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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八章多才多藝的女伎


    源業平被陳慥看的心裏發慌,這倒讓他注意趙興這裏的爭執,因此他快速擺脫了陳慥的目光,跑來向趙興解釋:“長門殿,她懷孕了,她準備在近日迴國,希望你能在腰帶尾部蓋上印璽,證明她孩子的‘華族’身份——她是你領地的人,這是大名的責任。”


    “這麽快,誰手腳這麽麻利,一射中的(di)?”趙興不由驚訝的自語了一聲,而後毫不猶豫的簽上了大名:“既然沒我什麽事,隻是一個證明,那麽簽名也無所謂。”


    簽完名字,趙興一把揪住源業平,但馬上想到對方的身份,想到初見麵時對方念得那首詩,他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立刻放手,輕輕掩飾說:“源殿……嗯,這麽說吧……哈,你是一時半時迴不了國了,留在京師,各項花費太大,不如幹點事吧!”


    趙興說到這裏,話越來越溜:“我在京城有點小產業,你能幫我點忙嗎……一點小忙,就幫著聯係一下在京城的倭商,也好讓我有個給你發薪水的名義?”


    “便尊長門殿的安排”,源業平此時也知道了那場比賽的命運,他毫不猶豫地叩頭答應:“我的生命都是你的,請您有什麽,盡管吩咐!”


    接下來是酒宴時間。


    這場古樸而又充滿華麗風格的比賽,給觀禮的蘇門弟子以很大的震撼酒宴進行到半中腰,李廌悄悄出去射了兩箭,發現自己也能射中靶子,他興致勃勃的返迴,開口向趙興索要一套鎧甲以及相應的弓箭,以便自己今後能隨時射著玩。


    師兄弟們知道他索要鎧甲弓箭後大為驚訝,等到他悄悄轉告師兄弟們情況後,這些大詩人一個個溜出去偷偷試射,最後,連老成持重的黃庭堅也忍不住出去射了兩箭,發現此等距離的靶子自己也能射中後,也興奮的加入了師弟們的行列,向趙興索要相應器械……


    趙興沒有想到,這場比賽過後,射禮又重新迴到了中國。當時在場觀禮的人,雖發誓不將比賽經過書之於文字,但他們的嘴還在。


    這些人都是文壇巨星,尤其是蘇軾,他還是大宋時尚的領頭人。這位文壇巨匠戴的帽子被人稱為“子瞻帽”……而最近,他又添了兩項,腳上穿的靴子被人命名為“子瞻靴”,而王夫人腳上的高跟鞋也被叫做“蘇靴”,風行整個汴梁城。


    射禮這樣古樸而高雅的玩意,怎能少了他的參與,當日過後,他拿走了一套弓箭,等在自家院中練得手熟,便拉著友人炫耀、比賽,經他一提倡,這種射禮作為一種新遊戲,迅速風靡汴梁,便開始向周遭擴散,此後,大宋文人逐漸改變了鄙視射術的習性。


    宴席進行到尾聲,蘇東坡忽然想起一事,他高舉起杯子,說:“離人,你來京多日,我還沒有好好招待,現在又來了履常(陳師道)、方叔(李廌),你也發榜了,正好,你做官需要舉薦人,我便遍請老友,正式收你入門……就本月二十九,恰好趕得上三月初一的授官。”


    蘇軾說得是宋朝獨特的反貪反腐製度。宋代反貪反腐,一是注重預防重於懲治。新官上任,要有保人,如有貪腐,保人連帶負責。一個人如果行為不檢,沒有人願意保你,你就寸步難行。所以宋代沒有出過像明代嚴嵩清代和珅那樣的大貪官,卻出了一個在曆史上名聲最大的大清官包公。


    其次,宋朝反貪反腐還主要依靠道德、輿論。在宋朝,如果一個人犯了貪汙罪,朝廷是不會封殺媒體的(邸報)。所以,宋朝貪官即使未受法律製裁,也會受到輿論的壓力,因此貪汙所付出的貪汙成本極大——官員退休後的不再享受原來待遇,也沒有退休工資,給後代的照顧也沒有,而且死後不得葬入家族墳山,永做孤魂野鬼。


    趙興中了進士,眼看就要授官,按宋朝規矩,他必須找一個舉薦人向吏部投貼,表示願意做他的擔保人。若以後趙興貪汙,這個保人就要負連帶責任。蘇軾此舉,等於把自己的命運與趙興捆在一起。


    “離人,前次我已跟和樂樓打過招唿,現在,既然倭國也來了兩位友人,索性我們把宴席再辦大一點。你去跟和樂樓再招唿一聲……你的馬快,迴頭我讓你少母送帖子來,你給我分送出去”,蘇軾醉醺醺吩咐。


