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處日久,桓鬱如何看不出蕭姵在想什麽。


    他放下手中的筆,輕笑道:“小九自幼在京中長大,行宮肯定來過不止一次。


    以你的本事,對附近獵場的地形早已經了若指掌,自是不用像我這般花費這麽大的氣力。”


    好話人人愛聽,更何況桓鬱說的全都是實話。


    行宮附近的獵場,早些年就被蕭姵跑了個遍。


    她尋了把椅子坐下,眉頭微蹙:“桓二哥,最近我一直瞎忙,好些事情都沒有顧得上問你。


    今日我去大姐姐那裏用飯,遇見了施郡丞的長女,這才想起了施家的案子,所以想來問一問你事情進展如何了。”


    桓鬱在她身邊落座,道:“上一次我與你提及此事,說那位羅先生準備與施公子交易的那批貨全數被查沒,流雲商賈也抓到了十幾名。


    隻可惜那施公子極為狡猾,交貨的那一日他並未出現,所以白郡守並沒有拿住他的現行。


    我們都以為白郡守太過無能,現成的功勞都把握不住。


    其實他行事極為穩妥老辣,施家的事情很快就被他查了個底朝天。


    不僅僅是施公子暗中與流雲國商賈交易的事,還有施郡丞賄賂京中官員的事。


    甚至於施夫人與人抹牌賴賬,與施郡丞的侍妾爭風吃醋傷了人,還有那施二姑娘做過的一些惡事,施家族人欺男霸女占用別人家土地的事情也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我的天!”蕭姵嘖嘖道:“白郡守看起來慈眉善目非常老實的模樣,沒想到辦事竟這般雷厲風行。


    得是多大的仇怨,才能讓他那瘦小幹枯的身體中迸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桓鬱道:“人都是逼出來的。白郡守曾經也是三甲進士出身。


    因為不會鑽營,在河東郡守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


    施郡丞沒到河東郡任職之前,白郡守把河東郡治理得秩序井然,他自己的日子也過得非常舒坦。


    可這一切都隨著施郡丞的到來全都被打破了。


    尤其是最近幾年,施郡丞仗著女兒選秀進了宮,沒少在郡府耀武揚威,把白郡守壓得死死的。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年?在官位上又能坐多少年?


    站在白郡守的角度,他半生的美好和抱負,幾乎全都被施郡丞給毀了。


    如今有了將對方徹底碾壓的機會,他自是要牢牢抓住。”


    蕭姵歎了口氣:“如今施家人都去哪兒了?”


    桓鬱道:“白郡守把案子徹底查清楚後,當即就派人查抄了施家,並把他們一家人押解到了京中。


    縱觀曆朝曆代的皇帝,誰能容忍官員與敵國互相勾連。


    你還記得施公子與那位羅先生提及的那批貨麽?”


    蕭姵點點頭:“我一直都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貨物,竟能讓羅先生流露出那樣的表情。”


    桓鬱道:“羅先生的那批貨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數量十分龐大。


    施公子太過貪婪,因為以他的財力,根本無力吃下那麽大的一批貨。


    所以他借著郡府追查流雲商賈的時機,想要用最小的代價拿下羅先生的那批貨物。


    羅先生經商多年,又怎麽會識不破他的小伎倆。


    施公子見他不為所動,便提出了新的方案,即用流雲國最為缺乏的兵器與羅先生交換。


    羅先生心動了,因為他們與魏國經商多年,目的就是為了替流雲國主籌集各種本國缺乏的物資。


    在所有的物資中,他們最為缺乏的就是大魏的兵器。


    可大魏對兵器的管製非常嚴格,他們幾乎尋不到門路。


    若是能從施公子手中買到兵器,他們願意付出幾倍,甚至是十幾倍的代價。


    更加重要的是,隻要他們這一次將施公子伺候好了,今後這樣的生意便可以一直進行下去。”


    蕭姵擰著眉頭道:“施公子做了這些違法的生意,足以讓他們全家掉十次腦袋。”


    桓鬱笑道:“施家人的運氣還是很不錯的。施郡丞在河東郡的確是一手遮天,但以他的品級,是無法接觸到兵器的。


    所以施公子在羅先生麵前說的那些用兵器換物資的話,其實都是騙人的。


    白郡守查出了那麽多的實據,最嚴重的一條卻根本無法定罪。


    最後的結果,施郡丞被查沒了家產並擼了官職,與他的妻兒一起被流放到三千裏外了。”


    蕭姵道:“果真是運氣不錯,難怪……”


    桓鬱接過她的話頭:“那施采女已是罪臣之女,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容易。


    她卻還能有個位分,甚至還跟隨陛下一起來行宮避暑,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蕭姵笑道:“桓二哥莫要長他人誌氣,我覺得你才不是個簡單人物呢。


    知曉施家事情的始末也就罷了,你居然還能知道施美人已經降級成了采女,而且還一起來了行宮。


    若非與你相熟,知道你不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我恐怕都要害怕你了。”


    桓鬱無奈地笑道:“你實在是高看我了。施家的事情是阿良哥他們一直在跟進,並及時將消息傳遞給我,所以我才能知道得這般詳盡。


    至於那施采女的事情,其實是從阿際那裏聽來的。”


    “桓三哥?!”蕭姵顯然有些不相信。


    在她印象中,桓際雖然也算挺有本事的少年,但比起桓鬱還有不小的差距。


    這樣的差距不僅僅指武功,而是方方麵麵的能力。


    桓鬱耐心解釋道:“小九千萬別小看了阿際。我與他自幼一起長大,讀書習武他的確是比我略微差了一點,但他也有我及不上的地方。


    比如說與人相處,他就比我強得太多。


    來京城這幾個月,他結交的朋友數不勝數,而我的朋友卻寥寥無幾。


    施采女的事情,就是他從朋友那裏打聽到的。”


    蕭姵笑道:“朋友貴精不貴多,桓二哥雖然沒有幾個朋友,卻全都是換命的交情。


    桓三哥嘛,恐怕是酒肉朋友居多……”


    話音未落,帳篷外傳來了一道響亮的男聲。


    “好哇!你們兩個背地裏說我壞話!”


    蕭姵和桓鬱一起朝帳篷門口看去。


    隻見一雙大手唰地掀開門簾,桓際氣鼓鼓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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