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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來了一個要拚命的


    對麵的那個人頓時噎住了。


    他確實不配跟趙興談“江湖規矩”。


    宋代正是“江湖”一詞誕生的時代,但它的語境跟現代完全不同。宋人所說的“江湖”有兩個語境,分別為“莊子說”與“範蠡說”。


    首先使用“江湖”一語的是莊子,莊子談“江湖”是與“廟堂”對應的概念,含有“隱居”、“退處”的意思;範蠡說的“浮於江湖,變名易姓,治產積居,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是指經商。前者是偶然失勢的“官人”,他們有資格用“江湖客”來形容自己——範仲淹便引用了這種說法;後者是家財萬貫的“商人”,他們說“江湖客”是在暗自得意自己“財如範蠡”。


    中國自秦以來以農立國、以農為本,還以井田製為社會理想範式,並以此為中心設計出一整套政治和管理製度來。“離土離鄉”意味著逸出傳統的範式製度之外。從農本社會的觀念出發,這些離鄉之人流動隱秘,生計無常,是古代法製最難管理的一類階層。


    到了宋代,宋人重商,商業以互信為基礎結成網絡,必然會產生“自組織”體係。而兩宋主要取賦東南,故“兩京端賴舟楫交通”,屬於“浮在水上”的繁華都市。航運交通貿易的發展,將人流物轉延伸到都市中的商業、服務業、娛樂業。


    這種社會演進助長了百姓活動空間的擴大,於是,“江湖”這個詞應運而生,同時誕生的還有“江湖社會”、“江湖宗法”。


    混江湖是有法則的——宋人重視敦親睦鄰的宗法,所以“宗族社會”的特性不可避免地帶進了“江湖社會”,比如宗法中的兄弟互助,投射入江湖社會就成了“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結拜兄弟”等俗語,其商會會長亦如族長,長老一般權威,而商會議事堂則完全仿照宗族架構設置。


    到趙興來的時候,這種江湖社會已經延續了百餘年,逐漸,“江湖規矩”便成為“平民宗法”,或稱“遊民宗法”,並進一步成為“遊民信仰”。


    也就是說,在宋代,隻有退隱的官員與富商才是“江湖人”,才有資格談“江湖規矩”。


    對麵這些人,說得好聽點叫“武林豪傑”、“京師大俠”,但宋代把他們稱為搗子、破落戶、潑皮、白日鬼、幹隔澇漢子……等等,現代,早時候把他們稱之為“最堅定的革命者”,後來把他們稱之為“流氓”,或“暴力分子”。


    這些人在宋代,是站在“江湖”門口,羨慕地仰望江湖社會的人。他們敢自稱為“江湖客”,得等蒙古人來了後,將傳統文化完全摧毀才行——因為宋代以後,各個朝廷實行抑商政策,潑皮無賴們終於有資格使用他們一直望著流口水的“江湖”這個詞,來自稱自己。


    但那時,“江湖社會”實際上已經不存在了,因“平民宗法”已被摧毀——“朋友是用來出賣的”這種話可以用來炫耀自己的睿智,恰好是“遊民信仰”崩潰的證明。


    這叫“崖山之後無中華”。


    這時,趙興擺出官威,確實讓這群破落戶無話可說。他們確實沒資格談江湖。


    原本他們以為府中住的人是名商人,所以準備仗人多與對方講“江湖規矩”,令對方屈服。但沒想到趙興卻擺出來官威,很幹脆地認為他們沒資格談“江湖規矩”這詞。


    這下子,那些人不好開口了,他們彼此尷尬的使著眼色,有些人已經後悔被人蠱惑,跑這一趟。


    趙興轉向陳公川,平靜的說:“你肯原諒他嗎?”


    陳公川虛弱的搖搖頭,對麵一個人嚷了起來:“大官人,大人,他在負荊請罪啊——都負荊請罪了,你還不原諒?”


    “這小子小說讀多了,腦子讀傻了”,趙興撇撇嘴:“如果是我綁架了你的兒子,侮辱了你的妻子或兒媳,然後拿一根輕飄飄的荊條來向你認罪,讓你隨意抽幾下——這事就算完了?”


