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議散了,嚴成錦從偏門走出,準備迴都察院查楊廷和。


    卻看見楊廷和攔在身前,搶了去路。


    “楊大人想在宮中行刺本官?”


    嚴成錦謹慎的退後一步,他讓楊廷和去非洲找昆侖奴,隻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會想給他來一刀,不敢不提防。


    楊廷和麵色古怪,一陣子不見,此子還是這般‘穩重’。


    “你是個好官!”


    嗯?


    嚴成錦當即後退了兩步,他腦子抽風了吧?本官害你去非洲,斷了幾年的官路,此獠跑迴來說他是好官?


    韓文和王瓊幾人麵麵相覷,莫非,嚴成錦對楊廷和說了那句話?


    王瓊沉吟片刻,看向韓文:“貫道兄,你的夢想是什麽?”


    “滾!”


    王瓊:“……”


    朱厚照也站在不遠處,一臉狐疑的看著楊廷和,老高害得楊師傅家道中落,捅老高幾刀也不解恨。


    怎會稱讚於他?


    百官大抵是這般神色。


    楊廷和見嚴成錦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本官發自肺腑之言,今後,或許會與嚴大人一同勸諫。”


    在弗朗機國,在那裏看見弗朗機人以昂貴的價格換取了大批絲綢,如絲綢、瓷器和精鹽等物品堆滿船倉。


    迴到馬魯古群島時,又看見漢人商賈用廉價的物品,換取了大批香料,像丁香、豆蔻、肉桂等。


    還有神聖羅馬帝國查理五世派遣使臣遠洋出海。


    等等諸多見聞,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才知道嚴成錦不出京城,如同知曉天下事般,所做的改製,是如此深謀遠略。


    嚴成錦卻又後退了一步,“楊大人言重了,告辭。”


    “……”楊廷和。


    ……


    楊府,


    府裏遣散了一些下人,夫人和管家還在。


    隻是,兒子楊慎得知他被流放到海外,自己放棄官職,遊曆山水幾年。


    迴京後沉浸在青樓。


    坐在正堂中,楊廷和拿出手帕擦擦額頭的汗水,哪怕入夜天氣已經轉涼,也還覺得後背一陣滾燙,可見有多麽生氣。


    尤其是看見那道搖搖晃晃的身影拿著酒壺進來,臉色就更差了。


    管家稟報府中近況後,低頭站在一旁。


    “這老頭長得像我爹,大白日的,府中怎麽鬧鬼了?楊管事明日去靈濟宮請個老道,替他做一場法事,超度超度。”


    “我是你爹!!”


    “我也是你爹!”


    “別別別別,老爺有話好好說,不要動凳子,砸壞了還得花銀子……”


    說話間管事連忙抱住楊廷和的後腰,伸手將凳子扯下來。


    “有種你再辱老夫!”


    “我是你爹……”


    楊慎不由露出一絲喜色,這老鬼還挺有意思,下意識伸手去拍臉頰。


    隻是在剛剛觸摸到臉頰的那一刻,一股如人肉般的溫暖襲來,閃電般伸迴手,緊接著後退一步,險些倒在地上。


    “你真是我爹……”


    “跪下!”


    ……


    謹身殿,


    楊廷和諫言造船出海。


    換成是以前,楊師傅一定會勸阻,還要罵嚴成錦是朝中的敗類,蠱惑厚照。


    如今卻換了個人似的,太上皇弘治微眯著眼睛,蕭敬走進來小聲道:“楊大人向嚴大人示好,說以後會一起諫言。”


    “臣覺得奇怪,當初嚴成錦貶謫楊公下西洋,楊公應當懷恨嚴成錦才對。”蔣冕眉頭緊鎖。


    太上皇弘治點點頭,派楊廷和去西洋,實際是貶謫,懷疑他與寧王有所勾結,楊廷和為了自證清白才欣然動身。


    應該懷恨嚴成錦才對,眼下,竟還向嚴成錦示好,真是古怪!


    蕭敬微微抬眸,好似還有話要說,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


    “說吧!”


    得令後,蕭敬才小心翼翼道:“楊廷和遣楊慎去良鄉理學院了。”


    “嗯?”


    太上皇弘治轉過頭來看著他。


    諸公也很吃驚,沒想到楊公會遣自己兒子去理學院,難道是屈服於嚴成錦的淫威,阿諛奉承?


    “太上皇,派船出海一事?”李東陽抬眸。


    督造艦船需要很多銀兩,尤其是鐵甲艦,側舷和要害之處,要裝上三寸厚的鋼板,一艘下來大抵五十萬兩,遠比三寶太監下西洋時的大船昂貴。


    一支遠航的船艦編製,是一百二十艘。


    船太少,裝不了多少礦石。


    算下來,約莫要一千多萬兩銀子。


    “要不要先抓弗朗機人問問,從何處獲得的銀礦?”


    在場的人包括太上皇弘治在內,沒有人不心疼這筆銀子,楊廷和離開京城久了,僅憑一句話就讓朝廷派出大批艦船,不知可不可信。


    而且天下疆域,難道還要朝廷不知道的地方嗎?


    平時太上皇和諸公議事,蕭敬連大氣都不敢喘,但是今日卻邀功似的道:“迴稟太上皇,奴婢手下有個太監,去過東洋,說那裏有廣袤的土地。”


    太上皇弘治坐直了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高鳳被帶到大殿中,從諸公凝重的麵色和緊張的氣氛中得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奴……奴婢見過太上皇。”


    “出海往東,還有疆域?”


    “有,奴婢借琉球國王的艦船去過一次,朝著太陽,行走不知多少個日夜,那裏有一片疆域,比南方還要荒蕪,百姓比流民還貧苦。


    一望無際的荒山大澤,奴婢…奴婢不敢走遠……”


    諸公早已倒吸一口涼氣,覺得極有可能就是弗朗機人挖金礦的地方。


    本來諸公還不著急,猶豫著要不要造船,擔心會造成損失。


    現在弗朗機人就在那片疆域上挖礦石,就像知道別人正在偷自己的銀子,而且還不知道每天要挖走多少,現在造船還來不來得及。


    這些都讓太上皇和諸公緊張起來。


    雖然占據了島國一座銀礦,可如果還有其他銀礦,誰會拱手讓人。


    “寡人若再派你去一次,你還認得路嗎?”


    高風一個激靈之後頓時反應過來,行船日夜顛簸,遇到大點的風浪就會翻船,海裏還有比房子還大的魚會噴水。


    想到這裏,高鳳雙腿一軟,說什麽也不想再出海了。


    “太上皇,那地方貧瘠,什麽也沒有……”


    蕭敬扯著公鴨般的嗓子,“放肆,太上皇問你,你隻需答認得,不認得。”


    下一刻,太上皇弘治抬起手,示意蕭敬閉上嘴巴到一邊涼快去。


    “認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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