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宋代,自宋神宗之後,每一任皇帝似乎都患上了偏執症,宋神宗一生都偏執的信任王安石,為此不惜亡國。而趙煦以宋神宗為榜樣,偏執的信任章惇,此後的宋徽宗則偏執的新任蔡京,為此導致國破家亡。所以,小皇帝所說“終生不負趙興”,這句話擱別的朝代皇帝說,純粹是緩兵之計,或者說騙術,但在宋神宗之後的皇帝如此說,則意味著趙興甚至擁有了禍國殃民、為所欲為的權力。


    這個封賞可是足夠大了,但此時身在廣州的趙興卻不絕味,他正拿著報紙跟老師蘇軾談論:“這就是灌水啊!海外的東西不可能每十天一更新,我們現在的通信技術做不到,所以我隻好灌水了。”


    趙興說的是《海事新聞報》上的軟廣告,這一期重點介紹了海外發現的酸角這種植物,並講了廣東南路引進六十萬株酸角的宏偉舉動。在這篇文章中,詳細介紹了酸角的經濟價值,並瞎編了許多種植酸角愛致富的人,比如利用酸角枝條造弓弩,迅速發家致富的經驗……


    此外,就是濃墨重筆介紹鄧禦夫,這位大宋官員遠赴海外,發現了酸角的經濟價值,使自己依靠販賣酸角樹苗暴富……


    這種貧民致富的軼聞最受大宋窮困百姓的歡迎,自從第一期海事新聞報報道了貧民致富的事情後,無數走投無路的窮學生開始拿著這份報紙向廣東進發,希望自己也能在海貿大潮中分得一塊蛋糕,而有錢有閑的讀書人則比較欣賞那些海外的八卦新聞,他們手持著海事新聞報,眼淚汪汪的望著廣州,嘴裏直嚷:“更新啊。怎麽還不更新,我都投了催更票了!”


    “更新啊!”秦觀晃著報紙,嚷嚷:“你的下一期內容是什麽,我等不及了。”


    趙興望著秦觀,笑地很奸猾:“我說,少遊師兄,你天天風花雪月的,也不算個事。不如你跟張耒師兄作伴,一起去編撰這海事新聞報。”


    “好呀好呀”,秦觀一疊聲的喊:“我這個罪官正愁著沒事幹,你不怕朝廷怪罪,我何必替你操心。”


    “好沒良心!”趙興一聲輕罵。


    座上的蘇軾一直在翻著報紙,不怎麽說話,自從被董必趕出昌化軍官舍後,蘇軾越發沉默了。他對趙興的政務不再指手畫腳,現在他隻關心教導學生。一群從惠州、海南來的學生聚集在周圍,這個沉悶的老人灑脫的不計較自身地榮辱,慈祥的教授著那些學生,也教授著趙興的兩個孩子。


    這會兒。蘇軾終於開口了,他問:“這位鄧禦夫真是誌向高遠,我以前不知道他竟然有勇氣闖海,我聽說鄧禦夫的孩子還在密州。離人要多加照顧啊。”


    趙興沉默了片刻,低頭迴答:“老師,其實,在鄧禦夫之前還有許多人寫海外遊記,有一位姓李的廣州人,他已經抵達了埃及,寫下了埃及遊記。還有幾位福建人……


    其實,關於鄧禦夫的消息。都是我編出來的。真實的情況是,我地船將鄧禦夫送到了非洲大陸,我還細心的派遣了一支三百人的護衛隊,護衛他北上埃及,但此後他杳無消息。


    鄧禦夫的命運隻是千萬宋商中的一個,遍布在南洋地宋商不下十萬,敢於在非洲大陸登岸,並北上的讀書人也不下上千。然而。隻有三兩個人傳迴了他們的消息。我認為不能冷落了他們的探險精神。我必須樹立這樣一位榜樣,讓後人踏著前人地足跡。不停的了解外麵的世界,所以我編造了鄧禦夫的神話。


