了後,遇到年節也能有人給她磕頭上香燒點紙錢。


    但就為了這個,桓家幾十年來一直不得安寧,絕不是先夫人願意看見的。


    隻可惜老郡公聽不進去,最終還是這麽做了。”


    蕭姵和花曉寒對視了一眼。


    莫老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誰又能知道死去人的想法。


    先夫人那麽愛老郡公,一定不忍心看著他家宅不寧。


    可在這件事情上,如今的老夫人同樣有錯。


    老郡公與她定親之前便把要求全都告訴她了,當時她並沒有反對。


    可有了兒子之後,她立刻出爾反爾,堅決不肯把長子記在其他女人名下,所以才有了往後幾十年的鬧騰。


    說到這裏,她們也算是懂得了莫老的良苦用心。


    她們畢竟是新嫁娘,麵對陌生的環境本就會緊張,又該如何應對老夫人和長房一家的折騰?


    莫老提前把桓家的情況告訴他們,是想讓她們做好應付這些事情的準備。


    兩人對莫老表示了感謝,又與他閑聊了一陣,這才迴房休息。


    ※※※※


    為了迎接大婚典禮的到來,整座郡公府都煥然一新,隻等正日子到了便張燈結彩。


    桓鬱迴房換了身衣裳,正準備去給祖父請安,桓郡公來了。


    他隻能放棄了之前的打算,將父親請進了書房。


    桓郡公在椅子上坐下,打量了重新布置過的書房一番。


    “鬱兒,再過幾日你就要大婚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帶著些幽怨,桓鬱溫聲道:“父親想與我說什麽?”


    駱氏早逝,他們夫妻之間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


    所以這十多年來,桓郡公很少在桓鬱麵前提及駱氏,從前的那些事情更是閉口不談。


    他記得清清楚楚,鬱兒最後一次在他麵前問起生母的事,還是他十歲那一年。


    鬱兒那時還十分稚嫩,臉龐甚至還沒有長出棱角。


    他仰著小臉望著他:“父親,您喜歡母親麽?”


    這一句話,把包裹在他心上十年的硬殼瞬間擊碎。


    他對駱氏豈止是喜歡這麽簡單。


    隻要她願意,他恨不能把心都掏給她。


    但她不僅不願意要他捧到她麵前的心,還把他的心扔到地上,恨不能還在上麵踏上幾腳。


    即便如此,他還是喜歡她,想要挽迴他們之間的感情。


    大約是他的真情感動了上天,她似乎都已經被他打動了,卻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不打算隱瞞鬱兒,當時就給了他肯定的答複。


    從那以後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更深了,可鬱兒的性子也更加冷清了。


    所幸他遇到了蕭家小九,這個最不像女孩子的姑娘,讓鬱兒的眼神中都多了暖意。


    桓鬱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


    “父親?”


    桓郡公道:“從你祖父到為父,我們的婚姻都談不上美滿。


    你祖父甚至都沒能給祖母一個婚禮,為父和你母親的婚禮雖然隆重,但軍中條件有限,還是顯得倉促簡單了。


    如今你也要成婚了,迎娶的還是自己真正喜歡的姑娘。


    你的婚禮再不能留下遺憾,一定要熱鬧、隆重,讓所有的人都羨慕你們,祝福你們。”


    桓鬱有些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他和小九的婚禮當然要熱鬧隆重,但也沒有必要讓所有人都羨慕。


    至於說祝福,那就更不可能了。


    就連這座府邸中的人,也不可能全都祝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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