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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宋第一火槍隊


    臨海村,團練秘密校場,趙興正帶著源業平、程爽檢閱新招募的火槍隊。


    趙興遞上去的降魔變經過三個月時間,在朝廷顯示出罕見的高效率下,終於完成了定型工作。但定型好的火槍需要進行操練,在京城完成這活兒,實在不合適。因為遼國錦州軍曾遇到過這種武器襲擊,朝廷擔心自己在京城一操練,遼人知道了,認定錦州事件是朝廷私下搞得,那麽朝廷就說不清了。


    要在朝廷之外實驗這種秘密武器,也是件頭疼事,誰能保證這武器不泄露呢?樞密院遍天下一找——隻能是趙興了,第一他與章惇有關係,章惇留下的樞密院官員全力推薦趙興,認為在趙興那裏秘密操作此事,保密問題可以無須擔心;第二:密州天高皇帝遠,遼人的使節也找不到那裏,所以泄密問題不用擔心;第三:原本這火器就是從海外找到的版本,而密州本來就靠海,離事件發生地錦州不遠,即使遼人發現這種火器,也可以找理由解釋。


    最重要的是:朝廷現在的硫磺幾乎都從日本輸入,而趙興這幾年也在開發亞洲硝石儲量最大琉球群島,並假以倭人的名義向大宋輸入純度極高、質量上佳的硫磺硝石。密州恰好使與日本的通商口岸,在密州訓練,不擔心火藥的供給與運輸問題……


    種種情況加在一起,朝廷終於決定:新式火槍隊委托密州訓練秘密組建,先檢驗一下火槍的實戰效果,再由朝廷決定下一步行動。


    遺憾的是,曆史的慣性是如此巨大,趙興盡力按最優方案設計他的火槍,交到朝廷密探手裏的本就是他進過反複驗證的東西,但朝廷發下來的火槍樣本卻依舊是用竹竿做槍筒——完全與百年後的突火槍一模一樣。


    這種突火槍在宋代士兵口中有個綽號,叫“暴雨梨花槍”,說它噴出的火焰宛若梨花盛開,焰流像暴雨一樣衝敵人噴去……後來,現代人又把宋代人“代表”了,他們在傳說中,又為它前麵加了個姓名,叫“楊家(暴雨梨花)槍”,意思是:這玩意是楊家將的獨門絕世必殺技。


    現在,趙興已經知道“楊家將”是一段小說,大宋朝壓根沒有天波楊府,他正琢磨著給這套絕世槍法起個更好的名字——不能還把它叫做“楊家槍”。


    難道要叫做“趙家槍”?


    兵部派來的那位職方司官員也是熟人,就上次拿走趙興火槍的那人——孫琮孫子樞,他站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身後跟著一群樞密院官員,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這支軍隊的訓練。見到趙興出現,孫琮隱蔽地打了個手勢,示意趙興把他忽視掉,隻管去做自己的事。趙興微微一點頭,轉身走向操練的隊伍。


    這竹竿突火槍隻是個雛形,樞密院發下圖樣及一副樣本,而後要求密州團練自己的都作院完成複製,但火槍需要火藥卻由朝廷完全控製供給,如此一來,朝廷也擔心泄密問題……


    然而,曆史的慣性雖大,趙興的執拗更強——銅火銃是幾百年前的技術,技術門檻並不高,在趙興的有意識引導下,密州都作院製作出的突火槍,又完全與趙興給孫琮的原始版本一樣,槍管從頭到尾采用青銅鑄造。


    朝廷采用竹管製作槍管,是因為竹管便宜,可以降低造價。再者,朝廷對火藥的提純度不夠,使用竹管火槍,恰好可以降低對火藥的要求。另外,竹管突火槍是一次性使用物品,類似現代彩球筒,將這種武器交給外軍操練,朝廷也能放心。


    孫琮第一次見到趙興拿出來的版本時,心裏一驚,立刻強烈反對,因為這槍與他拿迴去的太像了,會令人產生不好的聯想。孫琮一堅持,趙興就妥協,他的妥協方案是:那根銅管繼續保持著竹節的形狀,竹節上的節環被他用銅箍裝飾,恰好用這些銅箍防止炸膛。