    “豈有此理……”


    趙興馬上打算對方的話:“對,豈有此理!我對你這麽做叫‘豈有此理’;你們對我這樣做,不原諒他就叫‘豈有此理’!到底你我誰‘豈有此理’……罷了,潑皮果然是潑皮,我跟潑皮談道理,傻人不是你,是我——懶得理會!”


    遠處,程旺已經帶著幾名衙役朝院門口跑來。對麵那群人看到衙役正在趕來,其中一人身體動了一下,或許他是想出來解釋幾句,但院中突然射出一箭,將他那聳動的肩膀射穿——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迴蕩在整個街道。


    這群“武林豪傑”已經明白了,趙興這是不打算放過任何人,他們臉色一變,卜慶已經一個後空翻,從跪姿跳到人群中,他拿著那根荊條,擺出一個防衛姿勢,嘶聲喊:“你待怎樣,才肯放過我?”


    趙興冷冷的笑著:“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所以每次出手,都要想一想:你是否準備好承擔責任!江湖規矩是什麽:人做了初一,就需想到十五還債;出來混的,早晚是要還的……


    你是來還債的嗎?是逼迫我接受你認為的相抵代價。可你所付的價格我不喜歡,比如拿那根棍子,我看不上,真有心請罪,該用我家的棍子——來人,拿幾根棍子來,任他挑。”


    幾根光溜溜的紫紅色棍子被拿了出來,插在地上。這些棍子都有兩米長,看上去細細的。棍子兩頭都打磨過,中間稍粗,像一個扁擔的握手。


    卜慶看到趙興手裏拿著一根短木杖,卻作出奇怪的拔刀姿勢,似乎手隨時一動,就會從那根木杖裏抽出一柄利刀,所以他不敢湊到跟前,隻遠遠的隨意挑了根棍子:“大官人,若是氣不過,就用那根棍子抽我幾下,出出氣吧。”


    這時,衙役們已經圍了上來,程旺看到地上插著棍子,微微一笑,他頓了頓腳步,等待趙興行刑完畢。


    程旺知道,那些棍子實際上都是弓臂,是麻逸龍血樹製作的弓臂,掛上弦它就是一張強弓。這種棍子既堅硬又富有韌性,用這種棍子打人,以趙興的力氣,沒有人能活著捱過五棍……趙興隻用了一棍,就把卜慶抽的淩空翻滾起來。這一棍抽完,他棄了棍子,衝衙役揚一揚下巴,下令:“抓起來!”


    趙興的意思不是抓卜慶,因為卜慶已經完了。這一棍抽到對方腰上,趙興已經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手上感覺到骨骼的脆裂。現在的卜慶已生不如死。但替卜慶出頭的那群人,趙興卻一個也不打算放過。


    仁恕之道,是對待朋友的,不是對待敵人的!


    衙役手快,立刻將那群人鎖了起來,有人不甘地嚷嚷:“大官人,你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怎還不肯幹休?我等隻是來撮和的,鎖我們幹啥!”


    趙興咧開嘴,燦爛的一笑:“俺可是個守法的人啊!而且俺一貫喜歡順從人意——卜慶讓我出氣,我氣出了;開封府讓我投狀,我投了;現在,事情不歸我管了,該走的法律程序,走完啊。狀紙一入公門,豈是想撤就能撤得迴來?


    至於你們——聚眾鬧事,堵塞官員府門,咆哮威脅,那就是另一份狀子了……”


    一名衙役一邊動手一邊討好的說:“大人放心,卜慶這廝已經走投無路了,今晚沒人敢收留他,他連去幾個地方都被人轟了出來,這才典當所有,勾這幫人出頭求饒。今日全賴迪功大人,令我等立一個大功,恰好將其黨羽一網打盡……哈哈,等明日開封府貼出告示,大人等著吧,告他們的狀子會像雪片一樣。”


    黨羽,這個詞令對麵那群人後悔不跌,他們拚命向衙役解釋。這時,門裏頭跑出來了剛才拜訪的左鄰右舍,他們聽到了剛才的慘叫,一見這群潑皮又在欺負外來戶,個個義憤填膺,紛紛表示願意出頭作證……


    當夜,卜慶在獄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而後那些替卜慶說情的人也沒有逃脫苦主的報複,聽到卜慶倒台,他們紛紛上下使錢打點獄卒,在獄中對他們施以酷刑,而替代卜慶崛起的人,也擔心這些人出獄後協助卜慶餘黨報複,便施展各種手段,將他們一一結果在獄中。


