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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一份宋朝的爆米花


    趙興這是一句罵人的話,“庫克”在契丹語中是“兒子”的意思。


    其實,遼人現在已經完全漢化了,他們說漢語,連相互之間的稱謂都與宋語差不多。很多契丹貴族人自小生長在漢語環境裏,甚至聽不懂契丹語。趙興說的這句話字正腔圓,倒讓那位契丹人一愣,脫口而出:“你是誰的阿查?”


    其實,一個人的氣質跟他所生長的環境有密切關係,趙興沒在宋朝這個環境下生長,他身上自然帶一種毫不類似宋人的氣質,再加上對方罕見的個頭,所以趙興的話一出,那遼人腦筋有點鈍,下意識的認為對方或許屬於自己的父輩,所以才被稱唿對方為“庫克”。


    阿查就是契丹語“父親”的意思,但它也是對尊長的一個通稱。


    這句話問出以後,看到趙興似笑非笑的神情,那遼人腦筋再笨也迴味過來,他怪叫一聲,撲上前去,雙手掐住對方的腰,腳下使著絆子……


    這動作有點類似蒙古式摔跤,當然,現在還沒有蒙古存在。


    趙興不會這種摔跤手法,他隻會打人。對方雙手剛挨上他的腰,他的身體已經前傾,用肩膀去撞,等這位契丹人抬腳使絆子時,趙興的肩膀已重重撞到對方胸膛,此時對方一腳懸空,支撐腿受不了撞擊力,立刻滾到在地……


    實戰唐手是一種極其兇猛的搏殺術,它每一次突擊都講究用盡全身力量,契丹人剛開始隻是抱著戲弄的神態,想羞辱一下趙興,但沒有防備趙興的反擊如此兇猛,一撞之下,似乎幾根肋骨被撞斷,他在地下翻了幾滾,竟然一動不動昏了過去。


    此時,開封府幾名衙役正躲躲閃閃的走到跟前,他們沒想到事情結束的那麽快,都呆在那裏。趙興施施然的走到托銀盤的隨從麵前,表情自然的接過對方的盤子,對著發呆的侍從淡淡的說:“我的了……戰利品,不是嗎?”


    這幾個詞是用契丹語說的,侍從們摸不清的趙興的深淺,竟然由著趙興托著銀盤,瀟瀟灑灑的向街尾走去。


    過了一會,侍從先醒悟過來,連忙去查看那位昏倒的主子。趙興的同伴也醒悟過來,連忙跟著趙興邁步。身後,幾名衙役還在低聲嘟囔:“嗬嗬,看這遼人如此張狂,我還以為他有通天測地之能,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


    其實,這些衙役也不願向著老外,警察幫著老外欺負國人,那是現代觀念。宋代的衙役還沒有這麽先進,他們跟著來,也就是想替遼人擦屁股。所以對於遼人被打倒,他們心裏反而有點開心。


    宋人都怕官,但趙興不怕。普通宋人見了衙役的出現,光顧害怕去,自然不想惹事,而趙興正是把握住衙役們的心理動態,所以才毫不猶豫的猛下重手,打完遼人,則毫不理會而去。讓衙役們找不到說話機會。


    不過,衙役們的這聲嘟囔倒是提醒了那名遼人的侍從,幾名侍從忙著救助主子,剩下幾個人追上趙興,態度恭敬的問:“官人,留下姓名再走。”


    趙興立住腳步,指了指這條古玩街,現在街上已經沒有人了,店夥計們都小心的從店中探出頭來,興奮的向街上觀望,他們是怕惹事,沾上官司。


    “瞧見了嗎,滿條街沒有一個人,爺就叫‘淨街虎’,大相國寺有名的淨街虎婁阿鼠。想找場子嗎?以後就到這條街上來,爺叫你知道什麽叫‘拳打南山虎,腳踹北海蛟’。”


