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火藥時代第一戰


    向太後繼續自言自語:“先皇是突然辭世的,前一天他服了丹丸,自覺身體康健,還召見群臣商議國事,當天夜裏便病重不起。哀家曾仔細查問過:先皇的辭世,確實與外人並無關係。太醫院關於先皇的病案,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有,說明先皇的病症,並不是突如其來的。”


    向太後沒有細說,小皇帝是荒淫過度暴病身亡的,太醫院的太醫一年前就勸過皇帝要節製,小皇帝不聽,結果送了命。這些皇家隱秘無法對外人說,但現場的幾人都明白。


    向太後這番話,讓趙佶幾個人一頭冷汗,幾人才要分辯,但又覺得這事確實不易分辯。


    向太後不管不顧,繼續自語:“先皇辭世,是個意外;端王繼位,也是意外;老身並沒有提前謀劃,自覺也不曾受人影響,可是趙離人怎麽來的那麽巧?南路水師剛斷了朝廷與南方的溝通,北路水師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流北水河……若不是老天保佑,讓趙離人的戰船陷在河中,估計趙離人此刻該坐在這大殿上跟老身說話,而老身還不知道他怎麽來的?


    巧啊!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巧的事情,哀家不信你與趙離人曾提前溝通過,記得哀家初次喚你入宮時,你這孩子竟然以一幅畫沒做完的理由,推脫入宮。等到再三召你入宮時,你還戰戰兢兢,隨身帶著兩名女扈從——孩子,你不知道這皇宮裏光侍衛就有幾萬人,兩個小女孩能幹的了什麽事?


    老身不信趙離人擁兵入京是想扶你上位,因為他不可能預先料到先皇辭世,但朝臣們都說他是‘大宋第一妖人’。哀家剛才問過趙卿熟悉的人,都說趙卿從不喜好符咒之術,也向來鄙視這種‘邪說’,但怎麽,他就來的如此巧呢?


    要說你跟趙離人提前有聯係,哀家不信!可是現在的種種跡象,說你個他沒聯係,恐怕滿天下也無人相信。


    趙離人想做什麽?萬一先皇不辭世。他擁兵入京,難道想行曹操、王莽之事?可又不像,他的戰艦陷在河中,他本人卻恪守朝廷規則,不奉詔不登岸,範純粹一去就領走了他手下五百名士兵——此種行為,怎麽也不像謀反的形勢。


    可趙離人到底想幹什麽,他綽號趙老虎。人稱‘惹不得’,難道他擁兵入京,僅僅是來看風景地嗎?哀家聽說你身邊的大閣童貫去了前線,他帶迴來什麽消息?”


    童貫當然不能說真話,他拱拱手。老實的迴答:“老奴問過趙離人的兵力情況,他在福建留下了五百人留守,鎮守福建水口鎮,現在全軍隻有三千五百人;進了海灣。又在黃河口留了千人駐守;如今進入河道的,隻有兩千五百人。此後,範純粹領走五百人,老奴帶迴來五百人,現在他身邊該有一千五百人。


    老奴動身前,他的戰船陷在河中,為了解救戰船,他從密州以及高麗調來一些家丁。總數大約有八百人,可是這些家丁裝備陳舊,老奴從順保寨動身的時候,趙離人已經發布命令,命令河口的一千朱雀軍赴援。當時,趙離人已在遼人地北岸建立臨時營地,對麵遼軍八千騎兵困住了他,老奴走的時候。雙方已經交手數次。趙離人沒吃虧,契丹人也沒占上便宜。雙方正在僵持。”


    向太後不滿的瞪了童貫一眼:“哀家沒問你前線打的怎樣。這事自有樞密院操心,哀家問的是:你從前線帶迴來五百士兵,已經開始在皇宮布置,誰給你的權力?”