    此事過後,經過衙役們口口相傳,趙興那副身穿鐵甲,兇神惡煞的模樣便深入人心,這倒讓馬夢得在京城開展的商業如順水推舟……


    後麵的事趙興懶得去管。當晚的事情過後,趙興已經徹底遺忘卜慶是誰。


    第二天一大早,府裏的人都喜氣洋洋的。因為昨天趙興製作了一副人間美景,美好的東西人人喜歡,仆人們覺得主人有靠頭、懂享受,跟上這樣的人不吃虧,所以他們上下振奮。


    程阿珠的行動又為府裏增添了一份喜慶。她一大早剪貼了無數的窗花,將府裏每扇門窗都裝點的喜氣洋洋,並開始與那群倭女商量製作新服裝……府裏的人對此倒有點納悶,又不是娶親,到處貼窗花幹什麽?


    程阿珠忙碌開了,趙興不用陪她,他抱著蘇遁,兌現早已許下的諾言:帶他騎馬。


    大白天的,府裏也沒有外人,幾個仆人在整理那天挖亂的池塘,池塘新取了幾車土,讓麵積擴大了許多,但岸邊顯得淩亂,需要修整。於是,趙興懷裏抱著蘇遁,騎著馬繞著小湖兜圈子,順便指點監督仆人們工作,而陳慥則騎著另一匹馬跟在他身後。


    與兒子再次相逢後,連續聊了幾天,陳慥對兒子的成長非常滿意,所以今天他就徹底撒開手,任兒子與程族的孩子們混在一起。


    趙興一向喜歡按勞計酬,他的學生跟隨他,從不做免費勞動,陳不群跟趙興去了趟南洋,也積攢下一筆巨款,得到兒子上交的這筆款項後,陳慥最近很開心,他神情輕鬆的尾隨在趙興身後,讓馬用小步跑著,並在馬上感慨:“啊,好久沒有如此暢快的騎馬了!這場大雪過後,樹該變綠了,草長鷹飛的,正適合騎馬踏青。”


    趙興懷抱蘇遁,邊操縱馬邊頭也不迴的說:“你若喜歡,就牽一匹走——我在杭州的院子還養有幾匹,馬多,費草料,你幫我養,正好。”


    陳慥歎了口氣:“不行!你這馬誰養得起,吃的都是穀子,雞蛋,還有你說的那個——胡蘿卜,對,丁香蘿卜……我哪喂得起。”


    陳慥喂得起,他兒子上交的那筆家私足以讓陳慥直接進入富豪階層。而王安石推行“保馬法”時,要求三千貫家私的人,就替軍隊養一匹馬,以此推算,陳慥養十匹馬都夠格了。


    陳慥跑了一會,咦了一聲,問:“怎麽?你那匹馬怎會如此聽話,跑起來的步子……好看,像是踩到雲裏,很輕柔,身子一點不晃,我也騎一騎你那匹馬,如何?”


    “你沒有發現我的服裝嗎?”趙興自鳴得意的說:“我這是一身騎士裝,是西洋人騎馬時專門穿的服裝……你騎上這匹馬,一樣也不行,我這個騎馬的姿勢,是跟西洋一名騎士大人專門學的,它叫‘盛裝舞步’。就是穿上這樣的騎裝,遛馬。


    瞧,當馬抬起前蹄時,它的身子是傾斜的,稍向後仰,你要配合它的步伐,身子稍稍後仰,然後等它抬後蹄,你再向前傾。用這種姿勢,馬跑起來一點不累,因為人馬是協調的,此外,因你的身子一直隨馬的波動而搖晃,從地麵看,你的身子非常筆挺,真是又威風又自在……


    劃船,你學過嗎?身子應該像劃船一樣,或者像躺在搖椅上,晃呀晃,晃得你想打瞌睡……對,就這樣前後晃。”


    陳慥照趙興的指點騎了一會,讚歎:“果然,又舒服又自在。”


    一群倭女正提著籃子來湖邊漿洗衣服——新料子需洗軟了才能不縮水。見到在湖邊騎馬兜圈的兩人,她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尖叫,活像現代遇見偶像的歌迷。


    “又威武!又英俊!人好,馬好——天下第一”,倭女們叫的放肆,也不知道在說兩人中的誰。一名倭女還亮著嗓子喊:“主人,我的房門夜夜都不鎖,你來我床上晃吧,我喜歡!”