    對於成本問題,趙興也有說法,他說:密州利用朝廷撥下來的那筆製作款,在當地購買了一些絲綢、茶葉、陶瓷,販到日本,直接換迴上萬斤的銅迴來。然後直接用銅製作火槍的槍杆,所以新製作出來的銅製突火槍,與朝廷樣本之間,成本差距並不大,還可以重複使用。


    孫琮最後還是屈服了,因為他的原槍樣本是從趙興這裏搞到的,若雙方鬧不愉快,事情真相曝光,不好受的是他。人們才不會相信趙興不肯出頭才將此功想讓的說法,隻會指責他貪墨了趙興的功勞,倆人私下達成的協議,趙興若不肯承認,他說出來,人們隻會懷疑他的人品。


    今天,是新槍做好後的第一次大規模實彈操練,趙興在邁向隊前時,已經打定了主意:罷了,這玩意還叫“暴雨梨花槍”吧,至於今後是否還被叫做“楊家槍”,由別人去吧。


    三通鼓過後,中軍列隊準備行操。趙興清了清嗓門,高聲說:“現在,我教給你們的是世界第一的絕世必殺技,一槍既出,中者必殺。這種武功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之必備手段。


    這玩意不複雜,總共七招,一但學會,就是天下武功第一……好了,不多說了,聽著,第一招來了,它叫:‘端著’。


    喏,兩臂平伸,把這根管子槍口衝別人別衝自己,平端著槍管,這就是第一招:端著。


    第一招使罷,再來暴雨梨花槍之第二必殺招,名叫:‘敲著’——敲啥,敲燧石火鐮,點著火繩……對了,接下來第三招就叫‘點著’,將火繩點完,第二招完美結束。


    第四招就叫‘伸著’,要把槍口伸出去衝別人,記住,我再重複一遍:千萬別把槍口衝自己。但如果你非要衝自己我也不反對,請在私下裏時,記住,試之前請叫上都頭,拜托他在你死後把槍撿迴來,那是朝廷財產,不能亂丟。


    好吧,這會兒,火繩也燃完了,該進行到下一招了,下一招就叫‘噴著’,用火槍裏噴著的焰流去噴射敵人……


    這接下來兩招是連續動作,我連著講:銃裏的火藥噴完了,這時槍筒燙的抓不住,怎麽辦?一招名叫‘扔了’——既然抓不住槍管,幹嘛要抓,扔了就是。扔完了之後,沒打上的敵人也衝過來了,所以最後一招名叫‘跑吧’——調轉頭,撒鴨子往自己的軍陣跑。


    這套‘暴雨梨花槍’全套必殺技就算是演示完畢了。讓我們重複一邊它的七大必殺絕招,這可是家傳秘技,傳子不傳婿的那種,大家一定要好好珍藏,包你受用終生——來,跟著我複述一遍:‘端著’、‘敲著’、‘點著’、‘伸著’、‘噴著’、‘扔了’、‘跑吧’!”


    詳細演示一遍七大必殺技,趙興跟著又解釋了一下為什麽是七招,而不是別的數目——因為天上有北鬥七星。所以七招可以吸取北鬥七星的力量,以天馬流星的奔勢,如七星墜地般轟擊敵人;它還能吸取日月之精華,借助天上星辰的力量,增長自己的氣勢,打擊敵人的氣焰。以至於中槍者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番鬼話演繹完畢,新近選入的火槍兵頓時氣勢高漲,他們個個都自覺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像剛補過鈣一樣,自我感覺就是金甲神在世,深具毀天滅地的力量,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散發著神威……


    趙興一揮手,第一排火槍兵出列,趴到掩體前,劈劈啪啪敲起了火鐮,點著火繩——暴雨梨花槍必殺七招如一演示一遍後,一陣爆竹聲大小的轟鳴,一團白色的煙霧將掩體罩起,煙霧中傳出了趙興重重的咳嗽聲,他一副煙熏火燎的樣子,活像一位新年離的灶君,黑頭灰臉的從煙霧中跳了出來,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威嚴的看著他的士兵,嘴裏還咒罵著:“這配方誰配的,天啦,我那麽好的配方,往裏頭摻什麽芥末、砒霜?失敗呀!”


