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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一項極為風雅的事件(下)


    取解試前五日,趙興帶著程夏、程爽兩學生前往府城應付取解試。他隨船載了半船酒、半船山貨,顯得有點心滿意足。


    兩名學生才十幾歲,從多名學生中選拔出來參加取解試,止不住炫耀的**,他們穿著秀才的長衫,驕傲的挺起小胸膛,不停的從船頭走到船尾,從船尾走到船頭,同時,還努力向兩岸看不清麵目的行人大聲咳嗽。


    孩子們的驕傲看在趙興眼裏,他沒有阻止孩子們炫耀,反而帶著鼓勵的目光,像個嬌慣的家長一樣縱容。


    盤點趙興這兩年的所得:前年,他的學生學會了編竹簍;去年學會了燒陶;今年,家家戶戶又都學會了釀私酒、還開辟的新商路……


    僅僅這年這個突破,令趙興的身份有了大變化。在程家坳的演繹下,他成了程姓準女婿,並在程家坳勢力新整合中,成為即代表外姓旁人又具備程姓母族(婿者,隨女)身份的村寨“第二長老”,程族上下稱之為:“趙大官人”、或“趙秀才”、“趙夫子”。


    此際,江水奔騰不息,趙興**船頭,心中充滿欣喜……


    駕船的篙師依舊是趙興以前遇到過的那位老漢霍小乙。在程家坳待了半年後,他索性將兒子與媳婦遷來了村裏,目前長孫已經兩歲,就等著再大點進到趙興的學堂學習,所以他一路上對趙興很巴結。特意在船艙裏溫壺酒,不時殷勤地給趙興添上新熱水。


    這船上載的半艙酒屬於村子裏品質較好的酒,其中大部分出自趙興之手。這些酒都用精美的陶瓶盛裝,二十四瓶裝一簍。


    駛過浠水縣時,船沒有停,當天正午,趙興帶孩子進入黃州。


    這是一套由連著的五房間打通的大院落,自趙興打算參加州府的取解試後,程同按照趙興的要求,在府城買下了這五間房,而後把它打通組成了一個大院落。它離碼頭不遠,名義上這套房子將作為程家坳考生在府城的落腳點。實際上,它還是倉庫――用來儲存程族販往福州的貨物……


    稍稍梳洗過後,趙興便帶著兩名學生去拜會黃州知州。拜會官府人員自然少不了門包,趙興的敲門磚夠厚,知州得到門房通報後,沒片刻耽誤在大廳接見。


    黃州知州姓徐名大受,字君猷,今年六十一歲。見麵後,他故作為難地問:“你說是今年應試生員――秋試在即,此際你我相見怕有瓜田李下之嫌……不過,你既說不為考試而來,所談不可涉及秋試。”


    趙興鞠了一躬,不亢不卑的迴答:“學生不為考試而來,隻為美酒,求見府尊。”


    聽了趙興的話,徐大受身體放鬆下來,很有派頭地一揮手,說:“姑妄言之。”


    趙興將酒簍一一打開,每簍取一瓶樣品,在麵前地板上擺成一排,他滿意地望著麵前的酒壺,像在檢閱自己的士兵。而後他拱手答:“使君大人,學生據《齊民要術》記載,新釀美酒數種,秋日酒成,開窖之後自覺滋味極佳,惜學生才疏學淺,想不出好名字為美酒增色。鄉間傳聞使君大人詩才滔滔,故學生特攜美酒前來,望使君品評、賜名。”


    風雅!


    這事太風雅了,徐知州端正身子,抬手:“請!請上酒!”


    宋代是士大夫最狂放的年代,宋太祖給子孫立下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家訓後,宋朝沒有向士大夫舉起過屠刀。終此一朝,士大夫當麵批評皇帝,甚至讓皇帝下不來台,卻依然無事。


    狂放的士大夫們都喜歡做什麽――喝最好的酒、抱著最美的女人、寫最華麗的詩篇,追求最完美的人生……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人釀造了美酒,並特地請之命名,這是一種榮耀,如果酒好,命名之人甚至能與美酒名傳千載。


    這是最高雅的行賄,把行賄變成一項極為風雅的事件,那是一名現代推銷員的基本功。換句話說:趙興是在利用他的推銷知識欺負古人,而且欺負的很風雅。比如徐知州就很享受這種“欺負”。他低著頭,挨個打量地上的六個酒瓶。