    笑聲隨即響成一片,陳慥嚇得趕緊催馬逃離。


    這廝毫無義氣的自己先逃了,趙興也沒有勇氣在十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的評論當中繼續晃悠,看看時間快到了,他摟著蘇遁催馬來到府門。


    府門處,王夫人正在整理馬車,朝雲也在等蘇遁來。這兩人來的時候空手,走的時候,光蘇遁的寵物就裝了一馬車,其餘那些玩具與隨身物品,又繼續塞滿了整整三輛車。


    趙興跳下馬,將蘇遁抱著送給朝雲,與程阿珠一起向王夫人道別。臨走的時候,趙興突然想起一事,他又低聲詢問朝雲:蘇軾一家人的靴子都是在哪家店中定製。


    朝雲匆匆告訴了趙興店名便登車告辭。趁著春光正好,趙興來了興致,他叫人再牽一匹馬來,帶著兩名仆人,與程阿珠一起趕往那家靴店。


    靴本胡服。南北朝時以前,漢人著靴之習尚不通行。唐代馬周進行了改造,並迅速成為流行時尚,百官效仿,遂為常服。靴在北宋當時已不是“少見的東西”,它成了冬季取代木屐的必備物事,夏季也很流行。


    宋代的靴店類似現代英國、意大利鞋店,店裏都存有老顧客的鞋掌形狀,並特設一本“坐簿”,無論是官員府中定製的,或是使客往來帶走的靴子,都有在坐簿上寫明“某,本年某月府中差某幹辦定做製造”,而且皮靴襯裏還要夾上張皮紙,寫道“某年某月某日鋪戶某某造”。


    宋代的皮靴並不跟京劇中用的一樣,是木底厚靴。木底厚靴技術,是由於蒙古人來了之後出現的技術倒退。趙興曾偶爾在一部探索節目中看到過出土的宋代木鞋樣板,那副靴子木底做的很特別,薄底雕花,式樣很新潮。其上應該是縫製的皮革,但由於皮革已經碳化,看不清楚具體款式、


    趙興隨身攜帶了幾塊麻逸龍血樹的木板,他要求製作的是一副高跟鞋。宋代流行裹腳,那種“錯到底”的鞋子實際上就是老式的高跟鞋,此後,由於製鞋技術的倒退,人們便從腳上做文章,北宋時期的“裹足”到了南宋,就成了一味追求撾斷腳指骨的“纏腳”……一字之差,從美學追求變成酷刑。


    “錯到底”的鞋底是整木板,前低後高做成“一體化高跟”。趙興要求的是鞋底木質,鞋跟用金屬製。木質也行,但須單獨雕刻,再拚裝起來。這樣作出的鞋子份量輕了許多,鞋跟可以做成各種造型。這種鞋子在技術上不存在難題,但


    老板看著趙興交出的幾塊龍血樹木板,他敲了敲板型,皺著眉頭說:“客官,這木板太硬,如果要雕出腳形,恐怕得十來天功夫。”


    趙興從身上摸出一根鉛條——這是昨天鉚馬燈時剩下的,他用鉛條在紙上畫了個高跟鞋的形狀,又在鞋跟處畫了一條橫線,指點著這個樣子說:“鞋底要雕成這個樣子,鞋跟部從這裏分成兩截,然後相互用鐵釘鉚在一起,下麵則釘礃子。鞋底不能是光板,要雕上防滑齒。固定鞋跟的金屬釘我送給你……多少日能好?”


    老板仔細看著那個鞋樣,閉上眼睛在腦海中虛擬著成品的圖案,然後睜眼迴答:“好奇怪的鞋,取腳樣的時候要把腳立著,不能平著……客官要求的細發,至少需要一個月。”


    “十倍價錢,一天完成”,趙興幹脆,直接用錢砸暈對方。


    老板有點為難:“這木頭太硬,頗費功夫,恐怕……”


    “笨,我讓你從鞋跟處把鞋底分成兩部分,你可以讓兩個人分別雕飾鞋跟鞋掌,再組合起來……二十倍價錢,一天!”


