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高家在小鎮東麵一帶老舊的小區裏。

    舊式的二手樓層房,過道裏的牆皮都脫落了,從頂層的天窗不斷地漏著水,“滴答滴答”掉落在地。

    水泥樓梯也是坑坑窪窪的,鐵欄杆上嵌著褐色的木頭扶欄。

    幾個警員分為兩列,快速上了樓。一彥跟著薑別,在開辟的中間道路中徑直上樓。

    到了二樓高廖雲的住處,兩人對視一眼,薑別一腳踢開了木板門。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薑別臉色微變,提著槍率先進了屋子。後麵的幾個警察也馬上衝了進去,在屋子裏謹慎地搜尋。

    最後,他們在衛生間裏發現了高廖雲的屍體。

    十八.失蹤

    高廖雲死了,屍體被倒吊在衛生間中,全身光溜溜的,身上都是斑斑駁駁的傷痕。有刀子、鋼管、鐵條……還有一些看不出來的工具造成的,死相淒慘。下半身狼藉一片,被割了陽ju。

    廚房裏還飄出陣陣香味,攪拌機裏的咖啡還沒倒出。

    兩個扣環杯靜靜地放在托盤裏。

    線索就這麽斷了。

    薑別迴到家裏,情緒還有些低落,隻是望著窗外的雨幕發呆。一彥在門口換了拖鞋,安靜看了他一會兒,慢慢走到他身邊,搭了他的肩膀輕輕按了按,“不要想太多,事情總會解決的。”

    “我沒事。”薑別歎了口氣,對他笑了笑,“讓你看笑話了。”

    “怎麽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也陪我折騰了一天了,去休息吧。”薑別寬慰地對他笑了笑。

    一彥笑了笑,轉身拐進了走廊。他的腳步聲輕若無聲,走廊裏沒有開燈,到了盡頭,上了台階,他停下了腳步,在黑暗裏平靜地說,“有什麽事就說,躲躲藏藏的幹什麽?”

    半晌,右邊半掩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微弱的燈光從門內透出來,照亮了清河半邊麵頰,皎月般潔淨柔美。隻是,那雙清麗的眼睛裏,卻有種他極不喜歡的、冷冰冰的質疑。

    一彥抱著肩膀,斜靠到牆麵上,“怎麽了,幹嘛這麽看著我?”

    清河還是那樣望著他。

    一彥哂笑,一手搭在了門板上,把半開的門猛地推了一下。清河被這力道一帶,慣性地後退。一彥順勢進了房,反手把門關上。

    “噠”的一聲,鎖被他的指尖輕

    鬆勾上。

    清河嚇得又退了兩步,“你幹什麽?幹嘛關門?”

    一彥嘴角噙了絲壞笑,“你說呢?心裏清楚,就別問我。”

    “什麽清楚?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我……我怎麽知道你想幹什麽?”後麵沒路了,清河一屁股坐到床上,神色驚惶,“你不要亂來!”

    “亂來?我能怎麽亂來?”他忽然俯身,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掰到自己麵前,“你到底想問什麽?我人就在你麵前,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還是……你怕我,連話都不利索了?”

    “滾開!”清河打開他的手,按著床沿退到床頭裏麵,“我才不怕你!”

    “不怕你躲什麽?”一彥訕笑,一步一步走近她。清河大駭,抓起床邊的一個枕頭就砸到他頭上,“你別過來。”

    一彥笑著,拿手一接,枕頭在他手裏打著轉兒,被他玩弄著,“不讓我過來,我就偏偏要過來。”

    清河已經無路可退,在他的陰影裏被釘住了一樣。一彥在她的下巴上順了一下,“我就站在你麵前,還不打算問嗎?換了別人,我還沒那個興趣搭理呢。”

    清河的氣息明顯有些不穩,“……你說實話,那兩個人——你是不是為了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

    “對!”

    一彥“咦”了一聲,“我為什麽要殺人滅口?”

    “那人本來都要逃出廟了,你本來根本就不用殺他,留著他,還可以根據這條線索挖到其餘的歹徒,但是,你卻把他殺了。一個活口也不留,不是殺人滅口是什麽?”

    安靜。

    清河的胸口不斷起伏,不知道是被嚇得的,還是激動所致。

    一彥在上方,笑眯眯地打量著她,半晌,一語驚人,“我露出破綻了嗎?”

    他不是在反問,倒像是在自嘲。但是,又不像完全的自嘲,因為他的嘴角還含著自若的微笑。清河實在弄不清他的想法,隻覺得心跳得更快了。

    “本來以為你傻地可以,這麽一看,腦子倒還能用,居然能看出來我的用心。”

    “你果然別有用心!難道你……”

    “我什麽?”一彥笑著,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繼續說啊?你有什麽就說什麽,對於美女,我從來都寬宏大量,不會和你計較的。哪怕你把我的醜事全都戳穿了,我也心甘情願。”

    “你這個

    混蛋,別碰我!”清河一口咬住他的手臂,不一會兒,唇齒間就有了腥甜的味道。

    一彥微微皺了眉,哭笑不得,“你屬狗的啊?”