    也就是說,所有關於鄧禦夫的事情,都是我編造出來的。我認為,千餘名讀書人踏足那片大陸,還遠遠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開拓者,所以,必須樹立一個成功者的榜樣,用他眼光告訴那些充滿探險熱情地讀書人,海外都是什麽狀況,有什麽禁忌,該注意哪些,以便他們在今後的探險中少一點失誤。


    老師,你不知道大海有多寬,大海的物質有多麽豐富,隻要開發好了海洋,我們會擁有取之不盡的財富,取之不盡的食物……


    信息決定判斷,我們必須從大海獲得更多的外界信息,這樣,我們的文明才能發展。


    我大宋是個自由的國度,在這個時代,我們是一個開放地,文明地國度,做很多事都少了許多禁忌,我們可以沐浴在自由的陽光下,將眼前這份文明推向更加輝煌。


    大海也是基石,有了這塊基石……”


    趙興地話嘎然而止,蘇軾也沒追問,他起身看了看屋中的座鍾,自顧自的嘟囔著:“該上課了,你們聊吧,我去給風兒、海兒上課。”


    蘇軾才走,一名士兵奔進大廳,唿喊:“急報,帥監司帶領廣東槍兵與交趾軍隊遭遇上了,首戰獲勝。斬敵三萬。”


    大多數將領都喜歡虛報戰功,而三國誌中,曹操曾親口對別人說,將領們報功的慣例是以一當十。這說明從戰國時代,官場潛規則已經默許了勝利的將領將戰果誇張十倍。


    但帥範卻沒有這種習慣,趙興的新軍也規定了匯報戰果必須有一說一,以避免參謀人員誤判局勢。


    交趾兵遇到了南亞小國的軍隊,還有一分兇狠,但遇到大宋的軍隊是什麽德性,趙興早就知道,他搖搖頭,輕聲歎了口氣,黃庭堅一直待在翰林院,不太知道實務,看到趙興歎息,憨厚的他連忙問:“怎麽,這戰果有問題嗎?前線將士苦戰,既然勝利了,離人就不必過分苛責。”


    趙興歎了口氣,迴答:“斬殺三萬——帥範殺俘了!我知道,我們出動的是火槍兵,越南人沒有見過這種新式武器。三百個火槍兵排槍輪射,能擊潰三萬交趾兵,包括交趾的象軍也受不了爆炸的硝煙與火光。


    交趾人當我們是君子國,一定是損失了部分兵力,而後全線向我們投降了。


    交趾人能有多少軍隊,我廣南才湊出來兩千火槍手,交趾三萬兵力,估計已經把北方的軍隊全算上了。這些人投降後,帥範一定使了個手段,把他們全部屠殺了。”


    晁補之吃驚的張大嘴:“殺俘,超過三萬人,這是大罪,離人趕快……”


    趙興歎著氣,說:“這個黑鍋隻能是我替他背上,也隻有我替他背著個黑鍋了……嗯。且讓我修改一下這份戰報,誇交趾人英勇不屈,死戰到底,直到最後一個人陣亡。”


    秦觀笑了:“交趾人死戰到底,這話狄青不信。郭逵也不信,你以為朝廷大臣會相信嗎?”


    趙興咧開嘴,無所顧忌的大笑起來:“他們也隻能相信,我們是君子國。他們要不信,又能怎麽樣,人已經殺了,難道他們要罷免我嗎?”


    黃庭堅擺手製止了其他幾位師弟地討論,他笑著問:“似乎我在上一期寫的那首啤酒詩,沒引起什麽紕漏,既然如此,離人下一步計劃是否可以開始了?”


    趙興點頭:“四位師兄都在。我們下一步就是校訂古籍,將古籍當中的重要文章全部加上標點符號,重新印刷一遍……還有司馬相公的《資治通鑒》,這可是部大著作,還望幾位師兄努力。”


    黃庭堅從懷裏摸出一張紙,盯著紙說:“我和幾位師弟考慮個目錄,有春秋、左傳……”


    “加上墨經”,趙興直嚷嚷:“幾位師兄不知道我在提倡實用學派嗎。老師是製科狀元。雜學上是一代榜首,我們跟別人比經文。比不上,就在雜學上花功夫。我們也爭取開創新一代實用哲學,開創一個類似墨經的實用學派。”


    趙興講到這,黃庭堅放下手中的紙,問:“你在第一期海事新聞報上問了個問題,怎麽計算出羅德島銅像,兩腿之間的合理距離的?你打算什麽時候迴答這個問題?”


