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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一場大富貴(下)


    蒲易安的迴答很幹脆,語氣肯定,帶著一種天經地義的神態:“當然!蘇學士貶謫黃州,唯趙大官人侍候身邊。‘詩酒之賭’傳遍大宋,我刺桐商人都在說:學士打賭贏了個好門生,實在是平生最劃得來的好生意。”


    “什麽,詩酒之賭”,李源瞪大眼睛,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陳公川的妹妹已經著急的插嘴:“詩酒之賭,聽這個詞好有意思,快說說,到底是怎樣一段演義傳奇。”


    蒲易安很得意,剛才李源看不上他,現在又鄭重向他請教,這讓他很有麵子,他故作姿態地咳嗽了一聲,繪聲繪色的講起浠水江邊,趙興與蘇東坡的賭約。


    其實,趙興也是第一次聽別人講述這段傳說,沒想到在宋代的信息交流速度下,短短的一年多時間,泉州商人居然把這段故事演繹的如此浪漫,如此感人。


    想當初,在江水邊遇到蘇軾的那一刻,他曾經就有了被人醜化的覺悟,但現在,故事變成了師長慧眼識才,學生惺惺相惜,兩人共同構建出一篇絕代佳話,在這故事裏,蘇東坡的形象令人高之仰之,而趙興像是一位站在江水邊,眺望如明月璀璨的巨星的謙謙學子。


    這故事情節令趙興很滿意,他也無心修改這個版本,所以,在蒲易安講述過程中,他不時的假作謙遜的“哼哼”幾聲,含蓄的附和幾聲,以表示對這段傳說的支持。


    古人能有什麽娛樂?


    這段傳說充滿了戲劇性,情節跌宕起伏,故事曲折有趣,蒲易安講述時又添油加醋,令人物形象很飽滿。李源且不說,三名姑娘立刻被這段傳奇所征服,那兩名一直用團扇遮臉的姑娘也放下了扇子,充滿驚奇的打量那位近在眼前的故事人物。


    李源擊掌讚歎:“蘇學士風采,令人恨不能追隨左右……離人兄好福氣,來來來,你我當痛飲三杯。”


    李源強拉著趙興走到台邊,這時,陳公川滿臉的得意,他低聲跟妹妹說著話,還把蒲易安叫到身邊,小聲商議著什麽,趙興隻來得及向他們匆匆一瞥,便被幾座高台上的浮雕所吸引。


    場中的搏殺已經進入尾聲,紅黑雙方都隻剩下了車馬炮孤卒,一方多個“單士孤象”。現在對棋的兩人都在進行長考。李源剛才光顧聽故事,這時一掃場中的局麵,立刻被棋局所吸引,他的手指不停的曲張,全神推敲棋路,忘了招唿趙興,恰好讓趙興有充足的時間,打量台子上的動物浮雕。


    棋局兩邊十二座台子,每座台子邊都鑲嵌著一副動物的雕像,十二座台子雕著十二隻動物,排列順序似乎是十二屬相……


    嗯,等等,有點不對頭,十二屬相中的兔子到哪裏去了,怎麽該是兔子的位置出現了一隻貓?


    趙興盯著那隻貓,隱隱約約似乎想起了什麽,可他總抓不住那絲記憶的尾巴。


    為什麽是貓,怎麽會是貓,憑什麽是貓?


    對了!


    陡然間,趙興的腦海中一亮,他想起來了。越南人的十二屬相裏確實有貓沒有兔子,所以越南人又被叫做“屬貓的民族”。意思是:雖然看起來很溫順,但確是養不熟的寵物,它不像狗一樣忠誠,隨時可能翻臉。


    至於為什麽越南人把十二屬相裏的兔子改成了貓,據說是因為熱帶地區沒有兔子存在。


    貓……對……不對,應該還有什麽――趙興急得直想捶自己的腦袋,貓――還關聯著什麽?似乎有段記憶老想提醒他,但他絞盡腦汁記不起來,急得他不禁暗罵了一聲:“這該死的‘貓事件’。


    ……對了,就是‘貓事件’。”


    趙興終於想起來了,就是“貓事件”。在“改變世界的一百件大事”裏,十字軍東征帶來了兩件改變世界的大事,一件是東征本身改變了世界格局,另一件就是“貓事件”。


    歐洲現在沒有貓,記憶中,第一個將一對雌雄貓當作禮物獻給法王的人,獲得了豐厚的迴饋,這迴饋也是有史以來最高的賞賜,從而被記錄在史冊上――法王當時的賞賜是“等身金”,意思是他體重有多少,就可以拿走與他體重相同的黃金。


    想到這,趙興趕緊瞅了瞅自己的身材,估量了一下自己的體重――現在自己有多重……最近吃的稍差點,沒辦法,海上航行很苦,他瘦了,體重大約有七十公斤左右。


    從越南多抓幾對家貓走,隻要帶到歐洲,他有多重,就能帶迴來多重的黃金。還有什麽買**這更暴利?