    小皇帝以目示意高俅,高俅趕緊上前,謙恭的迴答:“稟太後,章惇獨相七年,黨羽遍布中外,官家擔心章惇不死心,故而命令這支軍隊護衛左右。”


    章惇想擁立別的王爺這不是秘密。而章惇獨相七年,朝堂內外不聽話地人都被他收拾了。此刻,他確實有能力調動京城裏的軍隊,封閉皇宮,扶立新王登基。


    當然,這一切都是理論上的,理論上章惇有能力發動宮廷政變,但大宋的政治體製,決定了武將不可能隨意作亂,因為他們享受大宋的福利,且都是簪纓世家,對朝廷地忠心遠比任何朝代深厚。


    向太後沉默片刻,反問高俅:“你是高俅高炎師吧,我聽說你與趙離人關係密切。趙離人把手裏的軍隊看的比誰都緊,當年章楶委托他訓練三千火槍手,但前方傳來消息,範純粹去虎口奪食,也就拿走了五百人,童貫一個宦者卻輕輕鬆鬆,也要來五百人,此種情形,置陛下與何處?”


    向太後說的是:明明小皇帝不可能與趙興之前有密議,但這樣一來,想不承認他們之間有勾結,都難以說清。


    高俅躬身行禮,徐徐曰:“事急,從權爾!”


    高俅地意思是:章惇有可能發動叛亂,如果向太後的威信壓不住章惇,那麽皇宮就危險了,小皇帝的性命也朝不保夕。在這種情況下,顧不得其他,趕緊招來軍隊保護小皇帝才是最重要的。而目前,環顧整個朝廷,唯一值得信賴的就是趙興訓練的朱雀軍,便是事後有人議論小皇帝預先與趙興勾結,謀劃登位,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向太後沉默片刻,厲聲說:“趙離人不可留在朝堂——此人膽大包天,若留在朝堂,官家以後有嘴說不清,後人免不了議論官家得位不正,請官家下詔,命令趙離人轉迴廣南。”


    趙佶唯唯答應著,他殷勤的親自書寫了一份詔書,蓋上皇帝的印璽,向太後收起來,鄭重地說:“官家大了,有些事心中也有了主意,哀家坐在殿中,常感到身體乏力。找個機會,哀家便要撤簾。”


    向太後說完,揚揚手中趙佶親手書寫的詔書,繼續說:“我也知道趙卿正與遼人打的不可開交,這份詔書先收在我這,等機會再發布下去,官家自可放心,隻是你調來的五百朱雀軍能否擔當大任。還在兩可之間,官家提幾個人,哀家幫你任命了,讓他們分掌殿前司三衙。”


    小皇帝大喜過望,連忙提了幾個人的名字,分別是:太監童貫、楊戩,伴當高俅、……


    至此,北宋六賊開始部分登上舞台。


    黃河口。趙興地援兵陸續而至,也給他帶來了新的消息,趙興看完援兵帶來的信函,臉色凝重。帥範有點擔心,小心地試探:“大人。哪裏出了變故?朝堂上,還是廣東?亦或者是遼國?”


    趙興慢慢地搖搖頭:“都不是,是非洲傳來的消息,他們終於找見了鄧禦夫了。同時。他們來傳來另一個消息,原來鄧禦夫在耶路撒冷,而今年六月,歐洲地十字軍狂攻耶路撒冷一個月,終於攻入了這座城市。據傳來的消息,當天耶路撒冷血流成河,騎在馬上地士兵身上都能濺到血,街道上流淌的血淹沒了馬髁……”


    帥範一驚:“血泊這麽深。那需要殺多少人?”


    趙興搖搖頭:“可最大的災難不是這個——在這次東征之前,希臘教會與拉丁教會已經開始分裂,而攻入耶路撒冷的士兵是拉丁教派的,他們卻任命了一位希臘教派的大主教……這說明,勝利者分裂了,屠殺遠沒有終止。”


    帥範搖搖頭:“你說這些我不懂,隻是今年六月的消息,傳到這裏怎麽這麽晚?現在已經十一月十八日了。”


    “陰曆十一月十八日”。趙興補充說:“那群人用的是羅馬太陽曆。他們地六月份隻相當於我們的五月,而我們的陰曆十一月。在他們那裏,很可能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且讓我看看……呀,今天居然是元旦,‘主後(公元)一千一百年的元旦’,這也意味著:從今天開始,世界跨入了十二世紀,一個新地時代開始了。”


    帥範又問:“鄧禦夫在耶路撒冷,他沒有在那場大屠殺中遇難吧?”