    趙興說的一本正經,言語之間痞態盡露,程阿珠顯得莫名其妙,陳伊伊兩眼興奮的發亮,朝雲已經笑倒了,她垂著頭一通疾走,直到那個相撲擂台前,才止住腳步,放聲大笑。


    相撲台上的相撲手們顯得意興闌珊,他們的吆喝聲有氣無力,見到趙興搖搖擺擺的托著銀盤走過來,他們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位曾被他們羞辱過的壯漢。


    相撲台附近已經沒有官員,看來,剛才遼人鬧事的時候,這些官員怕惹事,紛紛逃跑。現在整個相撲台前,隻有笑的七扭八歪的朝雲,還有一臉無所謂的趙興。稍遠處,阿珠與伊伊這時也笑聲咯咯的向這裏走。


    趙興將銀盤輕輕的放在擂台上,用自言自語的口氣說:“和氣才能生財啊……”


    說完這話,趙興輕輕的單單手,仿佛是單去灰塵一樣,將那盤銀子留在擂台上,搖搖擺擺的繼續往街尾走。他身後還跟著三個笑的前仰後翻的女人,不一會,他們的身影便融入了東華門附近的街道。


    等到走出了肇事街道,趙興不滿地咂了咂嘴:“唉,本打算去大相國寺的碼頭辦點事,這下子……”


    程阿珠聽到這話,連忙遞上一條汗巾,擦拭趙興並不存在的汗水;陳伊伊則不在意地迴答:“那就明天去,我還沒逛夠呐。”


    走了幾步,趙興已停在一家飯館門口,昨天在蘇軾家出現的管事站在門外,看到趙興來了,立刻上前吆喝,並一疊聲通知夥計通報掌櫃。


    “大官人,你老先點著菜,我這就去通知掌櫃”,管事熱情的很。


    “離人叔叔,我就不進了”,朝雲站在和樂樓門前向趙興告辭:“家裏遁兒還需要照顧,這種場合,我也不好出麵。”


    朝雲是官員之妾,不好出現在這種公共場合,趙興不敢勉強,馬上招唿夥計護送朝雲迴家。自己則在跑堂的引領下走進和樂樓。


    宋代的飯館風格與現代不同,那些名廚們都各自擁有一間廚房,菜肴的銷售類似現在的開放式廚房。店小二領著眾人出入各個廚房,每位廚師都有自己的絕活,客人們當場訂做他們的菜式,然後繼續逛下一個廚房……


    每個廚房點幾樣菜,就湊成了整桌酒席,而後夥計會將客人領入包房,各個廚房的小廝會將客人點的菜肴流水般奉上。


    宋代有記錄的名菜有數百多種,據說,每位廚師至少要會做四十種菜,才擁有單獨開廚房的資格。數十個廚房的菜拚在一起,每個廚房的菜都會在菜盤旁立一個小牌子,標明出處。這些廚房的名字起的都很風雅。客人吃了那個菜好,可以額外打賞,廚師當月獲得的賞金最多,則可以成為飯館的“頭牌”。


    宋代的酒店包廂類似現代日本式小包廂――不,這話說反了,應該說日本現代酒店包廂類似宋代包廂:推拉門、小矮桌、請的客人多了,鄰近包廂的隔扇去掉,就成了一個相通的大房間。


    這樣的房間完全不隔音,因為房子與房子之間隔得就是一層木板而已。


    進門時,趙興在門口停留了一下,他觀察了一下那扇推拉門――這推拉門上下沒有滾珠,完全是靠滑動完成推拉的。他若有所思的點了個頭,邁步走進屋內。


    看得出,這是一間特意留置的包廂,裏麵空間很大,足以放四五張桌子,但裏麵隻放了兩張桌子。趙興與程阿珠、陳氏兄妹坐到了首席,金不二與蕭氏兄弟很自然的坐到剩下的那張桌子上。


    陳伊伊、陳公川……這裏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來到大宋汴梁城,他們最希望的是坐在大廳裏,觀賞亞洲最強盛的文明、它的人情世貌,而關在這個小房間裏,實際上什麽也看不到。出於這個原因,夥計在關推拉門的時候,趙興擺手止住了,他淡淡的吩咐:“等會小亮要來,把門開著吧。”