    趙興明白了,蘇軾這是想炫耀。三首新曲裏有他最得意的作品——明月幾時有。而此時,蘇軾的仕途生涯已經接近頂峰,他的學生隊伍龐大,宋代著名的蜀黨派別正在形成,除了他的門生外,太學裏李格非等人也在向他靠攏,這讓他感到人生得意,需要拿出來炫耀一下。


    前麵說過,兩名倭人將隨著趙興的海鰍船趕來京城——他們不識路,也唯有這樣才能摸到趙興門上。現在他們來了,這也意味著趙興的大批貨物抵達京城。有了豐富的原料,蘇軾操辦起這場宴席,自然得心應手。


    宴席舉行的這日,蘇軾收到了一封信,他喚過早早在府上幫忙的趙興,將信遞給後者看。“如何?”沒等趙興看完,他就急著問。


    這是一封廚師寫的信——女廚娘。


    金明池三月一開放,整個京城裏充滿興奮的騷動,連帶著,各大酒樓出名地廚師,都被堆積如山的活兒壓得喘不過氣來。即使以趙興與和樂樓的關係,也無法令對方騰挪出更多廚師,於是,和樂樓推薦了幾位在京城較著名的、專為達官貴人家臨時幫廚的廚娘。


    這種廚娘是女伎的一種,因為她們不以女色服務於人,所以宋人稱之為“下色”。


    宋代小戶人家,都重女輕男,倘若生下女孩則愛護得如捧珍珠,因為待女孩長大後,可以隨著她的姿質,教給她一種藝業,以此待價而沽。如女孩無姿色,則可以培養成廚娘、女(醫)師等等,以高超的伎藝安身立命、養家糊口。


    宋朝是個商業社會,具有不俗伎藝的廚娘的,也不唯豪門貴戶能雇傭,市民階層也經常雇傭女伎,享用女伎手藝。但和樂樓介紹的這位,確是東京城鼎鼎大名的梅三娘。


    宋代,膾的做法幾乎絕傳,在趙興重新“引入”膾的做法前,京城裏竟無能斫膾者,隻有梅聖俞(蘇軾科舉那年,梅聖俞與歐陽修同為主考)家一廚娘會,史載:歐陽修等人想吃鱠時,便提魚前往梅家。這位梅三娘,正是當代梅家斫膾術的唯一傳人。她有容藝、曉書算……當然,雇傭她的價格也不低。


    客人即將上門了,這位梅三娘派一腳夫拿一信先來,信中要求用車去接她,辭語很委婉,字劃特端楷,一看就不是庸碌之輩!


    “瞧這筆字,寫得比我還好”,趙興誠實地承認。


    “客都快來了,你去,用你的馬車,快快接她來。信上有地址……”蘇軾催促。


    “好字”,趙興邊走邊欣賞。


    趕馬車的是蕭峰,趙興騎在馬上一路尾隨,在得勝橋附近尋著了片刻,便找著了梅家。


    門口圍著幾個閑漢,似乎正吵鬧不休,見到趙興來了,初不屑,繼續吵。等趙興走近了,忽一人喝了聲“天,是淨街虎……”那幫閑漢隨即一哄而散。


    趙興在那幫閑漢吵鬧的地方住步,正是梅家大門。門上還掛著一個告示,趙興一瞅,樂了。這則告示是一個征婚廣告——宋代征婚廣告。


    新鮮!


    告示一行字,寫著:“我家女娘不善裁袍補襖,亦不擅治蛇蟲,唯善斬膾,切抹批臠,片片似紙薄……”


    告示上為什麽有“亦不善”——因為旁邊一幅征婚廣告在跟它打擂台,上寫:“我家女子不善裁袍補襖,若修治水蛇、黃鱔,一條勝似一條……”


    梅家小院布置的類似現代私房菜館。


    其實,最早的“梅三娘”與梅聖俞沒有親戚關係。她也不姓梅,本姓鄭,是梅家廚娘。因為梅聖俞的緣故,京城裏才開始有了吃膾的風尚,而這些嗜食膾的人,又多少是與梅聖俞有淵源的。久而久之,“梅家鄭三廚娘”便簡化成了“梅三娘”。


    中國古代女性的姓氏容易湮沒,經常被冠以夫姓,或者幹脆以排行稱唿。所以,曆代斫膾傳人幹脆就以“梅三娘”作為伎藝傳承人的稱號,自己本身姓反而並不在意。


    趙興正站在門口衝那兩幅征婚啟事發笑,梅家小院裏走出來一個女子,著紅裙綠裳,梳高髻,穿寬領短衣,還在腰間配上一條繡花裹肚(圍裙),更顯俏麗。


    她手裏拿著一個包裹,容止循雅地衝趙興行一禮,柔柔說:“大官人請了——是大蘇學士家來接我的嗎?奴奴就是梅三娘,小女子先謝過大官人替我趕走那群搗子,怎敢勞動大官人親來!”