    唯一遺憾的是,這是筆“一次性買賣”。因此,為了這筆買賣獲得最大效益,他可得提醒自己,路上一定多吃點,長胖一公斤,就等於長一公斤黃金。哪怕喝一肚子水,也能拿迴來與肚裏水等重的黃金啊,為此,滿身浮腫也幹了。


    趙興想到這,全身都被幸福包裹著,他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快樂,渾沒注意那局象棋已經下完,觀眾已經開始散場,李源公子連續喊了他幾聲,他全沒聽見……


    接下來,李源公子舉行的招待宴中,趙興也顯得心不在焉。他曾說自己擅長“經世濟民之術”,李源在宴席中曾經幾次試探,想讓他露一兩手,可他隻是微笑,再不肯說一個字。


    有蒲易安的介紹,再有蘇東坡的大名擺在那裏,李源公子其實已完全相信了趙興那番大話,他越不肯說,李源越認為趙興高深莫測。宴席結束,他偷偷使了眼色給陳公川,示意對方接著籠絡。


    宴席散後,蒲易安趕著迴自己的商社,陳公川非拉著趙興去自己的家暢談兩句。而蒲易安似乎已與陳公川達成了協議,他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極力慫恿。


    趙興約略想了想,既然蒲易安要迴到自己的商社辦理一件私事,那麽他現在唯有迴船啃船上的食品,既然陳公川盛情相邀,他稍一猶豫,立刻答應下來。


    當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陳公川帶著他妹妹陳伊伊來找趙興商談,寒暄過後進入正題,陳公川介紹:“離人兄,在下……性好讀書,不喜為阿堵物煩惱,目前,我陳氏產業都由家妹打理,你的難題便與家妹商談吧。”


    “我沒有什麽難題”,一夜的考慮後,趙興已恢複了他的精明,他直截了當的調查起市場狀況:“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越國最缺什麽?想從大宋購買什麽?想往大宋販賣什麽?”


    陳伊伊忽閃了一下大眼睛,似乎被趙興的直截了當嚇到,她閃了哥哥一眼,受到後者鼓勵,才開口:“銅錢,我大越銅礦不多,鑄錢技術不高,所以最需要天朝的銅錢,但天朝卻禁止銅錢外流。


    我大越最多的是稻米,這裏稻穀一年三熟,可我聽說大宋引進了占城稻,連續數年五穀豐登,穀價極是便宜,單賣稻穀恐怕賣不出價格……但我大越還有些拿得出手的,比如:寶石、玳瑁、象牙、珍珠、玉石、翡翠……趙郎想要什麽,可否講來?”


    “越國的稻穀賣不出價格,是因為稅務關係”,趙興慢慢的說:“我宋船出海,需要在市舶司取得船引,市舶司抽稅很重,單純賣稻穀恐怕不夠交納市舶司的‘抽解’,但如果能躲開市舶司,沒有了‘抽解’,我想,即使販賣稻穀,也有盈利。”


    陳伊伊垂下了眼簾,沉默片刻,抬眼看著趙興,問:“原來,舉人老爺是打算躲開盤剝……請問,趙郎此次出海,有沒有船引?”


    趙興笑而不答。


    陳伊伊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解:“我聽說,天朝的律法很嚴,沒有船引出蕃,但有船員出首,船上的一半貨物獎給出首者……大郎這不是第一次出海吧,到現在你的船上無人出首,真是好運氣。”


    運氣好嗎?


    這其實不單純是運氣,而是組織策劃得當,管理嚴格而已……趙興自己不覺得,船老大卻為此付出了很大的精力,而船老大之所以肯如此努力,船員們之所以肯保持緘默,是因為趙興曾揮舞過一個更大的“胡蘿卜”。


    “我有一項大富貴……兩位可有興趣插一腳”,想到自己那根胡蘿卜,趙興慢悠悠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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