    管事馬上使了個眼色,夥計悄悄退開。趙興轉臉又衝管事吩咐:“你也退下吧。我們打算隨意一下,你在反而拘謹。”


    這話反而暴露了這群人的鄉下人麵目,但趙興說這話時,說的趾高氣昂,讓管事不敢嘲笑,他道了個安置,退出了屋內。


    管事退下後,屋裏活躍起來,陳伊伊首先跳起扒在窗邊看窗外的風景,陳公川也湊在妹妹身邊,眺望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這些人裏,唯有程阿珠顯得很嫻靜,她靜靜的與趙興並肩而坐,滿臉洋溢著幸福。


    趙興取出剛才買的首飾,一一與程阿珠重新欣賞一遍,兩人不時的交流著一些佩戴意見,比如適合在什麽場合,什麽季節佩戴,搭配什麽衣服。聊了一會,陳伊伊不滿意了,她跑了過來,隨手撥亂了滿桌子的佩戴首飾:“行了行了,我餓了,官人快去催一催,先來點零食……”


    零食?趙興仰臉看著門外,正看到一名招待手端著一盆零食從門邊走過,盆中的零食他有點眼熟,連忙招手喚過夥計。


    “大官人,這是給隔壁房子的客人的”,跑堂一進門,搶先解釋。


    趙興沒有搭話,他看著那盆零食有點眼暈――它是爆米花,竟然是一盆爆米花。


    難道還有人穿越?


    管事出現在出現在門口,他帶著一名歌女走進來,衝趙興唱了個諾,小心的問:“大官人,要點這米花嗎,我叫夥計給隔壁房子另送一盆,這盆就先放在這。”


    米花,連名字都一樣。


    趙興輕輕點點頭,又問:“還有什麽零食?一並端上來!”


    管事答應一聲,又向趙興介紹他身邊的女子:“大官人,這是京師行首廖小小,我家主人還得一會過來,他請廖姑娘先陪陪大官人!”


    廖小小一身鵝黃色的衣服,頭上插滿珠翠。這一身衣服首飾都價值不菲,估計能請動她出麵,也不容易。這位姑娘進門時,一直忽閃著大眼睛,打量著屋內幾個人,看到幾個人略顯土氣的裝束,她的嘴角浮上一絲笑意,兩個眼睛都笑出水來。


    管事介紹完,廖小小向趙興唱了個諾,她掃了一眼屋內的兩位姑娘,又掃了一眼金不二等隨從,而後很熟絡的坐在桌子上,拿起一根金釵,向程阿珠介紹:“這位姊姊,你好福氣哦,這根金釵是內造的,崔待詔一年出活很少,輕易不肯賣給人,隻有內眷才可以隨意出入他的店,姊姊福氣好,竟能買到一根……”


    程阿珠性格溫順,聽到這話,馬上迴答:“妹妹喜歡,且拿去吧。”


    廖小小陡然一下睜大眼睛,她沒有想到程阿珠居然如此大方,幾句話就要送給她一根金釵,她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程阿珠,又打量著窗前、滿含敵意的看著她的陳伊伊。


    咯嘣咯嘣,陳伊伊大口大口的嚼著爆米花,似乎想把這位歌伎也放到嘴裏好好咀嚼一番。可歌伎幹的就是迎來送往的活,她們自有大膽的手段消除別人的敵意。


    “這位妹妹好皮膚啊,白嫩白嫩的,我見留戀,都不知道摸得什麽粉……呀,妹妹這身綢緞可不簡單,哪裏買的?……姊姊這根金釵我不要,它可是你心上人送把與你的,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怎麽能奪人所愛呢……大官人是初次來汴梁城,看大官人的氣度不凡,不知道是哪裏人士。”


    眨眼之間,廖小小連續奉承了三個人,而陳伊伊不喜歡佩戴過多的首飾,她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皮膚白淨,廖小小的奉承立刻贏得了她的好感。