    早期的突火槍也就是一個大號的噴火禮花,裏麵摻的鐵砂子不是單獨裝配的,而是摻入火藥中,當作火藥配方的一個組分,這樣的火藥噴射力並不高,噴出的小鐵砂五六米之外就已經對人沒有傷害。看來,那位密探完全忘了提醒樞密院火藥顆粒化的問題,原先趙興獻上去的火藥配方已經改了不成樣子了。


    或許,正是因為工藝達不到要求,所以樞密院幹脆放棄了顆粒化,也因此,槍管變成了竹竿……


    趙興咒罵完,正想揪住孫琮吼一吼,迴頭一看,原來,當硝煙濃霧揚起的時候,樞密院官員害怕煙霧有毒,早跑的沒影了。


    趙興找不著謾罵對象,火大了。好不容易忍著氣將火槍兵訓練了十來日,火槍炸膛事件又發生了數起。趙興忍無可忍,幹脆趁職方司密探不注意,將火藥配方重新換過來。而火槍兵也進行了調整,其中操作最熟練的一百人被當作火槍手進行訓練,淘汰下來的四百人則被當作專業裝填手,平時負責照顧火槍手的生活及後勤,戰時專業裝填。


    最終,經過幾輪篩選,定型的火槍還是恢複了趙興心中的模樣,也就是早期的火繩槍:它有一個粗大的支棍支撐槍管,每個火槍兵配備五支火槍,由兩名裝填手輪番裝填,以保證火槍兵能持續不斷的射擊,保持火力密度。


    這夥火槍兵的訓練是在極端隱秘的情況下進行了,在此期間還發生兩件事,一件是章惇因為敬獻火槍的功勞,被朝廷重新啟用,可是章惇的官誥竟然在傳遞途中離奇失蹤。朝廷迫不得已,又給章惇發了新的任命,但接下來章惇的表現卻讓趙興懷疑——那官誥失蹤事件是由章惇自己做的手腳。


    章惇先是堅決推遲了朝廷的任命——好吧,既然章惇的理由是要贍養父親,朝廷幹脆任命章惇在自己的家鄉蘇州擔任地方官,以便奉養他的父親,但章惇依然拒絕,他還是願以提舉宮觀的閑職做一個鄉野閑人。


    樞密院派來的監控人員,其舉動也處處透露出蹊蹺,讓趙興不能不感慨章惇把持兵部多年,潛勢力難以想象的雄厚。那些樞密院官員除了第一次與孫琮一起出現過,而後再也沒去過訓練場。但他們向上峰傳遞的密報封封不落,每次總慷慨的將文稿塞給趙興先審閱。趙興有時把對方的報告改的麵目全非,誰知,第二天,那位孫琮竟按趙興的改動謄錄一份,再讓趙興看過之後,當趙興的麵將文稿裝入密函,封起來,在當麵遞出。


    於是,這段火槍的曆史被演繹為:在火槍兵的試驗下,密州都作院工匠不斷改進火槍範本,最終十易其稿,發現目前的形狀最合用,於是定版……


    這隊火槍兵是由新來的禁軍組成,它劃入密州團練的序列,卻從來沒有跟密州團練接觸過,一直處於封閉狀態,等到他們都能熟練操控手中的火槍了,又被當作禁軍調迴京城,獨留下部分不合格的裝填手,而原本屬於密州都作院的火槍匠工則被抽走不少……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火槍兵訓練三五天後,趙興已經失去了調教火槍兵的興趣,他隻隔三岔五的來訓練營逛一圈,自己則忙著各處春耕問題。


    山東是個金銀儲量豐厚的大省,宋代國家財政70%以上的金銀出產在山東,宋代,山東金銀豐富到,農民在地裏翻地都能翻出金塊的程度。但每年因此產生的糾紛,也讓地方官操碎了心。


    元祐二年這一年間,密州有記錄的因為地裏發現黃金而產生的糾紛有137起——現代,類似的糾紛已經降低到每年一兩起。


    關於密州黃金引起的糾紛,還牽扯到一件著名的公案,王安石當政時,認為對地裏拾金產生的糾紛,應該適用於民間盜竊罪。而舊黨則認為國家實行金銀管製,在自家田裏撿到金銀私自昧下,等同於偷盜國家財物,觸犯金銀管製令,應該適用於搶劫罪,也就是死罪判罰。


    趙興比較傾向王安石的觀點,認為無論如何,在自己田裏發現出產,罪不至死,然而,這時大宋官員的觀念是混亂的,因為牽扯黨爭問題,有些官員幹脆對此類糾紛視而不見,當然,也有官員提倡嚴厲打擊,支持鄰裏間相互舉報的。