    趙興搖搖頭:“消息說:鄧禦夫幾年前抵達耶路撒冷,他是拿著我的介紹信去的。但因為戰火隔絕,他一直沒有找見機會進入歐洲。聖城之戰結束後,我的一個朋友發現了他,把他保護起來,並向廣東發來了他地消息。”


    帥範建議:“那就讓他迴國吧!戰火隔絕了那片大陸,讓他趕快迴來,也求一個安定。”


    趙興皺著眉頭:“以前,是大海隔絕了鄧禦夫登上那片歐洲大陸的希望,因為比薩、威尼斯、佛羅倫薩等公國的艦隊封鎖了海麵,凡見到行駛的阿拉伯船,一律擊沉。而現在聖城攻陷,那片大海已經不是障礙,相反,他迴來的路斷絕了——塞爾柱人在非洲大陸布置了新的防線,恰好隔絕了耶路撒冷通向我們這的道路,我大宋商船接連在那片海域遭遇搶劫,商路已經斷絕了!”


    帥範馬上插嘴:“這也就是說:隻要我們現在打敗阿拉伯海軍,就能直抵那片光廡的大陸,完成與西方、與整個世界溝通……對了,這消息廣州地蕃商知道嗎?”


    趙興答:“這消息是萬俟詠傳遞過來的,據說消息傳遞到廣州,那些白人一片歡騰,緊著催促我們立刻出兵。”


    帥範歎了口氣:“你說遼人不敢兩線作戰,我們現在又何嚐不是兩線作戰?”


    正說著,望鬥上的哨兵唿喊:“遼人又攻上來了。”


    帥範揮了揮手,在寨牆邊起了一片夯擊聲,那是士兵在用通條夯實槍管中的火。與此同時,趙興不慌不忙的望著遲遲疑疑徘徊在射程外的遼兵,悠然神往的說:“這場戰鬥倒使我想起了春秋時代,一名晉國名將談到治軍之法,說了四個字:好整以暇。這句話用現在的語言說,就是:組織而集中。


    我在歐洲遊曆地時候,曾經聽人說過,羅馬人擅於組織,他們將軍隊編組成一個個戰鬥團體,而後編組成一個個軍團,由軍團再組建成大型作戰單位……因為這些人掌握了組織手段。他們憑借著這個現今地創造,橫行歐洲達兩千年。


    隨著時代的推移,羅馬人對軍隊地組織技巧已經傳的人人皆知,在這方麵,羅馬人不再有優勢,於是羅馬衰退了。這又讓我想起了另一個西方名將,我記得他有一個很怪地名字,叫拿破侖。他並沒有對軍事技術進行任何革新。但他掌握了另一個技巧——集中。集中優勢火力,打擊敵人的薄弱點——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後者。”


    趙興談到“拿破侖”這個名字的時候,帥範深深的看了趙興一眼,卻沒有對這個名字表示出任何驚奇,隻聽趙興繼續說:“我常跟你們說過,今後的時代是火炮時代,火炮才是戰爭之神。所謂集中優勢兵力,我想,就是把火炮集中起來,用大炮向敵人說話。


    這次援兵帶來了六十門火炮,加上我們原來的六門火炮。可以組成一個小型的火炮陣地。我們還帶來了五船火藥,每船200料,約100噸。除此之外,我們還擁有數不盡地炮彈。足夠讓我們將這些遼兵打入地獄——來吧,我們就試驗一下這火炮集中使用的效果。”


    隨著趙興的命令,所有的大炮怒吼起來。


    六十六門炮,雖然都是輕便可攜帶的行軍炮,雖然黑火藥的威力並不大,但這麽多火炮集中使用,其威力依然給人以天崩地裂的感覺,這一通火炮轟擊足足維持了一個時辰。直打出了三千發炮彈,趙興才意猶未盡的下令停火,靜等硝煙散盡。


    這一天,後來地野史如此記述:己卯年戊子月丙戌日、遼道宗(耶律洪基)壽昌6年、宋元符2年、農曆兔年十一月十八、亦即耶誕(公元)1100年1月1日、禮拜日,宋太尉趙興與遼軍戰於順保寨北岸,宋軍動用雷火大炮,聲若霹靂,遼人久攻不下。喪膽失魂。


