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可是蘇大家?”


    蕭業抱拳問道。


    他這聲音,清清朗朗,瞬間就使席中諸人清醒過來,念著自己居然會被美色所惑,不禁現出了愧色。


    蘇月兒也是微訝,妙眸打量了蕭業片刻,可惜蕭業早已運起了蘇峻傳授的遮掩氣息之法,除了外放的文氣,什麽都看不出來。


    要知道,她的媚術渾若天成,再配上天生的絕色,玩弄江東魯男子於指掌之間,從未失過手,可今夜,卻是被無聲無息的破了,難道是此人文氣過盛,竟惑不得他?


    “妾蘇月兒見過諸君,妾在上麵看書過於入神,以致輕慢了諸君,還請擔待則個!”


    蘇月兒暗暗搖了搖頭,就雙手扣在腰間,盈盈一禮。


    “我等仰慕蘇大家久矣,今日一見,於願已足,豈敢怪罪,蘇大家不必客氣。”


    張檢揮手哈哈一笑。


    蘇月兒迴頭看了眼。


    頓時樂聲再起,有婢女奉來酒食,都是素雅精巧的小菜,雕著花,極盡機巧,酒水則是江南的特色黃梅酒。


    蘇月兒笑道:“寒舍鄙薄,望諸君勿要嫌棄,妾自盡三杯,以全輕慢之罪,同時也祝各位才子一舉登科!”


    身邊有婢女奉上托盤,呈放著三杯黃梅酒。


    蘇月兒取過一杯,以袖遮麵,一口飲下,再倒置酒杯,僅有數滴黃亮的酒液滴落。


    “蘇大家爽快!”


    眾人撫掌叫好。


    蘇月兒微微一笑,又連飲兩杯,酒色微熏,俏麵微紅,更增了幾分媚態。


    張玉也迴過神來,羨慕的看著蘇月兒,又不放心的瞥瞥蕭業,內心一遍遍的暗罵狐媚子。


    “請諸君慢用,妾當以歌為君助興!”


    蘇月兒將第三隻酒盅放迴托盤,便款款走到案前坐下,案上早已放置了一副七弦琴,撥弄了兩下琴弦,開口輕唱。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淘盡英雄無數……”


    這歌一出,眾皆愕然。


    但是別說,由蘇月兒那清清柔柔的嗓音唱出來,與楊洪基的深沉滄桑,再與蕭業的青春活力相比,別有一番韻味,眾人不自禁的打起了拍子,跟著和唱。


    甚至張玉的眸中,都現出了自豪之色。


    是的,這是她心儀男人做的歌,沒想到才短短幾天時間,就在秦淮河上傳唱開來。


    蕭業卻是皺了皺眉,他總覺得有些不對,當麵唱著原創作者的歌,這也太刻意了吧?


    一個榜首,又有些才氣,在尋常百姓眼裏或許是天人,但對於青樓魁首來說,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就算自己考中舉人也不外如是。


    舉人最高隻能當到五品官,這還隻是理論上,如海瑞那樣的舉人可說絕無僅有,實際上舉人仕途的天花板是七品縣令,區區一個七品官而己,豔名滿秦淮的蘇玉兒犯得著這樣?


    或許是對自己的未來投資?


    可這樣也說不通,畢竟考中進士,就得留在洛陽,幾乎不可能再迴到建康,對自己的投資又有何用?就不怕將來打了水漂?


    難道真是佳人另眼相待?


    這念頭一出,就被蕭業強按了下去。


    孩子,現實點,別做美夢!


    “好,好!”


    不覺中,蘇玉兒一曲唱完,陸文大聲叫道:“繞梁三日,餘韻不絕,仙宮佳音,不外乎?”


    “陸郎過譽啦!”


    蘇月兒盈盈一笑,便向蕭業道:“若非蕭郎詞填的好,妾焉能得陸郎誇讚,今夜晴空月明,泛舟秦淮,不知蕭郎可有佳作?”


    與眾人所想的不同,蕭業帶著歉意拱了拱手:“請蘇大家見諒,剛從考場出來,神衰思竭,實是不敢在大家麵前獻醜。”


    這真是開玩笑,自己的詩詞雖然來自於剽竊,卻也是用一首少一首,是不可再生資源,哪裏能隨隨便便拿出來,隻為搏美人一樂?


    更何況美人兒要我獻歌我就獻歌,是把我當成舔狗嗎?


    我也是有心氣的,好不好?


    “哦?”


    蘇月兒眸中異色一閃,她能看的出來,蕭業精氣神完足,哪有半分神思困倦的模樣?這分明是變著法婉拒自己,他是故意的,以此顯示出與眾不同,放長線釣大魚?又或者真對自己不感興趣?


    本來她後麵還有求索,但是蕭業的婉拒形同於當頭打斷,蘇月兒不禁瞥了眼張玉,這小姑娘雖然模樣周正,算是個難得的美人,但和自己比起來差的遠了。


    “妾福德淺薄,倒是妄求啦!”


    蘇月兒的俏麵,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淒然之色,隨即強笑道:“妾再次謹祝各位鯉躍龍門,以此酒提前賀之!”


    有婢女奉上酒盅。


    “謝過蘇大家吉言!”


    眾人紛紛舉杯相和。


    ……


    蘇月兒不愧是名揚建康的魁首,輕吟淺笑,調節氣氛自有獨到之處,不覺中,已是深夜,哪怕是作為女人的張玉與王氏,都有不虛此行之感,對蘇玉兒更是生不出任何輕視惡念。


    “與諸位郎君促膝長談一宿,妾自覺獲益良多,在此先謝過了!”


    蘇月兒盈盈一禮,又道:“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諸位可於客房休息,妾不勝酒力,不便再陪!”


    幾人都清楚,這是主家下逐客令了,留宿畫舫,也是可以的,舫中除蘇玉兒,諸女可予取予用,僅憑姿色來說,倒也不算輕慢,無非再付出些銀子。


    果然,席中一眾女子的妙眸射了過來,有火熱,也有嬌羞,在各自心儀的人兒麵上打著轉。


    事實上酒宴於此時散去也是有講究的,對於急色者,沒什麽好說,早就胡天海地了,但對於自恃矜持者,深更半夜散了席,不在舫上留宿還能去哪裏?


    這等於給舫上諸女一次開張的機會,又不過於耗費體力精力,畢竟下半夜,男人再猛也抵不過困倦,不會索要無度。


    青樓女子通常都有絕活,不想和你糾纏,三兩下就讓你一潰千裏,之後昏昏欲睡,再點上安神的香,一覺睡到晌午,付了銀子,該上哪兒上哪兒去。


    可惜,這幾人都不是尋常人,相視一眼,張檢笑道:“勞煩蘇大家相陪至半夜,已是不勝叨擾,我們也該告辭了,送我們上岸便是。”


    眾女眼裏現出了失望之色。


    憑心而論,這幾人都是少年郎,又多金,正是姐兒最愛啊。


    “妾唯盼與諸君再次相會!”


    蘇月兒再施一禮,便由婢女攙扶著,轉到屏風後麵,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船隻緩緩靠岸,把眾人送上碼頭,再悄無聲息的蕩入河裏,隨波逐流,隻是船上的燈籠未換,依然掛著紅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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