    清河推開他,爬進了床裏。一彥一個翻身,就擋在了她的麵前,趴著對她做鬼臉,“玩躲貓貓啊?”

    “啊——”清河掉頭往床下爬,一彥已經到了她的腳邊,單膝跪地,提了她的腳放到膝蓋上,幫她慢慢套上拖鞋,“小心著點,摔了怎麽辦?”

    ——根本沒有地方逃。

    清河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告訴薑別,他會信她嗎?他們的關係看上去那麽好。她沒有任何證據,他怎麽會信她?薑別還出手幫他壓下了那樁事,他那麽相信他,又怎麽會轉而相信她的話?

    而且,她並不確定他殺人滅口的真正目的。也許,這後麵牽扯著更大的事情。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她不能說。

    清河暗暗下了決心,壓住那顆在胸腔裏激烈跳動的心。

    “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一彥下了床,出門之前還迴頭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玩味。

    清河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她到學校就聽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素失蹤了。

    具體的失蹤時間就是昨天傍晚,警方已經立案,在周圍進行地毯式搜尋。一天一夜過去,沒有絲毫進展。

    第二節課結束的時候,清河進了教室,把一彥叫了出來。學生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嚴肅的樣子,不由麵麵相覷。

    清河拽著一彥的手,繞過幾棟教學樓,穿過一片假山和花叢,到了後山的那棟廢棄的大樓前。

    之前,她就是在這裏看見素的,也是她最後一次和她碰麵。當時,她昏迷了過去,但是依稀記得,一彥是最後見素的人。

    偌大的空地上,兩人麵對麵站著。

    旁邊的花壇裏,迎春花開得茂盛,晴朗天空下,幽暗的後山也變得明亮了幾分。

    清河厲聲問他,“你把她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你還在裝蒜。如果不是你,還有誰?她不過是個小女孩,略施小戒就算了,現在她都失蹤一天了,再不迴來她家裏人都要急壞了。”

    一彥歎氣,“看來,老師你已經認定她是被我抓了。”

    “難道不是嗎?”

    “如果真是我,我一定會承認。”一彥笑道,“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呢,她要是落到我手裏,現在肯定一口氣都不剩了。”

    “你真的沒抓她?”清河有些不相信,“你老是騙我。”

    一彥苦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清河道,“你敢說自己從來沒有騙過我嗎?”

    一彥說不上話來。

    清河對他的戒心還沒有完全消除,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一彥哭笑不得,“真不是我。”

    “真的?”

    “看來,我不幫你找到她,你是不會相信我了。”

    “你能幫我找到她?”

    一彥傲然,“這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清河冷笑,“你就吹吧。”

    一彥摸摸鼻子,“說假話你不信,怎麽說實話你也不信啊。”

    “……你的臉皮還能更厚點嗎?”

    “多謝誇獎,愧不敢當。”一彥對她拱手作了個揖,學著電視裏的說話方式。清河正在氣頭上,也被他逗笑了。她笑了會兒,見他也笑著看著自己,忙收了笑容,推了他一把,“快帶我去找人。”

    一彥認命,帶著她走出這地方。

    要知道素來這裏之前見過什麽人並不難,畢竟這麽大一個學校,人人都是長眼睛的。隻是詢問了幾下,一彥就得到了答案。

    “她……當時很氣憤,就一個人去了後山,我們沒敢跟著她。”常在素身邊的淩琳低著頭說。

    “是嗎?”一彥隻是隨口一問。

    旁邊另外一個女孩琦琦忙道,“是!我們不敢騙你。”

    答應地這麽爽快,就越有鬼——一彥打量了她們兩眼,忽然笑了,一眨眼,“可我怎麽覺得,你們就是在騙我呢?”

    兩人臉色蒼白,不敢答話。

    十九.山上

    “不可說?”一彥負手,在她們身邊走了兩步,忽然迴頭,“決定了?別一會兒後悔。到時候,想開口都沒機會了。”

    琦琦平時就很懼怕他,被這麽一嚇,馬上躲到淩琳背後,“別……別……”

    淩琳也在不斷發抖,“我們……”

    一彥說道,“該不是你們倆抓了她吧?平時總是跟在她身後阿諛奉承,但是心裏,恐怕不怎麽服氣。她比你們有錢,還長得比你們漂亮。女孩子嘛,一時氣憤把人弄死也是

    常有的事。”

    “不是!不關我們的事!”琦琦脫口而出,“她在後山……”等她捂住嘴,已經來不及了。一彥細細地審視她,半晌,迴頭拉了清河。

    醫護室所在的教學樓南麵,穿過一片小樹林就是後山。

    上山的路很難走,樹木林立,灌木茂盛,最低矮的地方也有半人高。地上積滿了落葉和鬆子,還有枯黃葉麵下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石頭。山下長滿了銀杏,彌望都是黃色一片,到了半山腰,漸漸被綠色的雪鬆代替。這個時節還不下雪,翠色針狀的葉片中已經冒出了淺藍色的漿果。

    走了半個多小時,清河累得直喘氣。經過一棵雪鬆時,樹底下有塊大石頭,她扶著喘了口氣,抬手擦了一下汗。

    一彥折返迴來,“累了?”