    趙興迴答:“一賜樂業人已經把力學原理這本書翻譯出來了,我正在潤色,希望用宋人地語氣把這本書的內容講述出來,書中還有一些大白話,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文言文講述,幾位師兄大才,迴頭替我潤色一下。


    另外還有邏輯學,這是智慧之母,我準備在明年開春的時候,把這兩本書同時對外發表,還請幾位師兄多多幫忙。”


    晁補之迴答:“正該如此——我等四人乃是罪官,做什麽朝廷都要跟你為難,除了做學問,說起來在廣州這三年,還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候,幾位師兄弟湊在一起,衣食有人供養,專心做學問。今後凡是讀書人讀書,都得閱讀我們四人校訂的古籍,這對讀書人來說,乃是莫大的榮譽。對此,我們有什麽可以抱怨的呢。”


    幾位師兄弟聊地開心,趙興忘了讓那個報信的士兵退下,他這才想起,一邊揮手讓那士兵退下,一邊說:“你且退下,這份軍報我會潤色下,發在下一期海事新聞報上,你歇息一天,馬上動身返迴廣西前線,告訴帥監司,就說:元豐年間我們返還越南北方五省,是想與越南和平相處的,既然越南不想和平,那麽就歸還北方五省,我隻要他們的北方五省。”


    那名士兵正答應著退下,又一人趕來報信,這次報信的是趙興家裏地仆人,他報告:“大郎,陳支婆迴來了,還帶著小公子雲兒!”


    “來的真快”,趙興笑著起身。


    陳伊伊一直待在金蘭城,監督金蘭城的建設,這個城是趙興許給她兒子的,她自然滿腔熱情地、凡事親曆親為。現在金蘭城建設並未終止,陳伊伊中途抽身趕來,一定是來說和的。這表示越南吃不住勁了,他們本想占個便宜,結果吃了個大虧,便請出陳伊伊來講和。


    趙興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到了晚飯時間,這才慢慢的走向後院。


    他這座院子一直在不停的擴建。一般來說,院子裏三頓飯的時間是最熱鬧的,寄寓在此地蘇軾一家人以及蘇門四學士也常常與他一起吃晚飯。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偶然來蹭飯地訪客。仆人們也是單令開席的,不同等級的仆人所吃的夥食類別也不同,這就造成了趙興院子裏,廚師的隊伍異常龐大,雖然沒有蔡京鼎盛時期。切薑絲的女仆都有三四百位那麽誇張,但總算起來,廚房裏做飯的師傅與打下手地仆人也到了一百多名地駭人數目。


    趙興府上地夥食是極其精美的,由於身在廣州,加上趙興地現代經驗,他對南洋一帶的香料貿易非常關注,在他的努力下,幾乎找全了這時代所有已發現的香料。所以飯點時間趙興這座園子是濃香四溢。人來人往。許多衙門地屬吏都喜歡借著請教公務的理由,在吃飯時間來趙興府上蹭飯。然而,今天趙興是要單令吃了,大家都知道陳夫人迴來了,所以都沒有來打攪他。


    趙興的後院栽滿了櫻花樹與酸角樹。他走到這個院子時,不禁想起“後宮”這個詞,這個詞誕生於七千年前的埃及,它同時有著與世隔絕與監獄的意思。深深地高院就仿佛是一所監獄。幸好這是宋代,在宋代女人有太多的節日可以上街玩耍,然而,像陳伊伊這樣跑到海外一玩經年,也是很罕見的。