    老板精神一震:“客官既然要的急,我就多招些人手趕工。”


    趙興點點頭,馬上又說:“鞋麵不要直筒的,我要你在皮子上打上孔洞,用銅鉚釘鉚出眼孔來,到時候用根皮繩一捆——鞋子鬆緊由己,豈不更好。”


    老板的眼睛陡然睜大。


    趙興的話給他推開一扇門窗,讓他發現一個新天地。這樣做鞋子,鞋子舒適度上一定會超越其他的鞋店……這是一個財路啊。


    “小老兒保證今天就好,客官府邸在何處,今晚日落時分,小老兒一定把靴子送到府上”,店老板已經竭力挽留趙興這位客人。因為如果趙興去了別的店裏,再把這種製鞋法告訴別人,那麽老板得到的手藝,就不獨家了。


    趙興吩咐仆人遞上自己府邸的地址,再度點醒老板:“待詔,你沒有想過,木底的鞋直接縫皮子,恐怕不牢靠——木頭有多硬,針線隻占一個邊縫,天長日久,繃壞了木頭就脫線了。”


    老板眼睛亮的像燈泡——當然那時還沒有燈泡,他一招手,唿喚夥計:“來人,奉茶,奉香茶。”


    而後,他陪著小心問:“客官,你有什麽辦法?”


    “我剛才不是告訴你釘子了嗎,用釘子——在木底上鋪一塊腳掌形的銅板,銅板上再覆蓋一層皮子,然後在銅板上打孔,將木底、銅板、皮底縫在一起。這樣,針孔就不會繃壞木板……”


    老板已經明白了,他小心的問:“客官,這種鞋釘在哪兒有售?”


    趙興搖搖頭:“不知道,大概在杭州泉州有賣的,我也是機緣巧合下買了一袋鞋釘,並聽人講起這種做鞋法……鞋釘你迴頭去我府中取。聽說,你還給蘇學士家裏做鞋。我有一些上好的皮子,正打算都做成鞋子。


    你先給我孺人做一雙,做得好,就用那些皮子去給蘇學士、還有咱家,都做——待詔,這可是大生意,定不要誤了時辰。”


    “客官放心!”老板兩個眼睛像燈泡,精神的很,他詳細問了趙興對鞋子的要求,等趙興走了,便如獲至寶地,將趙興用鉛條在紙上畫的幾個圖樣鄭重的收藏起來,大聲吆喝幾個兒子出去雇用幫手。


    靴店老板這次從趙興嘴裏至少學到了六件事:一種新靴子的樣式;分工協作;組裝;靴底的革新;新配件鞋釘與銅鉚釘;鞋帶的使用……或許還要加上新材料,因為趙興答應他,等他如期完工,用新材料下新訂單。


    一項產品隻要出現一項革新,就已經可以使它超越同類產品,用如此多的新技術製作出的靴樣,想不發財都難。


    最重要的是,趙興這下子幫他推開一扇窗戶,使靴老板看到一個新天地:比如,靴底加上銅板後,固定的能力增加了,靴麵材料的選擇就更廣了。笨重堅固的牛皮就可以拋開,而選用更輕軟、更絢麗的綢緞與布匹……


    “錯到底,這雙靴樣可以與‘錯到底’齊名,它必定取代‘錯到底’成為我大宋貴婦新愛,財神啊,今兒財神爺來我的店裏了”,靴店老板興奮地隻想呐喊。


    那位被靴店老板稱之為“財神爺趙興正騎馬返迴府邸,沿途,他那雄健儒雅的騎姿引得無數人喝彩,程阿珠在後麵也收獲了不少嫉妒的白眼,但這種白眼卻另她很驕傲,很幸福,很迷醉。滿溢的快樂,甚至讓她忘了譴責趙興又把技術教給外人。


    府門口依舊有幾個閑人窺探,門子正攔著他們,趙興沒有在門口停頓,他催馬衝進府中,一眼看到新來的地理鬼焦觸。


    “你怎麽來了?”趙興邊下馬邊問:“對了,最近福州的生意怎樣?”


    “興哥,我這次來不是為了福州”,焦觸答:“長門不四從高麗繞道,給我送來急信,說那個打算來大宋的倭國武士名叫源業平,他說:一提這個名字你就知道是啥事。那廝打算來與你拚命,他現在攔都攔不住,估計,信到的時候源業平該上船了,望你早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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