    女人湊在一起,談起服裝首飾立刻打成一片,沒一會,三個人已並排坐在一起,程阿珠、陳伊伊拿出自己逛街所購買的東西,讓這位服飾專家一一品鑒。


    “小小休得放肆,這位離人兄可是大人物,不得怠慢”,門口一陣響動,董小亮邁步走了進來,身後,跑堂們浩浩蕩蕩,端滿了酒菜。


    廖小小咯咯的笑了,語聲清脆:“董掌櫃的這是怎麽說,小小哪裏怠慢了大官人”,說罷,她媚媚的橫了一眼趙興。


    剛才她與屋內的兩個女人談論首飾時,趙興一直欣賞的望著她們的動作,目光裏一點沒有色情的沉迷,仿佛是家長看著一群孩子玩鬧一樣,充滿愛心。而陳公川望了這裏一眼,立刻把目光又轉向了街道,隻在偶爾間,被廖小小的笑聲所吸引,向這裏快速掃一眼,他的目光裏也沒有沉迷,似乎見慣了美貌女子,故而對她的美貌並不動心。


    廖小小一直頗為驚詫,一行人的服裝非常樸素,而且舉止裏充滿對汴梁城的好奇,廖小小搞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一般來說,鄉下土財主來到京師,都會為京師女子的豐韻所迷醉,但這些人的目光裏隻有欣賞,沒有絲毫褻瀆的成分。


    她剛想試探對方的身份,董小亮來了,這倒打斷了她的探究。


    一陣寒暄過後,廖小小從對方的介紹中才明白,這兩個女子竟然是趙興的一妻一妾。一般來說,男人逛酒樓不帶妻妾,趙興卻把這一切做的那麽自然,仿佛是天經地義一樣。


    酒席擺上,董小亮高舉一杯酒,先敬趙興:“離人兄,我能有今天這番成就,全虧了兩年前,在海上品嚐了你的擺魚宴――可惜相聚短暫,小弟隻學了十一道菜,離人兄這次若肯交我,我便拜你為師,請離人兄收下我這個徒弟。”


    趙興接過對方的酒,坦然的喝下,這等於接受了對方的提議:“我這次來是來參加科舉的,還要在京師逗留一段時間,你替我租一套房子,要帶著大院子,最好在外城,叫你的廚師去那院侍候……”


    廖小小瞪大了眼睛:“趙大官人居然是名舉人,看不出,我還以為大官人隻是位行商的!?”


    董小亮哈哈大笑:“小小,你還不知道吧,我家老師還是蘇學士的門生……瞧,剛才叫你來,你還不願意。”


    廖小小眼珠一轉,咯的一笑:“姓趙,學士門生,可是那位這幾年漂泊海外的趙離人嗎?可是‘人生若隻如初見’的趙離人?”


    董小亮哈哈大笑起來,趙興舉起酒,借酒杯遮臉。陳伊伊難以置信的問:“興哥不是不尚詩文麽,什麽詩,念來聽聽!”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廖小小舉起一根筷子,敲著桌上的杯碟漫聲吟唱起來,一曲唱畢,四鄰一片叫喊聲,旁邊有個粗嗓門還在高叫著:“可是廖小小嗎?廖小姐什麽時候有空,肯賞臉過來一下嗎?”


    “小姐”在宋代就是稱唿妓女,蒙古人進入中原後,誤以為“小姐”是最尊貴的女人,於是“小姐”便成了對女人的尊稱,尤其是對官宦之女。明清兩代延習了這個風俗。


    廖小小一聲脆罵,罵聲中卻充滿了歡喜的強調,讓人不覺得那是辱罵,反而更像是表示親密。想來,被罵的人在隔壁包廂,一定一臉的自豪。


    周圍的喧鬧平息,董小亮命人關上包廂門,敬過幾尋酒後,他又問趙興:“老師叫我家廚子去你那裏,這次要學什麽手藝?”


    趙興夾了口菜,懶洋洋的一笑:“其實沒什麽,我隻是想在汴梁這段時間吃的舒服點,不過,也不是沒有你的好處……我是一路趕得急,隨從都丟在後麵,他們趕著幾輛大車,送來了幾件海產品,都是稀罕物,我怕別人做不好,所以特地借用一下你的廚子。”


    “什麽稀罕物?”董小亮眼巴巴的望著趙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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