    橘酒前麵說過,此處就不說了。桃仁酒,酒瓶的造型是一隻猴子雙手捧著壽桃;梨酒,酒瓶的造型則幹脆是一個梨子;山楂酒是仙女散花的造型;汾酒、麥香酒造型簡單,類似現代茅台酒瓶的造型,但酒瓶略顯纖細,高度超過現代酒瓶。


    彼時,徐知州斜靠在臥榻上的,趙興跪坐在地板上的,聽到吩咐,趙興雙手按住膝蓋,恭恭敬敬的欠身說:“飲此酒需要好器具,最好是白瓷杯……還要飲茶,最好是飲不加香料的素茶。”


    文人,就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聽趙興把喝酒這事說得那麽繁複,徐知州越發鄭重起來,他拍拍手,唿喊道:“來人,取我的定窯白瓷貢杯,喚勝之來,上歌舞,鬥茶”


    不久,一名梳著可愛雙環鬟的十三四歲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她一點沒有怯生的感覺,一走進來就童性十足地偎在徐知州的身邊,然,其神態舉止卻不是兒童所為,她非常曖昧地用吳儂軟語,嘰嘰喳喳的向徐知州討要著什麽,趙興聽的斷斷續續,好像,一位閻姓侍姬從徐知州那裏得到了什麽而她沒有,所以她非讓徐知州補送她一份。


    小女孩的到來緩和了現場的氣氛,會麵變得不那麽莊嚴,但似乎更符合當時的時尚――輕裘緩帶,不鞋而屐。煙雲水氣,風流自賞……這一分鍾裏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切都直逼本心,超然物外。


    出於禮節,趙興隻在女孩進來時抬眼掃了一下,現在,停著耳邊的軟語,感覺那張充滿童真的臉,與徐知州的橘皮老臉湊在一起,有點令人惡心。聽口氣,這名不笑不說話的小女孩竟是那老頭的一名妻妾,饒是趙興的臉皮夠厚,依然有點不悅。


    小女孩鬧夠了,老頭也答應給她補送一份禮物,這名叫勝之的女孩坐下來,馬上像一幅山水畫,空靈而雋逸。她嫻熟地擺弄幾個茶盅,邊含著飄逸的微笑邊有條不紊地完成茶藝。


    茶湯沸了,空氣中飄著茶葉的淡香,茶杯裏渺渺的熱氣向天空飄散,一個綠袍老叟、一名黃衣童女,再加上白袍趙興,坐在空曠的大廳……如畫場景下,趙興按部就班,動作緩慢、卻又帶著濃厚的灑脫意味,優雅地打開橘酒的壺嘴,將酒慢慢的注入定窯白瓷杯內――動作嫻熟,像個高檔西餐廳的侍者。


    這是往定窯酒杯中倒酒呀!一邊倒,趙興一邊心裏感慨:“宋人個個都是百萬富豪……瞧,這樣一個定窯杯子,讓索斯比拍賣行來開價,怎麽也得20萬美金。可現在,我竟然……”


    橘紅色的酒液在白瓷杯中輕輕蕩漾,空氣中多了股橘子的清香。


    酒杯還沒遞到徐知州麵前時,他已聞到香氣,眯起眼睛,陶醉的說:“好酒!”


    趙興麵帶遺憾的看了看酒杯,歉意的說:“可惜沒有琉璃杯,這酒要是裝入琉璃杯中,外觀似赤霞,似琥珀,為酒更添嬌豔,飲之,則似啄瓊瑤吞朝露……”


    “豈能事事如意”,徐知州說完這句話,態度和緩了許多。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需要給這酒起個好名字――光聞香氣、看賣相,這酒已經屬於上品了。


    酒飲下去後,徐知州閉目品味了半天,卻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它的甘美香甜,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酒,萬一起的名字不好,豈不讓後人恥笑他“沒文化”。


    想不出,以酒遮麵,徐知州一指酒瓶,喝道:“再來。”


    趙興沒有去拿酒瓶,他端起茶杯,向徐知州請茶,態度自然。徐知州楞了一下,照做。但他心急,一口喝掉了半杯茶,扭頭一看,發現趙興並沒把茶水咽下,他在很文雅的用茶漱口。


    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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