    由於上層官場對這一法律存在歧義,所以在實行中,每個縣都的情況都全憑地方官員做主。整個密州為此亂成一鍋粥,趙興不得不奔波於密州所轄州縣四處滅火。


    對密州團練內發生的此類糾紛,趙興采取了嚴苛的棍棒教育:凡來告發者亂棍打服,打到他不願再告為止。經過趙興的教育,團練們再也不告狀了,他們發現,如果發現者私底下商量,達成彼此滿意的分贓協議,反是件最省心的事。上麵的趙興、張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們不僅不挨打,反而各自分錢迴家……


    出了團練的範圍,趙興就管不住了,他還要聽從地方官員的要求,派出團練效用四處去抓捕,不幾天,牢城營裏塞滿了鬧糾紛的鄉民,令團練們滿的焦頭爛額。都在私下抱怨:“搞什麽搞,灑家少出一趟海,少多少錢?地方頻頻點集,上麵的官員也不管管,多大事,私下了結不就算了!”


    帶著一肚子怨氣幹活的密州團練是惹不得的,他們常常簡單粗暴地將金塊沒收,私下自己分了,罪犯們則一通亂棍打迴去,結果,各地案件立刻少了下來……


    春末,趙興終於閑下來了,僧佛印見趙興這裏再也搞不出狀況,他索要了趙興的批條,動身迴杭州尋找雕刻師傅,雕刻他的大佛去了。僧佛印走後,趙興才想起,原來安思達在他府上已經待了一個月了。


    稍稍一了解,趙興發現安思達這段日子倒過得很悠閑,他每日領著三個侍從在鄉間閑逛,觀察這裏的風土人情,與鄉民聊天,偶爾出手當一迴醫生,幫鄉民治治頭疼腦熱,在鄉間漸漸積累了一些小小威望。


    趙興請出安思達,陪這位僧侶遊覽密州景色。首先遊覽的是馬踏湖,等飽覽了馬踏湖的風光後,趙興又領著他去自己的轄地膠西縣。


    膠西縣現在正在熱火朝天的忙建設,春耕過後,林積從附近的縣雇來大批人手,忙著整理官衙,修建官舍,建學校、修公路、築城牆,幹的熱火朝天。他從王鞏那裏聽說趙興的學生擅長組織,倒是從趙興那裏調了不少人手。


    林積看起來是個操心的命,他把所有工作一肩挑,趙興反而成了縣上的橡皮頭章,林積有布告來了,他隻管蓋章。具體的活都由林積帶著人操勞。


    站在塵土飛揚的大道上,趙興不免暗示對方該分髒了:從密州市舶司那裏領來的那筆小金庫,雖然趙興並不十分在乎這樣數額的錢,但林積一個人收下,未免違反了官場潛規則。


    “四萬貫啊,林大人,四萬貫夠幹很多事了”,趙興看著忙碌的工人,有意無意的提醒:“林大人,還缺錢嗎?”


    林積也望著那群工人慨歎:“是呀,我本以為錢多,可是細細一算,這錢遠遠不夠。光修善城牆,至少需要一萬六千貫。而修建的道路也需要這個數,還有官舍、官衙、驛所……膠西新建,處處都需要錢啊?趙大人看看,還能不能從別的地方挪點錢,暫調過來貼補一下,我已經把鹽場的一萬多貫貼進去了,可還不夠……”


    正說著,路邊一個端土的百姓與同伴發生了衝撞,兩人爭吵幾句,打鬥起來,林積趕忙丟下趙興,帶著衙役過去看押。


    安思達一直沒說話,等林積走後,他衝著林積的背影感慨說:“不愧是‘拾珠不昧林公濟’,修建如此一座城池,五萬貫哪夠,至少也要十萬貫,林公濟竟然要用五萬貫建起一座城來,好魄力。”


    趙興揚起了眉毛:“啥?‘拾珠不昧林公濟’?安大師,請問這是怎麽迴事?”


    原來,林積年青時進京趕考,途經蔡州(今河南省汝南)的一家客棧投宿。睡覺時在床上揀到一個布囊,打開一看,裏麵有數百顆珍珠。為了穩妥,林積便把珍珠收藏於箱篋中。


    第二天,林積問店主昨夜什麽人在這個房間住過,店主答:是潯陽商人周仲津。林積便交代店主:“此吾故人,如果他有迴來找時,可以叫他到京師上癢貫道齋,尋問林積。千萬!千萬!不可誤事!”