    “繼續走吧。”

    一彥抓住她的手臂,“天色也不早了,休息一下吧。”

    天色漸漸暗了,黑暗吞沒了大地,夕陽貼著山腰的弧線緩緩下沉,隻留一暈金黃色的餘韻,照亮褐色的峰巒。

    “這裏晚上不會有狼吧?”清河縮了縮脖子,問道。

    一彥笑道,“何止有狼,還有老虎呢。”

    “老虎?”清河猛地跳起來,躲到他背後,“在哪兒?”

    她柔軟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心中不由一蕩,聲音也啞了一點,“就在——”他忍不住低低地笑。清河的眼睛還在四周亂轉,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一把推開他,“混蛋!”

    “你不喜歡?”

    “見鬼的才會喜歡!”清河罵了聲,在石頭上坐下來。

    山上不比山下,氣溫低很多。冷風在林木間穿梭,吹起了她的裙擺。清河掩住裙子,夾在膝蓋裏,低頭整理了一下。原本以為上山的路很短,誰知道走了大半天還沒到。清河現在有點後悔,要在這鬼地方過夜——想想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彥在地上生了火,給她披了件衣服。他出去了會兒,迴來的時候,手裏拿了根樹杈。夜色昏暗,清河看不清他手上是什麽東西。似乎在樹杈上還繞著什麽,疑惑地問,“你撿了什麽迴來?”

    一彥低頭笑了笑,把樹杈藏到身後,到了她麵前,說道,“你猜。”

    “我怎麽猜得到?”

    “那好吧。”一彥把樹杈忽然拿出,在她麵前晃動。

    褐色的枝椏上,隱隱纏繞著一條帶子,就

    著火光近了點,清河才發現那是一條直徑3厘米左右、色彩斑斕的蛇,正對著她吐出猩紅的信子。

    “啊——”清河嚇得魂不附體,滾到了地上,爬了幾步,躲到一棵樹後。

    “你——你太過分了!”清河抱著樹幹,恨恨地看著他。

    一彥一撇嘴,“有嗎?這是我們的晚餐。現在看著可怕,一會兒煮熟了,香得不得了。”

    “誰要吃這種東西!”清河幹嘔了兩聲,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詭異,就像看著一個怪物。

    一彥蹲下身子,從靴子裏掏出一柄匕首,就地宰殺了這條蛇,簡單地處理了幾下,就在火上烤起來。樹杈在他手裏靈活地翻轉,烤地“劈啪”作響。一彥哼著首山歌,聲音清亮,在山林間迴蕩。

    清河在心裏啐了一口:就會賣弄。不過,她也得承認,他的聲音挺好聽的。

    “咕咕咕”,肚子很不爭氣地響起來。清河按住它,但是,這玩意兒卻不受她的控製。一彥在遠處大笑,“餓了?新鮮烤好的蛇肉,香噴噴,肉嫩嫩……”張嘴咬了一口。

    清河堵住耳朵,香味卻順著她的鼻子鑽進來,口水不斷地從唇齒間溢出,清河難受地按住空蕩蕩的小肚子。

    頭頂,一個高大的黑影遮住了她。抬頭一看,一彥拿著串燒好的肉蹲下來,湊到她麵前,“不吃?”

    清河別開頭。

    “真的不吃?”

    清河起身拍了拍裙子,直接走開。

    一彥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笑了。這一刻,真覺得她說不出的可愛。

    夜色越來越深,樹林間傳來“嘩嘩”的風聲。清河睡在石頭上,半夜被餓醒了。她左翻身,右翻身,卻怎麽也睡不著。肚子空地都有些痛了,隻好坐起來。抬頭望了一下天空,漆黑夜幕中繁星點點。

    恁般好景致,都被這“咕嚕嚕”的叫聲打破了。

    清河煩躁地坐起來,從石頭上跳下來。

    空地上的篝火已經熄滅了,隻剩下零星幾點火星。清河提了裙擺,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篝火架前蹲下來。依著月光看了看,架子上還剩著兩串烤蛇肉。她四處環顧了一下,都沒有發現一彥的影子,心裏做了無數的鬥爭,還是忍不住拿起了一串。

    ——怎麽都比餓死強。

    視死如歸地咬了口,本想屏住唿吸咽下去,誰知,肉到了嘴裏卻意外地香。她一口氣把一串蛇肉都吃光了,

    又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抓起了剩下的一串。才咬了一口,頭上微微一重,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上麵掉下來砸到了她的頭。

    清河摸著頭,抬頭看了看。

    上麵什麽也沒有。

    她又咬了幾口。

    頭上又是一痛。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在地上打了幾個轉兒,滾到了她的腳邊。清河拾起來,對著月光一看——這是一顆鬆子。

    她又抬頭望去。

    這一次,一彥沒有躲,躲在樹杈上拍著大腿直笑,怪聲怪氣地說,“蛇肉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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