    門內,一個瘦弱的男子畏畏縮縮地向外張望著,看到身材高大的趙興,又馬上縮迴了身子。梅三娘倒是充滿愛意地衝院內那人擺擺手,軟語溫聲地吩咐:“郎且安心,大官人露麵了,那群搗子必不敢再現身。郎定須照看好我娘,等我迴家!”


    院內的人再沒有露頭,梅三娘像是在對空氣說話,但她卻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悵然望著院內許久,直到院內傳來一聲哼,她才輕移蓮步,斜斜爬上馬車。


    蓮步?趙興看看梅三娘留在地上的腳印,那是一雙“錯到底”的鞋子——這是趙興在宋代,第一次看到裹腳女人。


    馬車轔轔開動,從出巷內,趙興突然問:“梅小娘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車內傳來柔和地聲音:“大官人的勇名傳遍了整個汴梁,小女子全憑一雙手穿街走巷討生活,豈能不知大蘇學士門下的‘惹不得’,當日卜慶不信,今日他的屍骨何在?……咦,大官人怎麽知道小女子認出你了?”


    “卜慶……市井傳言,可不能盡信呀!”趙興諄諄教誨說:“市井裏都把我傳成啥?說我是城管還是城管化的妖魔……城管是啥你不知?沒關係!嗬嗬……開個玩笑!你剛才說‘大官人露麵了,那群搗子必不敢再現身’,我是從這句話裏知道:你定是認出我了。”


    蕭峰駕著馬車緩緩而行,這一刻,場麵顯得很溫馨——雄峻大馬蹄聲清脆,出了巷子,馬車周圍人聲鼎沸,趙興騎在馬上,俯身說話,那梅三娘撩起車簾,軟語款款:“市井之中倒是沒說大官人啥壞話,隻是大官人連夜追殺卜慶,一夜連破卜慶數處藏身窩,汴梁城一夕數驚,人人都懼家中忽來‘外客’……大官人真以為,汴梁百姓都是瞎子聾子嗎?


    人都說了:卜慶那廝不合綁架了大官人妻舅,惹了不該惹的人。大官人含怒出手,攆的卜慶無處可藏,隻好向大官人負荊,沒想,大官人鐵石心腸,砍下那廝的腦袋給自己小妾玩耍,以贖自己照顧不周之罪。


    你在自家院門前說的話也傳遍汴梁: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人做了初一,就需想到十五還債……這話多好啊。小女子活了這麽大,沒聽過這麽有道理的偈語,簡直……太有道理了!”


    嗚嗚嗚嗚!趙興來宋朝這麽久,隻見他崇拜別人,沒見過宋人崇拜他,這是他第一次享受崇拜……這感覺,真他娘的——棒!


    趙興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坦,他充滿渴望地不住建議:“還有呢?”


    “人都說:大蘇門下‘惹不得’,身高馬大心如鐵,似笑非笑心如刀,出手不餘半點情……都說:挺和善一個人,一旦惹毛了他,全家死光光。”


    “還有呢?”


    “奴奴阿父前年故去,家中無依,便招表哥來家主持,無奈表哥生性懦弱,不喜與人爭鬥。城中搗子日日前來糾纏,家母不忿,便怒出招貼,希望為奴奴招個能頂梁立柱的人,支撐門戶。沒想到,那群搗子反得勢不讓人,每日候在門口驅趕求親者。


    恰好大蘇學士來請,奴奴就想了,若大蘇門下‘惹不得’派人來我家門兜一圈,那群搗子必不敢再來,從此表哥也敢出門做事,豈不兩全,沒想到卻是大官人親來,奴奴在這裏謝過了!”


    “且慢!”趙興止住對方的感謝:“人都說汴梁民風淳厚,鄰居敢為不平事與無賴子、甚至衙役發生衝突,以前文忠公(歐陽修)、君實相公(司馬光)都曾做詩讚美。我也曾親身體驗過,以卜慶之威,我的鄰居都敢出聲嗬斥,怎底你鄰居不見出頭,反而……?”