    次日臨行,林積仍不放心,他怕店主人忘了,又在住房內留言:“某年某月某日,尤川林積假館。”不久,周仲津發現丟了珍珠,急忙返迴客棧尋找,聽了店主轉告林積的留言後,揭了房內林積的告示,立即趕赴京師找到了林積。而林積核實情況後,如數送還珍珠。


    此後,周仲津拿出一半的珍珠酬謝林積,林積堅決不受。周仲津感激不已,捐錢給佛寺,建生祠為林積祈福。後人寫詩禮讚林積說:“林積還珠古未聞,利心不動道心存。暗施陰德天神助,一舉登科耀姓名。”


    也就是說,“拾金不昧”這個成語的原型說得就是林積,最早這成語是“拾珠不昧”,後來演化成“拾金不昧”。


    對這樣的人還能說啥,趙興原本以為林積私下昧了該分給他的那筆錢,如今聽了安思達的介紹,他心裏隻剩下欽佩了。等林積處理完路邊的糾紛,趕迴趙興身邊時,趙興已經想好了對策,他說:“林大人,現在有兩個辦法可以解決燃眉之急。”


    “竟有兩個辦法之多?”林積驚愕的揚起了眉:“趙兄不愧為能吏,快說說,我已經把能想的法子都想到了,竟不知道還有兩個法子能籌到錢?”


    趙興豎立一根指頭,說:“第一,預收稅款。現在雖然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但老百姓手裏還是有一點餘錢的;原先各縣衙都是秋後收稅,我們改成分季收稅——就如同對商人來言,把一年該納的稅分到每個季節,讓他們按季度交稅……”


    林積打斷趙興的話,說:“不妥,你也說這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老百姓手裏有幾個餘錢,還要熬過春荒,我等向百姓預收稅款,不妥不妥。”


    那筆五萬貫的錢之所以花的那麽快,是因為林積沒有招遣差役,他實際上是雇用差役進行勞動的,巨大的人力支出像海麵吸水一樣,將府庫吸幹。而林積依舊一板一眼,在府庫裏預留下了一份備荒錢。在趙興看來,備荒錢根本沒必要留,因為官府的錢都到了百姓手裏,官府沒錢了,府庫才空,但那些錢都在百姓手上,真要想征稅,還是能征出來的。


    不過,林積不願意預征稅,趙興也不再堅持,因為他前一個主意隻是鋪墊,真正的目的在第二招上:“既然這樣,那隻剩一個辦法了,我們背靠市舶司,雖然市舶司修建的庫房綿延十幾裏,但那些是針對藩商的,本地商人終究還要尋找店鋪展示貨物。與其他們東一團西一堆,自己找房間開店,不如由官府組織起來,修建一座專門的大型市場……


    縣尊別急,我們不需要商人掏錢,也不需要百姓出差役,官府就在臨河的地麵上劃出一片空地來,準許他們競價購買這片土地,然後自己建商鋪,以方便藩商前來看貨做交易。


    商人們自然知道專門的市場的好處。雖然財大氣粗的商人喜歡自己購買土地,完全占有店鋪的產權,但如果官府將他們集中在一起,他們也會喜歡這種人流量大、品種齊全的大型交易場所……然後,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宋代官員不缺商業意識,趙興約略一提點,林積那裏已經在盤算,沉默片刻,他迴答:“王定國大人原跟我說過趙大人擅長營建,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倒是老夫多事了,這麽大的事竟然全部包攬上來,渾沒注意‘巧匠旁觀也’。你能否給老夫給一份計劃,我看是否可行。”


    這種建城計劃還用發愁嗎?現代玩慣了電子遊戲的人,都知道遊戲中那些建城計劃的步驟。趙興隨手撿起一個樹枝,按帝國時代、文明等遊戲中的順序,依次畫了磨坊(糧倉)、兵營、學校、市場等等的布局,而後向林積介紹城市規劃。


    趙興不知道,他又一次無意中改變了曆史,原本膠西縣是沒有城牆的,因為膠西縣小,勞力不足,修建城牆花費巨大,所以終林積一任,隻做了個城牆的基礎,後任官員沒有了經費,就廢棄了城牆修建。


