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牽上巧娘的手,細聲勸道:“記仇不記恩,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埋怨的,我知道這些話我不該說,可現實便是如此,人也大多是短視的,隻能看到眼前,看不到更長遠。”


    誒?


    蕭業靈光一現,點頭道:“娘子這話說的不錯,人是一種記仇不記恩的動物,公羊儒學堂而皇之的宣稱,十世之仇,尤可報也,可誰又說過,十世之恩,我還要報?”


    在前領路的蕭義忍不住迴頭道:“公子,我們可不是這種人啊!”


    “嗬~~”


    蕭業嗬的一笑:“我不是說你們,這隻是一個純學術問題,現在我問你,如果很久以前,有人對你祖上十代施加了恩惠,他的後人現在來找你,這個恩你會不會報?”


    蕭義撓了撓後腦殼道:“幾百年前的事,誰說的清楚啊,指不定是騙子呢。”


    “說的好!”


    蕭業肯定道:“換了我,也不會去報,因為孟聖有雲: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上輩的恩澤,隻能延續五世,而上輩的仇,十世都不能忘,聖賢尚且如此,況乎尋常人?


    我再問你們,為何十世之仇,尤可報也,而君子之澤,卻五世而斬?”


    “我來說一說吧。”


    巧娘側著小腦袋道:“說到底,記恩,是付出,父債子償都不情不願,誰又會去報祖宗欠下的恩德?


    報仇卻不同,仇是別人欠你的,是索取,哪怕今生沒有能力取迴,也會念念不忘,讓子孫後代去索還。”


    “確是此理!”


    蕭業讚許道:“總之,恩仇也好,道德也好,萬變不離一個利字。


    當然,這隻代表人類的平均道德水準,不包括個別道德高尚之士,畢竟基數大了,總會有突變,但是沒法改變總體趨勢。


    再推衍開來,不僅是人類,世間萬物都為逐利而生,有些是本能,有些是有意識的,有些是為利不擇手段,再有一些,是能約束自己,獲取以不危及秩序為前提的正當得利,故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之說……”


    轟!


    正說著,突然轟的一聲,蕭業識海劇震,他瞬間有了明悟,什麽羅織經、心經、理經,包括道德經,以及儒釋道的種種經典,核心都是講一個利字。


    區別隻在於,羅織經是赤果果不加遮掩,突出人性的惡獲利,而心經、理經之類需要豎起道德標杆,獲利的同時兼顧維持秩序,不至於引發禮樂崩壞的惡果,這也是存天理,滅人欲的意義。


    天理就是利,滅的是不正當獲利!


    蕭業身形一僵,定住了,識海中,仁義符文光芒大作,心經、理經與羅織經浮現出來,書頁嘩啦啦翻動,迸出一個個字符,激烈交戰。


    “嫂嫂!”


    巧娘扯了扯張玉,神色中帶有不安。


    張玉搖搖頭道:“夫君應是感悟到了什麽,莫要打擾他,等一會兒罷。”


    眾人站立不動,眼眸一眨不眨。


    蕭讓父子則是在心裏給蕭業紮起了小人。


    可是蕭業本就在煉化羅織經,此時又明悟了心經、理經與羅織經的共通點,以利字為橋梁,煉化速度陡然加快。


    羅織經字符被接連吸收煉化,大部分歸於心經,小部分歸於理經,這是真正的融為了一體,從此之後,蕭業吸收死氣將再無後顧之憂。


    並且不僅止於此,心經與理經把經過煉化的義理迴饋給了仁義符文,漸漸地,符文竟沾染上了斑斑駁駁的綠點。


    細看,好象是綠銅鏽?


    “這……”


    蕭業懵逼了!


    銅鏽代表著銅臭,這是懲罰還是獎勵?


    他急忙引動才氣去探查,還好,不僅沒有大礙,似乎符文還多出了一種汙染的作用,讓他若有所思,徐徐睜開了眼睛。


    “夫君!”


    張玉緊張的喚道。


    “哈!”


    蕭業哈的一笑:“想不到宗族冷漠待我,竟讓我有所得,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哦?阿兄領悟到了什麽?”


    巧娘問道。


    蕭業道:“領悟到了利在神魂攻擊中的應用,不過暫時對你們可能沒用,還是要先修出符文才行。”


    “噢!”