    “唉——汴梁城有淳厚百姓,卻也有卜慶之類。叱責,不能令卜慶無疾而終呀……大官人也看到了,我家來往皆權貴,鄰裏相處自然不敦睦。恰巧鄰家有女娘,與奴奴一般大小,奴奴放出求婚之風後,上門的都是來奴奴這裏的,鄰家心裏自然……”


    “求婚”,趙興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梅三娘,梅三娘不懼,坦然地迎著趙興的目光。趙興想了片刻,忽然拉住了車韁:“蕭峰,你騎我的馬迴去一趟,把鄰家那會擺弄蛇蟲的女娘一並請來……嗯,順便看看那梅家表哥,迴頭,把你看到的告訴我!”


    “大官人,我家表哥……”


    “你家表哥特別多,沒有大事不登門”,趙興迴了一句,紅燈記裏的唱詞,趕著馬車慢悠悠的走,邊走邊跟梅三娘聊著天,倒也其樂融融。


    趙興來自現代,他沒有那麽強烈的等級觀念,自己一位新出爐的進士老爺趕著馬車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走,車後載著一位女伎,他倒一點不覺的尷尬。這讓梅三娘頗為自得,她坐在車上,顧盼身姿,也忘了提醒趙興一下,兩人就這樣穿過宋代的東京汴梁城,那感覺,別提多安靜。


    不一會,蕭峰牽著馬,馬上馱著一個女子,一溜小跑的追上了馬車。馬身上斜坐著一名明目皓齒的妙齡少女,她穿一身鵝黃衫,綠裙……除了衣服顏色與梅三娘略有差別外,兩人的裝扮幾乎差別不大。


    趙興的馬鞍是特製的,因他本不擅騎馬,為了安全起見,他把現代的橋式馬鞍搬了出來。這種橋式馬鞍很大很穩,馬鞍前方還有一個特製的“闌手”。那女孩斜坐在馬上,手抓闌手,馬鐙被蕭峰調整了位置,舒坦的坐姿讓這女孩在馬上一點沒露出緊張情緒。她就像一名騎上旋轉木馬的現代小兒童一樣興奮雀躍,一見趙興,她就得意的翹起雙腿,露出了腳上那雙做工精致的“錯到底”鞋子。


    趙興掃了一眼那雙靴子,輕輕搖搖頭。據說,宋代市井百姓為了謀生,並不提倡對婦女裹腳。趙興以前在其他地方都未曾見到過裹腳現象,今日卻一連見了兩個。


    “怎麽樣”,趙興勒住了馬鞍,蕭峰停住了馬,摻那位女孩下來。同時迴答趙興的問題:“不怎的!……那男女膽子太小,一見我進門,連院子都不敢出,直縮迴屋內,還是梅三娘老母出來應酬……”


    蕭峰將新來的女子錢婉兒摻上馬車,又繼續補充說:“梅家家境尚可,院落裏收拾的很幹淨,擺設用具都很精致,看的出,錢財上不缺少……”錢婉兒正在上車,聽到蕭峰說,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等她撩開車簾,看到梅三娘在車裏,愣了一下,蕭峰在後麵一使力,便將她塞進車內。


    梅三娘聽到車外議論,本來想插嘴,但錢婉兒的登車動作攪亂了她的話頭,她衝錢婉兒拋出一個白眼,愣愣的在車裏坐了一會,突然展顏一笑,撩開車簾,用更親熱的語氣與車邊的趙興說話:“大官人,你派仆人打聽奴奴家的事,為何?”


    趙興一揮手:“我本來擔心你家有表哥,是個人物。但現在看到你表哥如此猥瑣,我也放心了……我知你與表哥尚有情意,這沒關係,既然你貼出告示征婚,便不能拒人千裏——這麽說吧,你家要聘禮若幹?”


    “我……”梅三娘張口想拒絕。馬車裏的錢婉兒充滿嫉妒的一聲哼,讓她又把原本的意思咽迴去,出口成了這句話:“奴奴不做妾的,小戶人家……”


    錢婉兒臉上嫉妒的濃度更重了,趙興掃了一眼車中兩位女孩,散漫的迴答:“你誤會了,不是我娶!”


    他一拍蕭峰的肩膀,說:“是他娶——這家夥與他兄弟年事愈長,前幾年就該娶親了,但他們隨我去了海外,耽誤了婚事。怎麽樣?這兩兄弟小有身家,孔武有力,你一進門便是正妻,家中還沒有婆婆……真是一門好親事。”


    梅三娘瞥了一眼車中的錢婉兒,見對方嘴噘的老高,一賭氣說:“一千貫,家母想要一千貫的聘禮!”