    沒有城牆的膠西縣像個美麗而裸露的少女,金兵南下時,順路殺到密州市舶司,他們搶劫完畢後,將膠西百姓屠殺殆盡,然後一把火將之焚燒,從此那裏成了一片廢墟……


    趙興畫的城牆依舊是依據地形作出的波浪形城堡,旁人設計城池,都是唯恐它太小,容納不下縣裏所有的百姓,趙興去過歐洲,他知道,沒有防禦的城牆等於沒有城牆,所以他設計的膠西城池隻涵蓋很小的範圍,將關鍵的縣衙、市場、兵營,學舍囊括進去後,隻涵蓋了少部分民居,剩下的都甩在城外,**建成一個類似漢唐城下町的居民區。


    城池小了,自然費的人工就少,還可以把城牆修的盡量高、盡量堅固。林積看罷趙興的圖,感覺到趙興省錢的設計意圖,他指著圖紙問:“為什麽把市場包括進去?確不包括百姓的居住區。”


    “糧食——”趙興解釋:“把市場包括進去,是因為市場裏有糧食,遇到敵人圍城,商人們儲存的糧食可以讓我們安然度過圍城時的糧荒。”


    “那麽,學舍呢?這學舍也無人居住,完全可以讓它設在城外。”


    “就因為它無人居住,所以才要包在城裏,因為空下來的校舍可在敵襲時,讓城外的百姓都避入城裏,暫在校舍安居——這些人也將是守城的力量。”


    學舍甩在城外,到並不是因為林積對學校有什麽歧視,這是因為當時中國的建築格局都是這樣的,比如汴梁城的太學與國子監都在外城,圖的就是一個清靜的環境,認為學生在這樣的環境中讀書,可以不受物欲幹擾,專心學習。


    “寺廟呢?寺廟怎麽也留在城內,寺院一般不是在山林中嗎,這樣才好修行呀!”


    “寺宇廣大,既有類似學校的屯兵作用,也可以當作醫舍,在緊急時救助傷員傷病。”


    林積再問幾個草圖上區域的功能與用途,而後毫無異議的說:“就照這樣,我膠西縣人少,建這樣一個小城,不大不小,恰好符合小縣的格局,離人,該怎麽分配人手,我聽你的。”


    趙興身邊就是一位建築大師,他轉向安思達,說:“大師剛來的時候,曾對我說泉州城是你們興建的,當年的長安城也曾留下無數你們的傑作,這座小城就交給你們了。”


    安思達點點頭,接過趙興手裏的樹枝,指點了一下城中的一片空地,說:“如果由我們來建,還需要在這裏添一座教堂,景教的教堂。”


    趙興皺著眉頭:“這片空地是我留作集合軍隊,或祭雨的地方,平常沒有祭祀與操練的時候,我打算讓百姓到那裏遊玩散步……你把教堂往街裏擠擠,跟店鋪在一起,沒啥不方便吧,因為我需要留個四四方方的大空地,當作城市廣場。”


    安思達毫不猶豫的讓步:“這個地方是蓮花漏吧,我們就在蓮花漏旁邊建寺廟,今後蓮花漏就歸我們維護,如何?”


    “甚好!”林積聽到省錢就喜歡,不等趙興反應,連忙表態。


    “那麽,如何運作建城事宜呢?我們手裏隻有……三萬貫吧,三萬貫能建好一個城嗎?”


    “隻要縣尊大人,隻要簽判大人能在教堂落成後,親來我寺參加開光禱告儀式,剩下的不成問題”,安思達迴答得很痛快。


    “建築風格呢?”趙興繼續尋根問底:“這座城市的建築風格不會像泉州城吧,當然,如果它能像個小長安,充滿唐風唐韻,想必倭國,高麗、交趾商人一定喜歡進城交易。”


    “簽判大人,我聽說你最近在搞石材建築,稱之為‘混凝土’,我可以給你建一座石頭造的,千年不壞的小唐城——我保證!”


    “成交”,這會兒,趙興搶先答應。


    安思達笑了。


    這趟來密州,安思達是滿意的,經過趙興這一策劃,他又為教中兄弟增加了一項新收入不說,且讓景教又獲得了一個新的傳教領地,而且是獨享的排他性傳教點。因為趙興沒在城中給佛道寺廟留空地,城裏唯一一座教堂屬於景教。


    如此一來,無論僧道在城外建多少廟,遇到城裏的景教,先天性就會自覺低一頭。


    想到這裏,安思達再度詢問:“趙大人,我……我們,能為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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