    這一年。阿拉伯人開始人工種植咖啡樹,並開始研究烘焙、烹煮咖啡技藝。這其中以摩卡港出產的咖啡最著名,於是就有了著名的咖啡品牌——“摩卡咖啡”。


    這一年,歐洲第一台風機出現,當時用於磨麵和抽水。不久,風機迅猛發展,歐洲進入大風車時代。


    也在這一年,意大利誕生了第一所醫學學校,歐洲第一批醫院也隨之應運而生。但他們動作稍慢了點,被蘇軾在杭州創立的免費施藥所——“安樂坊”奪去了“世界第一醫院”的榮譽。


    也就在這一年,阿拉伯醫生首次闡述了血友病地醫治方法。


    流北水河北岸,等火炮的硝煙散去,趙興首先搖了搖頭,帥範下意識的跟著趙興搖了搖頭,情不自禁的迴答:“效果不好,效果很不好!天地轟鳴,群炮炸響,轟了一個時辰,給遼人造成地傷亡卻寥寥無幾。”


    趙興舉起了望遠鏡,一邊觀察炮擊效果一邊迴答:“當然不會好,我們帶的都是行軍小炮,火炮雖然數目上去了,但火力沒有形成相應的覆蓋區域……說實話,我們的炮彈也就是拳頭大的小鐵球,這樣的實心鐵球轟擊騎兵,隻能起到恐嚇作用,遠遠達不到壓製、覆蓋,鉗製等實戰效果。”


    帥範迴頭望一望河岸,提醒:“大人,我們船上還有更大的炮,不如按你的方法試驗一下?”


    趙興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遍那片炮彈淋過地土地。目前,他所擁有的前裝火炮發射速度慢,又沒有形成火力梯次,實際上遼兵在遭受第一輪炮擊後,測試出火炮的射程,已經遠遠的躲避在射程之外,故此,大多是炮彈對他們都沒有殺傷力,隻是偶爾有幾個跳彈撞到遼兵的隊列裏,瞎貓碰見死耗子似的,給他們造成了個位數的傷亡。


    趙興納悶放下望遠鏡,好奇的詢問:“對麵是誰地軍隊?怎麽他們打地如此有章有法,戰鬥素養,自發戰鬥意識……都如此不可思議,居然像狗皮膏藥一樣粘住了我們,使我們欲進不能欲退不得。遼國居然還有這樣的將領,真令人驚奇。”


    趙興與帥範所在地望鬥裏還待著兩名書記官,他們奮筆將兩人的交談全部記錄下來。稍停,一名書記官翻開一份情報迴答:“遼國南院大王耶律鄂嘉死後,現在南院的官員有:同知南京留守事、知北院樞密使事蕭得裏底;樞密副使王師儒;參知政事、漢人行宮都部署趙孝嚴;遼興軍節度使、漢人行宮都部署梁援……


    軍隊統領上麵,目前有:崇義軍節度使為韓資讓;廣順軍節度使、禦史中丞韓君義;東京留守何魯掃古;南院宣徽使、漢人行宮都部署蕭常哥……”


    停了一下,那名書記官繼續說:“對麵的遼兵一直沒有亮明旗號,我以為這是因他們私自攻擊大宋貢使,也不好意思亮出自家旗幟。不過,目前遼國南院唯有崇義軍節度使、廣順軍節度使、東京留守可以帶領軍隊。對麵來的的是頭下軍,統兵軍官一定是漢人,所以,統軍將領不是韓資讓就是禦史中丞韓君義。”


    遼國也有將門,大宋將門中最顯赫的是曹氏,接下來輪到張氏將門。而遼國漢人將領一枝獨秀,遼人稱之為“幽燕韓家將”,其代表人物正是韓資讓韓資順、韓資睦三兄弟,與韓君義等韓氏族人。


    若對麵是韓氏兄弟的話,以他們數百年的家族式帶兵經驗,稍加接觸就能熟練地展開試探,企圖摸清趙興新武器的火力弱點,這些嫻熟的舉動,充分證明了家族300年傳承武道的不凡。


    “我知道韓資讓,他的名頭很大——奉直大夫、翰林待從、同知知製誥、上騎都尉、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賜紫金魚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平章生、侍中……這廝頭上的官銜比我還長,也算是遼國一號人物”,趙興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倆眼都在閃亮。


    或許,這是“大宋第一將”與“遼國漢人第一將”之間的巔峰對決。一方的優勢是火槍,而另一方的優勢是騎兵。


    這是一場火藥與騎兵的對決,它拉開了火藥時代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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