    巧娘頗為失望的應下。


    符文可不是那麽好修的,她與張玉絞盡腦汁,也沒修出符文。


    “走罷,先迴去!”


    蕭業招了招手,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家裏,林敏之三人仍在地宮中,蕭業也未打擾,讓巧娘和張玉先去休息,他帶著蕭義蕭澤,提起蕭讓父子,進了間偏屋。


    父子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打定了主意不說。


    “娘的,都到了這地步還硬什麽硬,公子,給他們鬆鬆骨罷,看他能硬到什麽時候!”


    蕭澤忍不住就要動手。


    “誒~~好歹是同族,能不動手還是盡量不動手。”


    蕭業擺了擺手,便道:“五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應該知道我爹是陰間皇帝吧,你倆死了以後,還是要入陰間大唐的,我也不屑於拿兩個未出世的小崽子作威脅,但我可以向父皇稟報此事,你們以為,能有好果子吃麽?”


    “這……”


    父子倆麵色變了。


    是的,嘴硬隻是搏死後有香火祭祀,卻是忘了,蕭業的爹是孝敬皇帝啊,死了還歸這一家人管。


    “你……你想問什麽?”


    蕭讓畏畏縮縮道。


    蕭業道:“把你們與張易之的事情如實道出!”


    蕭讓咬牙道:“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嗬~~”


    蕭業嗬的一笑:“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我也知道你想說什麽,那兩個未出生的孩子我不會刻意理會,聽天由命罷。”


    蕭讓呆怔半晌,許久,歎了口氣道:“也罷,我把一切都說與你聽……”


    隨著訴說,蕭業三人漸漸明白了來龍去脈,如果蕭讓沒有隱瞞的話,張易之做的事,隻是把他們找了迴來,代價是迴蕭家莊散播蕭業的身世。


    這本身是沒有問題的,髒活都是下麵人在幹,想以蕭讓父子的口供去扳倒張易之,還不夠。


    “與你聯係的那人可記得長什麽樣?”


    蕭業眉頭一皺,問道。


    “記得,記得!”


    蕭讓忙不迭的描述起來。


    蕭業在腦海中根據描述修改,又取來紙筆,當場畫出,問道:“可是長這樣?”


    “還差一點點,臉稍長,眼睛沒那麽大……”


    漸漸地,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躍於紙麵,蕭業記下了此人之後,又問道:“你倆可願指證張易之?”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父子還能說不麽?”


    蕭讓慘笑起來。


    “好!”


    蕭業點了點頭:“念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指認過張易之,給你們個痛快的死法,帶下去罷,看好了。”


    “是!”


    蕭義和蕭澤一人提起一個,轉身而去。


    蕭業則給蘇月兒傳了訊,拜托她秘密抓捕此人。


    ……


    七日喪期一晃而過,因蕭鬆是被蕭義父子害死,那姑娘不用陪葬了,族裏給了些銀子,放還了自由身。


    雖然一血被蕭鬆取了去,但唐代對女子的貞潔不是太在意,又有了錢財,將來還是有機會嫁個憨厚人家的,算是個圓滿的結局。


    而林敏之、林敏漪與郭婷婷也相繼出關,其中林敏之與郭婷婷是良品金丹,丹成二轉,林敏漪結了極品金丹,丹成三轉。


    這固然與他們的天姿尚屬上乘有關,但最重要的,還是修出了才氣,以才氣震蕩真元,將之提純,雖然被圈禁了三年,可這三年的工夫,也足以讓他們靜下心修煉。


    另還有一點,便是煬帝地宮中,帶有絲絲皇帝威煞,也提供了一臂之力。


    三人都極為滿意,如果擱在蒼山宗,結丹的品質大概率會下降一個等階。


    暫時三人不急著離去,等待蕭業。


    這日,將蕭鬆下葬之後,迴到蕭家莊,蕭溫、蕭良、蕭謙與蕭恭將蕭業請來廳堂,摒退無關人等,卻又不吱聲,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副欲言又止之色,廳內的氣氛憋悶異常。


    蕭業可沒耐心打啞謎,拱手道:“四位伯父,有話何不直言。”


    “也罷!”


    蕭溫仿似下了天大的決心,點了點頭,問道:“老太公在世時,確多次提過讓你繼族長之位,你是什麽想法?”


    蕭業反問道:“我若執意當這族長,四位伯父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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