    蕭峰咧開嘴無聲的樂了,趙興笑的更奸詐,他把目光轉向車中的錢婉兒,又問:“你呢?”


    錢婉兒這才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一下蕭峰,又看了一眼車中的梅三娘,搖頭說:“奴家父母在堂,妾身不敢自己做主。”


    這是推脫的話。


    趙興哈哈一笑,把剛才的話題拋到一邊。


    蘇軾的府邸門前人來人往,無數轎子停在門前,搞得府前的場地很擁擠。趙興走到門口時,正好一隊藝伎騎著驢進入這條街道,他(她)們髻鬟峨峨,服裝華煥,靚妝卻扇,巍峨風駿,一路走來,頗有些今日時裝模特兒展覽之風味。


    在汴梁市民看來,多才多藝的女伎,是城市中最耐品嚐的鮮花,野芳幽香,一朵比一朵美豔,是一道窮妙極妍的風景。他們當然不願放過這親睹伎藝集翔的良辰。


    看一看他(她)們的儀容服飾,以分享到一點情意的愉悅,或能從她們的發髻、服飾上得到一點借鑒,以使自家的孩子日後也能長成像他(她)們那樣。而那些青春少年,豪俊小子,則從市民行列裏躍出,如追逐花蜜的蜂兒,緊隨在明星其後。


    這些平日桀驁不馴的後生,搶著向偶像們送寶具,獻果酒、擲果子……


    擲果子,這是一種中國古代風俗。據說,古代有位美少年,他想吃水果的時候就背著個筐出門轉轉,不一會兒,粉絲們向他投擲的水果就等裝滿一筐,當然,等水果筐滿了他就迴家,而後,“擲果盈車”就成了形容男性之美無法抵擋的專用成語。


    這位美少年叫潘安!


    平心而論,剛走過去的幾名藝伎長的並不美,但偶像們投來的水果卻不少,這段路他(她)們走的笑意盈盈,走的誌得意滿,似乎很為自己的收獲而滿意。瞧她們隨身帶的筐,雖沒滿,但也差不多快溢了。


    趙興是跟那隊藝伎前後腳進來的,路邊的粉絲還沒有散去,見趙興進來,他們先是陡的一窒,而後爆發出更響亮的尖叫聲,一眨眼,各種各樣的水果像傾盆大雨般向趙興襲來。


    趙興手快,剛開始連續擋下數枚果子,而他那敏捷的身手更贏來了巨大的喝彩——水果雨下得更大了。


    人不可能擋住大雨,片刻間,趙興被砸的暈頭轉向,他怪叫一聲,一個蹬裏藏身,丟下馬車,狼狽地催馬衝向院門,在他身後,那群粉絲還在衝他的背影擲果,蘇府內知(管家)慌忙掩門,倒是蘇軾對麵看不過去了,門子吆喝一聲跳出來:“小郎,投錯了!這可不是伎者——是趙老虎!大蘇門下‘惹不得’。‘惹不得’你也敢惹,好大的豹子膽!”


    門口那群粉絲呆了一下,發聲喊,刹那間散的一幹二淨。


    院內,趙興手裏捏著剛才獲得的幾枚果子,滿臉幸福的咬了一口,嘴裏含糊地嘟囔:“沒想到啊沒想到,俺家居然能在宋代享受追捧……呸呸呸,這什麽果子,酸溜溜的,難吃死了!”


    二月了,雪才停,能有什麽果子——未成熟的海棠果、山楂而已!


    恰好有幾位官員正在進門,聽到這番對話,看到這番情景,有官員停下了腳步,招過對麵的門子詢問情況。也就在這個時候,蕭峰趕著馬車衝進了府門。


    中國曆丁卯年癸卯月辛亥日,亦即元祐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公曆1087年4月4日,星期日正午,蘇軾家的午宴正式開始了。


    來的客人除了蘇門子弟、蘇轍一家子外,還有許多朝堂官員、外加幾名僧道、柔雲的丈夫王鞏、小王駙馬王詵王晉卿,以及當代最有名的書畫家李公麟、米芾等。


    今天趙興是主角之一,他卻沒有主角的覺悟,竄到後院,吩咐人悄悄去梅三娘、錢婉兒家提親。然後帶著蕭氏兄弟大搖大擺的來到了後院,看梅三娘、錢婉兒表演。


    梅三娘正在收拾東西,她隨身帶的包裹攤開放在身邊,露出了各種各樣的奇形刀具,趙興進來時,她正在往身上套“銀索攀膊”——這其實是一種臂釧,形似“跳脫”。


    這臂釧上有一條銀鏈,連到頸上的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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