    小廝一溜小跑的跑到趙興前麵,趕去後院通報,接到趙興到來地消息,程阿珠領著妻妾們站在屋門口迎接。其實說是妻妾,也就是她與陳伊伊兩個人,胡姬喀絲麗快要生了,已經單令開火。而廖小小似乎不太適應廣東的炎熱氣候,抵達廣州後一直病懨懨的,胡姬喀絲麗的懷孕更加打擊了她,將近有半年的時間,她一直不怎麽合群。也不喜歡公開露麵。


    趙興衝兩位妻妾迴了禮。舉步向屋裏走去,程阿珠似乎知道趙興與伊伊有話說。閑坐了一會,借口看望孩子,領著丫鬟們告辭。程阿珠一走,陳伊伊趕緊起身,跪在地下俯首不語。


    趙興端起一杯茶,招唿女使擺上晚飯,淡淡然的說:“你是趙家的人,還是陳家的人?”


    陳伊伊跳了起來,嬉皮笑臉地湊到趙興身邊:“我當然是你的女人,你也是我的男人。可父家有事,我也不能不管,是吧。奴的父家要是滅了,奴也不成了無根之憑,怎麽得了?”


    趙興輕撫著陳伊伊的臉,笑著問:“若不是我的軍隊狠狠教訓了交趾陳氏的軍隊,你是不是還不迴家?”


    陳伊伊偎進趙興懷裏,膩聲說:“相公讓我迴來,一紙文書即可,也無需殺我三萬陳族子弟,三萬條生命呀,相公好硬的心腸。”


    趙興搖搖頭:“在國家利益麵前,沒有私人情意可講。世人都知道我趙老虎地便宜不好占,這次我拿下大理,周圍地人來占便宜,我若許了越南,其他的人怎麽阻止?


    更何況,我對交趾北侵地政策極不滿,現在兩廣地帶做主的人是我,他北侵就是與我做對,而我想建功立業,想要擴張,恰好是需要南侵。


    南方有更廣闊的土地,據我所知真臘國的土地很肥碩,湄公河平原簡直是塊風水寶地,交趾為什麽不致力向南,反而要惹我這頭趙老虎呢,他難道不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陳伊伊咯咯的笑著:“相公,再向南可是強大的真臘……”


    趙興截斷陳伊伊的話:“我知道,你的隨行人員裏一定有大越國的人,你告訴他們,在這個敏感時期,我不能見他們。你迴去轉告他們,湄公河河口我願意與他們共享,河西岸歸他們,東岸歸你的兒子——金蘭領主。為此我願意跟他們聯合出兵,瓜分真臘,但帥範的要求他們必須答應,交趾國王要派使節去京城賠罪,北方五省必須重新歸還大宋。


    這是城下之盟,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告訴他們,交趾那段土牆對我來說不是障礙,雖然他們送了一位最美麗的公主給我,但惹火了我,我不介意將那座城池從地麵上抹去。”


    別人說這話也許是誇張,但陳伊伊知道,這麽多年來趙興一直在瘋狂收刮火藥,他借用修路的名義,儲存在廣東的火藥,足夠將廣州城炸毀。


    這座廣州城,自李格非擔任知府以來,趙興已經花大力氣重新整修過,不久前他曾驕傲的對手下說:“我來的時候,廣州是一座木頭造的城市,現在它是石頭造的。我給廣州留下了一座堅不可摧的石頭堡壘。”


    現在的廣州城,有寬大的石頭城牆,城內原先的木屋已經全換成能抗擊風暴的石頭大屋,便是這樣一座城市,趙興也有足夠的火藥將它摧毀,對於越南小國來說,趙興想要滅亡他們,也隻是翻手之間的事情。


    趙興順帶著誇了陳伊伊的美麗,伊伊笑的很歡暢:“相公,陳族受了這麽大的損失,有人已經在談論收迴奴家的廣源封地,奴家嫁給相公,自己活在蜜裏,可見兄長們過的淒惶,也想著貼補一下他們,不如……”


    趙興搖頭:“這是你哥哥陳公川的主意吧?你是我妻,他自姓陳——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怎麽讓我妻子為他承擔責任呢?告訴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擦屁股,他要再敢惹我,我會讓他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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